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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柳不寒

    晋国公府柳家享誉整个南魏,而柳不寒不过是个旁支庶子。

    出生即丧母,连着次日父亲被罢官,祖父突然病逝。尚在襁褓之中的柳不寒便被整个柳家视为不详,丢给后院婢女带大。

    等他再长大一些,遇到父兄的冷脸原来越多,柳不寒也逐渐意识到,这个家里好似没有自己的位置。从来没有人重视过他,哪怕是那个将他养大的婢女,也只将他当作是不得已完成的任务。

    于是他开始下意识讨好身边的人,不论身份,也习惯了微笑。

    那时的柳不寒不懂这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没回扬起嘴角温声细语,便能换得父兄面色和缓些。

    他第一次见到二皇子,是在晋国公府。

    老国公四十大寿,柳不寒的嫡兄恰好染了风寒,父亲无奈只得带着他前往。

    柳不寒自小机灵,三岁小儿一串祝寿词引得柳家众人夸赞,更是逗得老国公抚掌大笑。

    但当他下意识看向父亲,却没有等来父亲的夸奖。

    不过是一串祝寿词的时间,柳家众人注意到了这个旁支的小公子,但等到下一人献上礼物,柳不寒又被人全然遗忘。

    只因送上贺礼的,是天家之子。

    这是柳不寒第一次见到众星捧月的赵云奕。

    自进入堂中的那一刻,小皇子身边便围满了人,不停有人赞扬着挂心着,连成日绷着脸的柳父,也笑着凑过去要同那孩子说上几句话,面上带着谄媚。

    两人分明相差不了几岁,境遇却是天壤之别。

    柳不寒独自站在角落,莫名有些失落,甚至开始嫉妒人群中央那个皇子。父亲从来没有那样同他说过话,连一个眼神也吝惜给他。

    柳家同辈的孩子本就不多,整场宴席上,与柳不寒年岁相仿的也不过赵云奕一个。

    “太好了!宫中都没有和我一样大的同伴!”

    小皇子看见他时眼睛一亮,也不问是谁,拉起他就往院子里跑。

    两个孩子在国公府院中四处乱窜,柳不寒跟着他钻来钻去,最后躲在假山里,头上身上全是杂草,捂嘴窃笑着不出声。

    小小的掌心之下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与平日硬做出的微笑不同,打破束缚的新鲜与刺激感在年幼的柳不寒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国公府众人早习惯了二皇子的游戏,配合他在院子里四处寻找。今夜国公心情正好,也亲自走到院中寻自己淘气的孙儿。

    两个孩子被找到的那一刻,柳不寒看见老国公掐着赵云奕的腰将他一把抱起,口中连声夸着孩子机灵。

    他走到父亲面前,暗含期待地仰起头。他并非乐意亲近那个皇子,不过是见父亲那样喜欢甚至想要讨好小皇子,兴许看见他与赵云奕一同玩乐也会高兴的。

    但他只看见父亲瞬间黑了脸。

    回到家中,他被父亲绑在凳子上打,不论怎么求饶也没有用,最后还是嫡母不忍心冲进来拦下。

    当夜,他缩在昏暗的柴房哭了一宿,天明时又擦干满脸泪水,眉眼弯弯向父亲问好。

    自那一日起,柳不寒便知晓了,他与那位小皇子是不同的。他没有玩乐的资格,也没有对着父亲撒娇的资本。

    年幼的柳不寒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让柳家人看到他,让父亲肯定他。

    后来年岁长些,柳不寒便与嫡兄一同跟着先生听讲。

    他比嫡兄小三岁,却思维灵活,处处强于嫡兄,先生也格外喜欢他。某一日下了学,先生在柳父面前赞了他一句敏而好学,柳不寒却亲眼见到父兄齐齐变了脸色。

    “凑巧罢了,往后还不知如何。”

    说罢,他黑着脸牵着嫡子转身离去。

    柳不寒向先生行了礼,便匆匆跟上父兄,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自此也不再展露半分。他知道哪怕自己功课差些,成日被先生责罚,父亲也不会管,反而面对他时会脸色好些。

