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娢车祸的消息被媒体炒的火热，也令闫城商圈震惊，对若娢私生女身份的饭后余谈还未结束，这会儿已经轮到看秦家笑话，毕竟前几天还是市长不吝称赞的乘龙快婿，如今可不好说……八卦媒体对若娢伤情的判断不容乐观，有人甚至推测，这联姻就算不泡汤，秦家公子娶的可能也只是个动弹不得的植物人了。

    秦珏从办公室出来，媒体围在公司门前，水泄不通，他转身往地下停车场，随即接到简心的电话。

    上次见面之后，简心死活不肯离开，秦珏便也没再勉强，可她在国内举目无亲，秦珏便教人给她安排了住处。

    “我看见新闻了。”对面传来简心急促清脆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秦珏轻揉眉心，公司受此事影响，股票一再下滑，加上医院那边，他又要操心，这会儿没心思多做解释。

    “那你……”简心欲言又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她并非不知道秦珏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正是因为知道，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才没有阻止。

    “如果真像媒体说的？她真的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简心紧咬嘴唇，不甘心，“你还会娶她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秦珏默然半晌。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简心小心翼翼，生怕秦珏不允许。

    严少聪离开严宅的时候，里面还是一派热闹，当然主角是夏青青，她乐此不疲，严少聪没有阻止。

    月弯如钩，跑车在闫城的夜街上轰鸣，两边是歌舞闪现的酒吧乐景，人影攒动，只是再调动不起他的兴趣，肖白接连叫他去喝酒，他也都拒绝——他已在酒店呆了半个月。

    鬼使神差，还是又回到了海边别墅。

    林嫂正事无巨细打扫屋子，见他胡子邋遢，一副没人样，吓了一跳。这房子没人再住，她早上便给严少聪打电话请辞，严少聪只说好。

    她在这地方伺候了半年多，也算有感情，当然还是想收拾赶紧再离去。

    “三少。”林嫂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敬道。

    严少聪“嗯”了声，越过她往楼上去。

    林嫂脚步挪了挪，想了想还是开口，“三少，要是……能行的话，你去看看若娢小姐吧，也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醒了没有。”她低下头，“她对我这做下人的，对三少，真的很不错。”

    她也是最近看新闻，才知道之前挂在电视上的市长私生女居然是若娢，车祸送院，她也担心的不得了，可自己也明白，医院那种地方，不是她想去就能进去的。

    “她对你当然不错。”他笑得涩然，“只是不对我而已。”

    说完，他便移脚，拖着步子上楼。

    “三少，之前你过生日，小姐她很早买了纸，辛辛苦苦叠了一堆东西，只是后来……”林嫂顿了顿，“我能看出来，小姐是挺开心的，只是后来，快到那天的时候，她又吩咐我把那些东西丢出去，还不许我告诉你……”

    “你来这儿看小姐的时候，她心情就很好，之后你们……”林嫂叹了口气，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之后你们又吵起来，我晚上听见小姐在屋子里哭。我敲门进去看她，她也不让我告诉你。”

    林嫂一口气说完，也再没什么可留恋，“这些话我一直想说出来，只是若娢小姐她，她走的那天，早上还哭了……我回老家之后，估计也没机会再来这大城市……若娢小姐现在是……我是希望三少不要误会小姐，她没有不喜欢这儿，也不讨厌三少，她只是……”

    “这些话能当面告诉您，我也就踏实了。”

    空气中沉寂良久。

    严少聪路过书房，推门进去。宅子里整洁如新，也当真是空荡。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林嫂合上大门的声音，林搜走了，都走了。

    他拉开柜门，俯身在凌乱的书籍中翻开许多年的那本日记，高考前期若娢写给孩子的那本日记。他知道它躺在这儿，因为是他亲手将这份难过埋藏。许多东西，如果能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不闻不问，他是愿意的吧？

    祁父退休后便在家中休养，偶尔出去应酬个，这次娢妈妈一直在医院照料，他常过去，这些年来，两人鲜少这么安静对坐。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娢妈妈早哭成泪人。

    严宅。

    严少邕还未踏入家门，严母便一个巴掌甩过来，身后的蓝千樱心惊，“妈……”她挡在严少邕跟前，拉扯严妈，“您别这样，您消消气……”

