第二百四十五章

    第章

    顺府前衙偏厅。

    一个满脸黑云密布怒目而视,声严词厉的痛诉着张鹤龄的“恶斜,更是对张鹤龄喧宾夺主,竟然指派起他手下官差表示了强力谴责。

    一个带着笑意静静看着,静静品茗,时不时的点头应和。

    听着应着,张鹤龄也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了。

    实话,顺府尹这一官职不好干,而一个多岁的顺府尹,其实九成九,都不会再有所谓的追求。

    原本张申也不例外,几月前张申已准备去南京养老了。

    可最终,张申被他拉下了水,当然,张申也因为这一遭下水,仕途上有了新的突破。

    若单以淬而言,张申不亏,但到底,终归不能以亏于不亏来衡量。

    更何况,张申的性子,如今张鹤龄大致也摸清楚了。

    这就是一个心里还藏着些理想信念,但意志却也不算坚定,且非是那种极有魄力的人。

    至少在张鹤龄看来,张申缺少了面对困难时,独当一面且决绝的魄力,譬如陛下已是交办给张申总纂的大明文报,直到现在,还未曾落实下来。

    当然,这和张申的经历有关,也和一直来朝廷的大环境有关。

    好在,除了此事,其他和张鹤龄的配合,一直来不差。有人在前面挡着,张申也有跟随着帮衬的决心。

    且张申有更为的难得的一点,他不会在意所谓的清名,在张鹤龄看来,这一点或许最为难能可贵。

    张申一番数落和痛斥,见着张鹤龄依然是赔笑和一副诚恳的模样,他心中也无奈,且有些好笑又好气。

    “张长孺,老夫如今真的怕你了,知道方不久前北镇抚司的人过来的甚么?”

    “哦?”

    张鹤龄闻言道:“北镇抚司的人已是来过顺府了?”

    张申点头道:“当然来了,你送人送了一半,口供案卷上的人,还有一位如今还在后衙呢,人家能不寻来?”

    张鹤龄收敛了神色,问道:“北镇抚司是如何法?问话还是请人?”

    后衙的人,自然是那位胡锦的遗孀,如今黄昱名义上的外室。

    而胡锦的记录也正是这位周氏交到他的手郑

    不过,他已是将黄昱和那份记录,都交给了北镇抚司。早之前在北镇抚司,他还特意和牟斌沟通过。也不知牟斌如今是如何决断。

    或许,从牟斌对这位遗孀的态度,便能看出牟斌真正的态度了。

    “还能怎样?”

    张申没好气道:“人还在后衙,北镇抚司来了个千户,奉陛下旨意审弘治五年一案,如今人证物证尚有缺失,需周氏前往北镇抚司协助。老夫给挡下了。你子不是交待老夫,要好生安顿周氏母子,老夫怎敢违你之意!”

    “多谢张公!”

    张鹤龄拱了拱手颇为真诚的道谢。

    “甭来这一套!”

    张申摆摆手,道:“老夫几十年的名声算是彻底被你毁了。知道那千户怎的,顺府,老夫,都快……算了,跟你子也是白搭……”

    “让张公为难了!”

    张鹤龄颇为歉意道:“最近张某多有烦扰张公,您的顺府衙门,着实帮了张某很多。这份情,张某记着……”

    “行,老夫就当你记着了,老夫也不求你回报,只望你将来能给老夫留一个善终。你子可知道,老夫一任顺府,事做的不多,也不少。

    但老夫几年时间所做过的事,都没有这几月之间所做的事来的精彩。刑部对老夫颇有意见,礼部也是意见不,朝廷上有些官员便更不用了。如今倒好,连锦衣卫也对老夫……

    事真够精彩的,可偏偏,非是老夫所主导,老夫被你子连累的可不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张公,您坐镇顺府,事多权重,且可接触的事务范围极为广泛,张某才不得不……”

    “你子,别给老夫灌迷魂汤了,老夫有几斤几两,尚有自知之明,那份报……”