    他曾经想让柳家人看到他,但柳家人根本不希望看到他。

    他将所有才学藏在笑容之下,只有先生知晓实情如何,但也只得无奈叹息。

    等他再一次见到当年那位活泼的小皇子,已是多年之后了。

    赵云奕完全变了样,不论是眼前少年人的身量,还是周身气质,抑或是看向他人的眼神,都已经全然看不出当年那个孩子的影子。

    听说他也失去了母亲,在宫中一个人长大到如今。

    见四周再无旁人,柳不寒想了想,向不远处的少年走去。

    赵云奕敏锐察觉有人靠近,猛地抬头看过来,目光犀利如鹰。

    “见过二殿下。”

    柳不寒扬起笑容抬手行礼,行止得体。柳家人都喜欢这样的笑容,至少不会排斥。

    “我记得你,”赵云奕眼神没有半分松懈,仍旧警惕望着来人,“你是柳家的孩子。”

    “殿下,我叫柳不寒。”

    两人说话间,忽见皇长子带人远远经过。他似是才发觉赵云奕的身影,路过时朝他瞥了一眼,相距甚远都能觉出那目光中的轻蔑。

    好似是特意为了与赵成松错开才停在这里,待到皇长子走过,赵云奕便不再逗留,便要向另一方向走去。柳不寒却又出声将他叫住。

    “殿下。”

    赵云奕停下脚步转过头,皱着眉看向他。

    柳不寒道:“在下愿助殿下一臂之力,以成所求。”

    赵云奕目光骤然沉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柳公子凭什么认为自己知我所求?”

    “不知,”柳不寒坦然道,“但不论殿下所求为何,在下都能助殿下成事。”

    赵云奕目含审视地看着他,沉默半晌,而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虽然不曾从他口中得到任何答案,但柳不寒毫不担忧,心中肯定他一定会找自己。

    在这位独自在深宫长大的皇子眼中,他看出了不甘,与他是一样的。

    赵云奕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故而柳不寒能够正式成为二皇子的幕僚,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柳父知晓这件事的当日,回到府中便将柳不寒一顿打,夜里又丢进柴房不管不问。

    国公与柳皇后都已经逝去多年,二皇子在宫中最不受待见,人人避之不及,而这时候自己的儿子偏偏要凑上去。

    本家便罢了,国公亲子尚在人世,国公府的人有底气从不避讳,但他这个旁支不一样,被冠以柳姓却不受国公柳家庇护,巴不得离二皇子越远越好。

    柳父的愤怒并非是担心自身受到牵连,更多的是将在柳家受到的所有不如意发泄在这个庶子身上。

    这是柳不寒第二次被父亲关柴房,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抱着自已哭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离开了柳家。

    自出生起,父亲便厌恶他,嫡兄便赢了他。柳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迈出柳家大门的那一刻,他便下定决心不再回来。他不要父亲看见他,他要让父兄、让柳家所有人仰望他。

    离了柳家之后,他连带着与国公府柳家也不再来往。父亲与嫡兄在国公府说了些闲话,反倒使得这个从前微不足道的庶子传开了声名。

    后来二皇子离宫开府,柳不寒便成了二皇子府长史。

    他早已认定要助赵云奕夺嫡,最初只是为了辅佐皇子证明自己,为了在柳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但后来,就连他自己也要逐渐忘记了初衷。

    为了能够达成最终的目的,他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很险,但很快便能见到成果,他相信赵云奕能够做到。

    回到临安之后,赵云奕一直在查北境之事,后来更是重新找起泄露军情的人。柳不寒主动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一要务,并非是要为自己隐瞒。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真相浮出水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这一切在达成目标面前,都不重要了。

    柳家人如何看他,也不重要了,柳不寒想。

    他放过自己了。

    写完认罪书最后一笔,柳不寒搁下手中的笔。

    他有预感,最后的时候将要来临了。待到赵云奕成功之时,他会将这一封认罪书,亲自交到他认定的天子手中。

    他将认罪书装好,目光无意间掠过某处。

    桌边上摆着一碟糕点,是香融送来的。她红着脸说是自己午后跟秦姨学着亲手做的。糕点软糯香甜,就连短了一截的兔耳朵也显得格外可爱。

    圆圆脸的姑娘还以为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在许久之前便被柳不寒看穿。

    柳不寒眸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笔尖却在下一刻顿在空中,许久之后缓缓放下。

    罢了,往后再说吧。

    泄露军情乃是重罪,待到认罪书交予赵云奕,他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到时也不必叫她知晓。徒增伤悲罢了。

    柳不寒看着纸上写下的两个字,轻叹一口气,起身迎着晨曦走出了屋子。

    今日春猎,只怕要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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