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章

    “启禀伯爷,牢里的那人开口了!”

    来人是锦衣卫,张鹤龄认得,记得是叫马六,驴市百户所百户张通手下的总旗,也是负责协助何鼎办案的锦衣卫人员之一。

    从马六过来寻他,张鹤龄便猜测应该是办的案子有新情况。

    其实案子从一开始抓了那一批人之后,他基本已很少关注,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赈济之事当郑

    案子上的事,他于陛下跟前已禀报了章程,案子更已是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定下了范围,接下来的事便按着范围将案子落实便可。

    正常的案子情况,也无需向他禀报,而如今突然派人前来禀报,定然是有些新情况了。

    张鹤龄念头一转,顿时想起来了,他曾经特意交待过的一人。

    张鹤龄问道:“是那个黄昱?”

    “回伯爷,正是黄昱,昨日他终于开口了,交代了一些新情况!只是……”

    “交待了甚么情况?”张鹤龄问道。

    马六道:“目前交代的都是些旁枝末节,对案情本身帮助不大,之后黄昱又开始沉默不言,但看情况,他应是知道不少东西。对伯爷您特别交待的那一事,应会有所帮助。

    何公公和百户昨日又连番审了审,直到昨日夜间,黄昱才再次开口,可他请求,要向伯爷您亲自交代……百户派卑职过来禀报,请示伯爷您的意思。”

    张鹤龄点点头道:“何公公和你们百户是如何法?”

    马六心道:“何公公的意思,全凭伯爷决断,若是伯爷您要见他,何公公和百户会安排好见面的事宜。若是不想见,何公公请示,可否对黄昱上些手段。既已是确定他有案子需要的东西,那便可……”

    张鹤龄点点头,锦衣卫,或者厂卫和禁卫军,此类衙署办案,用手段实属极为正常之事。

    只是,之前他特意交待,能少用尽量少用。

    倒并不是他觉得不该上手段,如今的现实便是如此,上手段,甚至屈打成招都属平常,何况是有确定的线索指引之下。

    不过,是张鹤龄觉得,目前没必要用罢了。

    用家财来历不明的名头论罪,那些官员们可配合的很,只是象征性的狡辩几句,但当将查抄的结果摆上之后,他们便未再多做挣扎,根本无需手段。

    而多余的事,已定下了不过多牵扯,不用深挖之下,自是更无需手段。

    可黄昱稍有些不同,是张鹤龄所交待的,为此案彻底了结的一个关键人物。

    朝堂里大多人以为案子已到此为止了,抓了名官员,此番论罪之后,家财没收,尽数革职,在朝廷大臣们看来,已是足够结案了。

    可张鹤龄从一开始便不这么认为。

    皇帝亲口交待的案子,且抓了这么多人,最后结案之时,怎能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来收尾。

    五品郎中,太了!

    在张鹤龄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那位三品大员——龚成。

    可若想办龚成可不容易,若是直接抓了,朝堂非闹翻不可。当然,若抓去昭狱倒是可以,但以陛下的性子,显然不会下旨。

    再者,张鹤龄也不希望走昭狱那一步,锦衣卫昭狱,那是牟斌的地盘呢。

    故此,黄昱的作用便出来了。

    自那日在龚府将黄昱带到了顺府大牢,张鹤龄便已是打算好了。

    黄昱是谁,跟了龚成十几年的幕僚,龚成的很多事都是黄昱对外联系、处置。

    若是能开口交代些内情,定然能提供很多有对案子有帮助的信息。

    最近他一直忙着赈济的事,案子则全部交给了何鼎,何鼎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黄昱那边除了未上体罚手段,该做的调查都做了,且审问之事定然亦是不少。

    可似乎,这位黄幕僚,很稳的样子,直到十几日过去,外面依然未有动静,那位龚侍郎甚至都未保他出去。大概,此时他心乱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想讲讲条件。

    张鹤龄脑子一番转动,顿时心中有了章程,道:“马总旗,回顺府向何公公、张百户回报一声,便本伯知道了,稍后便去一趟。另外,让张百户将黄昱的详细资料准备齐全,本伯见黄昱前要先看看……”

    “卑职遵命!”

    来的快也去的快,马六禀报请示,只是几句话之间,很快便施礼告退,打马狂奔而去。

    “长孺兄……”

    “光祚兄……”

    见着人走了,徐光祚赶忙收敛心思欲言,可张鹤龄几乎同时了话。又将徐光祚想的话给生生摁了回去。

    其实张鹤龄看出了徐光祚有话想,他也不知道徐光祚想甚么。

    但只看徐光祚的样子,他便猜测,或许是颇为为难的事。

    因而,他不想听!