    言及此,张申颇有些晦涩的摇了摇头,顿了下来。

    只有真正去做了,才知道做事所要面对的压力有多大。

    他原本还以为,只是出台一份解述朝廷政令,最多加上一些文人笔墨的文报,有朝廷背书,陛下支持,应该不难才是。

    可事实上,真的很难。

    莫推行下,如今便是京师之地也未曾真正打开。

    压力和掣肘,太多了。

    他心中也不禁便冒出了些思索。

    他做的事尚且如此,而张鹤龄,总是搅风搅雨,可谓官事、民事,如今连案事也插上一脚,可想而知,所面对的压力有多大。

    念及此,他原本对张鹤龄稍有一点的埋怨,此时也尽数散了去。

    张鹤龄之父张峦在日之时,他和张峦也有过些接触,曾经张峦半认真半玩笑似的论过本家亲戚。

    只是,张家身份毕竟尴尬,他后来便有意疏远,不了了之。

    没想到,如今却和张鹤龄,亲近了关系。

    两人大致是忘年之交一般的关系,可到底,张鹤龄还是青年,比他了近四十岁的青年。张申怎会没有一丝看待晚辈的心情。

    张申轻叹道:“长孺,凡事不可太急,亦不可太激烈。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张鹤龄摇摇头道:“我是年轻,时间也确实多,可张公您也是明白人,当知道,如今的朝廷正处于极度敏感的转折时期,时间丝毫也耗费不起。

    再者,朝廷的秩序如此,但有规矩厘定,便可谓一脉承,脉脉常若是真到那时,便是秦皇汉武再世,也无力回……

    如今我官职卑,人也年轻,且是外戚身份,即便是做些事,也不会太过让人郑重,最多骂我狂悖、嚣张,年轻人嘛,总归容易让人忽视一些,也有利于我做一点事。”

    “没那么严重吧!”

    “也许吧,就当是张某杞人忧了。不过,我这人颇为偏激,想到了,便不会只看着。且我也自私,到底,我是勋戚,句与国同休不为过。

    国家更为强盛,百姓更为富足,才会有我这般人家的好日子不是?”

    张申缓缓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张鹤龄了。

    算了,已是如此,又有何用。

    张申不再这个话题,转言道:“长孺,你前番几次送来衙门的人,老夫已判结,昨日已向刑部递呈了文书。

    刑部那边的回执过来后,老夫已派人将人送去了刑部,白廷仪多少有些意见,但倒也未曾多言。只是在今日早朝之时和老夫了几句,且托老夫向你带话,让你有空去刑部一趟,他要和你沟通沟通。老夫也觉得,你是该和白廷仪交流交流。() ()

    白廷仪为人刚直,在老夫看来,他这个刑部尚书很称职,维护朝廷律法的意志颇为坚定。你和他当是有共同之处,或许,以后你和他多加合作亦是不错……”

    “嗯,这几日抽出闲暇,我会去一趟。”

    张鹤龄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好,老夫的话也带到了,若是无事,便忙你的去吧。如今你也是忙人,便别在我衙门里待着了,老夫也是真的怕你,你看看你如今,指挥起我顺府的人,得心应手了。老夫觉得,若是再这般下去,日后我顺府就要改姓……呃!”

    “哈哈!改姓不还是‘张’”

    张申到改姓,顿住了,因为两人都姓张,张鹤龄不由哈哈一笑。

    “老夫都被你气糊涂了!”

    张申也是笑着摇摇头。

    突然,他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道:“长孺,可有想过,做一任顺府尹。”

    一句话完,张申越加认为自己灵光闪过的想法不差,他犹自道:“你如今官阶正四品,伯爵之身,此番赈济和查案的功劳厘定之后,你的官职和爵位必有升迁。

    介时,无论是功劳、官位、爵位,都够资格坐一个半是外放的正三品顺府尹。若你有意,老夫必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便是卖老面子去找李宾之,也未尝不可……”

    “顺府尹?”

    张鹤龄怔了怔,他可从未想过做甚的顺府尹。

    不过,这一官位倒也确实不错,若真的能坐上这个位置,对他欲做的事也极为便利。

    只是,他一念闪过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位置平时很多人嫌弃,因为确实不好做,但这个位置,权重太大了,可以这么,只要是京师之地的人和事,顺府尹理论上都可管到。

    这样一个颇为名正言顺的职位,永远也不会落到他一个外戚身上。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张鹤龄心中顿时有了许多想法。

    “长孺?”

    张申见张鹤龄思索样,他以为张鹤龄正在考虑如何去坐上这个位置,他便待继续道。

    可张鹤龄被拉回思绪,直接摇摇头道:“此事先不谈,今日,张某过来,是有一事要和张公商议……”

    张申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道:“何事?!”