    “你个白眼狼……严家白养你了。”严母气得眼冒金星，只觉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

    她一心念着严少聪能去参加股东大会，没成想他不仅没去，反倒早背着她签了股权转让协议，退出严氏控股，她费尽心思培养的好儿子，她真是怒其不争。

    “你在严家这些年，难道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严妈指着严少邕，说出的话尖利刻薄，“要不是我们，你能活到今天吗？我打死你。”

    她狂怒着扑上去，就连蓝千樱也拦不住。

    严少邕就站在离她半尺的地方，动也不动，任她捶打。

    严爸摇着轮椅出来，语气疲惫，“你别打他了。”

    他老态神钟，似乎对此早缺少兴味，“你消消气吧。”

    严妈充耳不闻，她手里的花瓶抡在严少邕头上，瞬间破出个口子，鲜血喷涌，蓝千樱惊呼出声，她起来拽住严少邕的袖子往里屋去，“妈正在气头上，你别惹她。”

    他脖颈肩膀的白衬衫被染红，他却丝毫没在意。

    蓝千樱关上门，取出医药箱帮他包扎，“不如去医院吧。”

    “没事。”严少邕将带血的衣服扔在一旁。

    门外的动静蓦地又起来，似是桌子凳子被掀翻的声音，以及严妈无处宣泄的怒气……

    “真是的，本来就知道有场兴师问罪……”蓝千樱喃喃道，手下的力道轻了轻，他这张脸，还是别留下疤才好。

    正是这时，严少邕的手机响起，他藐了眼蓝千樱，接起，对面传来熟悉的清朗音，

    “恭喜呀，严总……”

    肖白是被严少聪载到医院门口来的，他左劝右劝，好话说尽，严少聪能同意跟他回公司，可这人变卦就是这么快。

    “你不是想去……”肖白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可他也不是不明事理，“你这又何必呢？现在大家好聚好散，你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她呢？要是没这事儿，也早就跟那个秦珏……”

    他话还没说完，严少聪已经起身，车门“嘭”的声被关上。

    “我就去看一眼。”

    或许是新闻传的太凶，她又没一点消息，不得不叫人胡乱猜测。他是担心，她会不会真的醒不过来。

    就算她厌极了他，至少她也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他……应该不会连说句话的份量都没有吧。

    病房门口有人守着，严少聪走到门口，他还没说话，便有个女人捧着饭盒从食堂过来，严少聪一眼认出了娢妈妈。

    “你是……”娢妈妈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你是娢娢的朋友吧。”

    娢妈妈在这儿，门口的人自然也没拦。

    严少聪点头。

    上次见娢妈妈还是半年前，他送娢娢过去探望。他虽然一直暗中嘱托疗养院好生照顾，可上次一面之缘，他也没再见过这人。只是娢妈妈更老，比上次老得多。

    娢妈妈推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床上是个白色病号服的人，全身包裹严实，面部缠着厚重的纱布，甚至都分不清男女，若不是旁边的心电图，会当真以为她死了吧。

    “进来，进来坐吧……”娢妈妈礼貌。

    身后的严少聪顿住，脑子里嗡嗡响。

    娢娢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面庞苍白，状如死人，氧气面罩下，艰难地呼吸空气。

    再不是那个生动活泼的娢娢了。

    “娢娢。”他想抓她的手，却发现她整个右手腕被石膏裹住，他唤了声她的名字，没人回应。

    门被人推开，一道脚步声随之进来。

    “少聪。”

    严少聪回身，赫然站着祁父，多年未见的祁父，自两家决裂后之后再未来往的祁父。他还还年轻时一样，闫城报纸上当然也从未断过关于他的报道。

    “看也看过了，回去吧。”祁父走到他跟前，没再看他一眼。他还不至于和个毛头小子计较。

    “让我再待会……”他说着这话，目光凝在娢娢脸上。

    “回去吧，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媒体拍到，对谁也不好。”祁父没咄咄逼人，只是挥手叫保安进来，“把严三少请出去吧。”

    “让我再看看她，她醒过来我就走。”他眼泛血丝，声音沙哑。

    保安架住他往外送，他连几日没吃东西，一口痰堵在喉咙，身上是没有半分力气。

    一双皮鞋停在他跟前，祁父声音从他头顶盖下来，压迫十足，“你们年轻时想怎么闹都可以，可你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你和娢娢，本来也就是风月场上的事。我没有找你们严家麻烦，也不想再看见你，回去吧。”

    “伯父。您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祁家吗？”严少聪使力挣开这些人，自己趔趄着险些倒地，硬气道，“您当然也不用在这里装好父亲，比起把她卖给秦珏，您和我都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