    若是事,听不听无妨,若是大事为难之事,句清高的话,定国公府一脉,徐光祚至少目前尚不够资格来。

    正好,趁着来人功夫,他也不等徐光祚再言,抱拳道:“光祚兄,弟衙中有事,先行一步,等暇时,再和光祚兄一叙,弟告退……”

    徐光祚楞了楞。

    “驾~”

    张鹤龄行止有度,话音落下之后,又告一礼,接着打马便是离去,虽然动作看起来不紧不慢,不显匆忙。但其实很快,在徐光祚稍一愣神间,已是跑出了很远。

    “特么的,这叫什么事!”

    徐光祚越加懊恼,早几年,人家上杆子,连皇后都出动了,他定国公府拒绝了,甚至还将上门为弟弟事的张鹤龄冷嘲热讽了一顿。

    可如今倒好,变成他们动心思了,可面对曾经登门时被他冷嘲热讽的人,他怎好意思开口。

    他感觉面子上着实有些过不去。

    但大父交待了啊,他又不敢违背,方才斟酌了半,打算旁敲侧击的先透个风过去,可张鹤龄却跑了。让他如何不懊恼。

    可懊恼也没用,张鹤龄要忙正事,甚至方才还到了案子,他哪能追着张鹤龄后面去。要是真就这般追着去透风,那岂不是整个定国公府的面子也没了。

    回去向大父禀报吧。

    徐光祚也不再停留,骑着马便赶回定国公府。

    城内行马,虽不算太快,但心里藏着事,一路上闷头跑,也未曾多耽搁。

    等到徐光祚回到府门之前,定国公的马车也才刚刚回到府内。

    徐通正要赶马车送回府上的马厩,见着徐光祚回府,他赶忙上前道:“世子,公爷方才交待,若您回府,去老爷的偏厅回话……”

    “嗯!”

    徐光祚应了一声,将马交给了下人,便匆匆的往大父的院子里赶去。

    “大父,孙儿回来了!”

    刚到后院门前,徐光祚便扯着嗓子报了一声,随后直接进了偏厅。

    “回来便回来,嚷这么大声作甚,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老夫要是死了,定然是被你们兄妹折磨死的!”

    “呃~”

    徐光祚懵了一下,偷偷瞥了瞥大父的脸色。

    怎么看怎么像是难看,是又惹到大父生气了?可您交待的事,我还没禀报呢,怎就先生气了?

    不过,应对自家大父,他可是颇有心得。

    徐光祚瞬间收敛了所有生息,乖巧的站到一旁。

    老实就对了,只要老实,大父再生气,问题也不大。这是他应对自家大父的第一手。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徐永宁有些不吃这一套。() ()

    徐永宁沉声喝道:“杵着作甚,坐下。”

    “是,大父!”

    徐光祚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可他屁股刚落下,徐永宁又是喝道:“话啊,老夫让你的事,的如何了?”

    徐光祚赶忙又站了起来,回道:“大父,孙儿没来得及……且孙儿……”

    “甚嘛?”

    徐永宁瞪着眼睛,喝道:“没来得及?到底怎么回事?”

    徐光祚舔了舔嘴唇,将方才的情况了一遍,之后,还特意将他的心理路程老老实实的禀报了一遍。

    这是他应对自家大父的第二手,诚实,直率!一般时候,效果都不差。

    果然,今日终于未曾例外,让徐光祚稍松了口气。

    徐永宁只是摇了摇头,面色明显和缓了许多,摆了摆手,让徐光祚坐下。

    偏厅内,徐光祚重新落座,时而偷偷瞥一眼徐永宁,也不话,一时间此间变的极为安静起来。

    良久,徐永宁突然深深叹了一声,道:“没便没吧,也好!”

    “啊?”

    徐光祚讶异道:“大父,又是怎的了?”

    徐永宁瞪了一眼,道:“还不是你那妹妹,都是你们惯的!”

    “呃~”

    徐光祚心中腹议,要惯,还不就是祖母和您惯的最多,我这个哥哥压根不上话好吧

    虽然腹议,但徐光祚可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大父,妹妹不同意?可方才,您寻孙儿过去时,妹妹不是也在呢?妹妹今日特意随大父出城,当是对结亲一事不太反对才是啊,妹妹的性子孙儿多少有些了解,若是不同意,定然早就出声了,不至于还要来看一遭。哦……还是妹妹看过之后,对张家不满意了?”

    言及此,徐光祚摇了摇头,道:“应该也不是,孙儿觉得,张长孺和张家,在咱们这个层次的人家中,可谓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比起一般人家好多了。

    便是相貌,张家兄弟虽算不上俊美,可也不算难看,加上那一身气度,更添上了几分气质,绝对算得上端庄,有时孙儿都佩服的很……”

    徐光祚自顾自的一番自问自答,给张家分析了一遍。

    越是分析,他也越觉得张家好了,张家兄弟掌门立户,有陛下和娘娘撑腰,已是数得着的门楣。

    若是往日,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指谪,可如今,即便再不待见张家的文臣也难已找到茬子。

    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计,但凭他的感觉,张家兄弟定然不会再走老路了,一个进朝堂,一个幕后从商,有财有势,只要不出大意外,张家可谓稳稳的。

    且他们年纪轻轻,已是能做大事,更难得的是不骄不躁,极为踏实,殊为难得。

    故此,定国公府和张家结亲,本身徐光祚便觉得合适,而如今,他自问自答的一番分析之后,越加觉得合适了。

    且妹妹若是过去,也定然吃不了苦去。

    徐永宁喝道:“混账东西,分析别人来,头头是道,可你看看你自个儿!”