    张鹤龄开门见山道:“张公,对京中的钱铺子你如何看?”

    “钱铺子!?”

    张申愣了愣,马上便反应过来,他惊道:“你又打算折腾钱铺子了?”

    “我近来调查过,钱铺子很好,对大明的官民两界,都已有了足够的影响。但直到如今,朝廷也未曾重视起来,为了规范其能按着朝廷的需要发展,张某认为,当加以引导约束。

    而在引导、约束之前,当要仔细的查一查……”

    “长孺,你怎会每每都找些难办的事来折腾。你难道不知,京中的钱铺子到底是何底细?他关乎了多少饶切身利益。

    再者,即便你硬顶着查了下来,后续如何操作?若是彻底取缔,那几乎不可能,朝廷不会粗暴的禁止商事,即便是查有所证也只是人有问题,钱铺子本身合乎商事的正常发展。

    可若是不取缔,你查这一回,便是让你抓些人治了罪,后面的约束、引导,便真的能行?”

    张鹤龄点零头,张申看的透彻,他丝毫不意外。

    “张公,我意已决,其中的关碍,我自是有所考虑。我已有所安排,并不是盲目而为。只希望介时,张公能让顺府调一些衙差,将京师中涉事的铺子一并查封。”

    张鹤龄态度非常诚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张申摇了要头,突然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寿宁伯,你可有公文?”

    张鹤龄摇摇头。

    而张申又道:“好,公文你没有,那可有陛下的旨意,便是口头示意,老夫也认!寿宁伯,先别忙着回答,老夫信任于你,且莫要欺了老夫的信任。别拿御赐金牌来糊弄老夫!”

    张鹤龄又是摇摇头,他向来认为与人共事,当示人以诚,他当然不会糊弄张申。

    张申见状,脸冷了下来:“你既是甚么都没有,又怎敢呢……”

    张鹤龄突然笑了笑,道:“张公莫急,张某是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

    “老夫怎会知你是何样人,此时正经论事,你也莫要和老夫打马虎眼!”

    “张某多谢张公爱护,不过,张公,事并非如你所想!”

    张鹤龄摇摇头,笑道:“张某无公文,无谕旨,之所以请求张公,也非是要张公乱作乱为,只需张公秉公执法便可。”

    张申不置可否,问道:“如何秉公执法?”

    “事是这样的,方不久前,张某刚去了一趟晋商苏家……”

    张鹤龄丝毫也不隐瞒,将他去苏家前前后后的事,了个明白。包括他如何想,打算怎么做,且吩咐了苏家如何行事,皆向张申倒了个干净。

    既是打算要张申配合,无论是从公从私,他都不会糊弄,这也是张鹤龄一向行事的态度。

    和勋贵们相处是这般,和张申相处,更是这般。

    张申听完张鹤龄的叙述,眉头又是拧又是松,偶尔间,面颊都抽了抽,总之分外复杂。

    他没想到,张鹤龄为做一事,且似乎是与他本无关之事,会做的这般彻底。

    可张申很想提醒张鹤龄,无论你谋划如何周详,有一条事实是确定的,你要动到人家的利益,最后必然是麻烦。

    即便最后真达到了你所希望的目的,你也无法确定,你会不会成为最后受益的人。

    搞不好是出力不讨好,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张申面色复杂,看张鹤龄的眼神也复杂。

    张鹤龄以为张申是不愿了,他也不好强求,到底,这事影响也确实不。且等于是张申站在台面上,他反而像是辅助。这本身就有些为难。

    若是早几月,他会逼迫张申,毕竟完全可以做到名正言顺的迫使张申。

    但如今,他不想这么做,和张申的关系亲近,张申一直来也帮了他很多忙,不能伤了情分。

    于是,张鹤龄道:“也罢,正好白尚书有邀,张某去找白尚书聊聊,或许也未尝不可!”

    “你啊,老夫何曾拒绝了?”张申轻叹道:“这事老夫应了,长孺,此事便按你所言,老夫等着做一回青大老爷,此事,你无需介入太深。

    当了几十年的官,且顺府一任几载,就当老夫为几十年的为官,做一回盖棺论定吧。”

    “张公……”

    张鹤龄起身行了一礼,道:“此事劳烦张公,晚辈谢过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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