    “啊!”

    徐光祚被喝的一楞,赶忙又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起来。

    徐永宁叹了口气:“你分析的都对,张鹤龄其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且家世背景皆是极好、如今还会做事了,便是老夫也承认,他那一身气度,极让人佩服。

    老夫自问这一双眼睛看人还有几分准头,在老夫看来,只要他自个不犯糊涂,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那……大父,该没问题才是啊,您不是了,妹妹心思灵动,也看的明白事情,并不抵触结亲之事,既如此,还能有何问题?莫非,她这也瞧不上,眼界这般高?”

    “就是因为不抵触,也瞧得上,才是大问题!”

    “啊!?”

    徐光祚极为诧异,这是什么法?

    他脑子一转,顿时一个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惊愕道:“妹妹不会是瞧不上张延龄,而瞧得上张鹤龄吧?”

    “那怎么行,定然不可,这像什么话!”

    见着自家大父脸色颇为难看的点零头,徐光祚一咕噜站了起来,道:“张鹤龄乃有妇之夫,他的正妻是嘉善公主之女,虽在宗亲之中没有太多名声,也未曾沾过多少好处。但毕竟是宗亲,便是张鹤龄想要停妻再娶亦是不可。这怎能可以,绝对不行!

    嗯?不对,大父,妹妹她是不是用这般借口故意让您为难的呢?”

    “老夫怎会知道她心中到底如何想?”徐永宁气哼哼道:“你那妹妹方才和老夫了,结亲可以,满京城的勋贵高官府邸,只要别太过龌龊,哪一家都可以。但若是张家,便只能是张鹤龄,张延龄她不愿……”

    “这……这又是为何?”

    徐光祚站不住了,怎好好的就出了这般闹事。

    “大父,依孙儿看,也只能不结这个亲了,妹妹的性子孙儿知道,若是您强行安排,妹妹会默认,但之后,事情难料啊。别结亲不成,反而结仇了!”

    “老夫还用你来提醒,若非如此,老夫怎会头疼?”

    徐永宁没好气的又瞪了徐光祚一眼。

    徐光祚感觉,简直是冤枉到家了。

    他忙是向徐永宁请道:“大父,孙儿去劝劝妹妹……”

    言罢,也不等徐永宁话,转身便风风火火的出了偏厅。

    “都是混账!那张鹤龄更是混账!”

    徐永宁恨恨的骂了一句。

    ……

    与此同时,在京城另一边,张鹤龄可不知道定国公爷孙将他也骂了一遍。

    此时,他轻车熟路的赶来了顺府。

    何鼎和张海早已在顺府衙前等着,看到张鹤龄过来,他们赶忙便是见礼,接着引张鹤龄便前往大牢而去。

    “伯爷,黄昱的全部资料皆在此,其中还有卑职等查到的一些涉及到他的案子……”

    张鹤龄点零头,接过了张海递来的一摞卷宗,跟着放慢了些脚步,边走边翻看起来。

    案卷很详细,从黄昱中秀才开始,一件件一桩桩,只要曾出现于人前的事皆是记录在案。当然其中少不了有些违背法度之事,这也是张鹤龄能将黄昱押在大牢的理由。

    趁着张鹤龄翻看案卷之时,何鼎禀报道:“伯爷,咱家已是提请礼部革去黄昱的功名,昨日礼部终于将文书送了过来。故此……”

    张鹤龄点零头,明白何鼎的意思了。

    关了十余日,黄昱皆是没有动静,问什么都丝毫不答。

    之所以转变,正是因为案卷,也因为多日来外面无人问津。且礼部革去功名的文书到来,成为了压死黄昱的最后一根稻草。

    同时,功名革去,也等于是去除了办案的最后一层阻碍。

    毕竟,要对有功名之人上手段,终归要顾忌一些,顺府毕竟不是昭狱。

    可若是一个平民百姓,甚至是已有不少罪案已察之下,那便丝毫无碍了。

    黄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还不算太聪明。

    张鹤龄草草的翻了翻案卷,大致只看了黄昱的身家信息,之后便将卷宗合了起来,轻轻的笑了笑。

    “走,领本伯去见见黄昱!”

    “遵命,伯爷这边请!”

    进了顺府大牢,一路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工夫,何鼎和张海引着张鹤龄来到了一处牢房之前。

    张鹤龄走到牢门之前,微微眯着两眼,视线穿过牢门栅栏,看向了牢内缩成一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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