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觉醒来，宿舍窗外仍然是静谧的黑湖，但塞勒涅可以通过格外透彻的湖水和水生动植物的活跃判断出这是一个美好的晴天。这恐怕是阴雨季节来到前为数不多的晴天了。

    时间还早，潘西还睡着。开学的第一个周末，昨晚谁也没有心情写作业，他们下了一晚上的巫师棋。塞勒涅心里装着事，兴致不高，但还是出于对集体活动的支持在旁边围观，直到壁炉散发的温暖让她实在撑不住，先回来睡觉了。

    米里森·博斯德的黑猫正睡在公共休息室她最喜欢的那把单人扶手椅上，听到声音稍稍抬起了头，立起了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过来。塞勒涅静悄悄地走过去，蹲在它面前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四下看了一圈，找到了还没收起来的半袋零食，喂了它一颗。

    黑猫享受地打起了呼噜。它嗅嗅她的手，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用头蹭着她的掌心。

    要是能变成一只猫就好了，烦恼大概会少很多。塞勒涅这样想着，直到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从宿舍出来，和她打招呼，才收回了手。

    因为起得太早，直到早餐时塞勒涅都显得胃口欠佳。潘西立刻建议她回公共休息室好好休息，不过因为她的心思实在是太明显，尽管塞勒涅接受了她的好意，但还是在早餐后离开礼堂，和等在门口的哈利一起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不过我们下午有魁地奇训练。其实早上罗恩还想让我陪他一起提前练习一下，找找球感。但是我说和你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哈利絮絮地说。

    “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高兴。我是赢了罗恩还是魁地奇？”塞勒涅评价道，“还是说你的家庭作业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拯救的程度，所以你才坚定地选择了我？”

    哈利猛地摇头。“当然不是！我也知道我们，嗯，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在一块。”后半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塞勒涅偏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耳朵又红了。

    “嗯。我也很期待，所以今天醒得特别早。”

    图书馆里的人还不算多。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大多数人都在外面，趁着学期正式忙碌起来之前享受最后一个清闲的好天气。这也是好事，如果连在图书馆写作业都要同时面对别人打量的视线或是窃窃私语，那就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我也是。哦，对了，我早上还去猫头鹰棚屋寄信，结果遇到了费尔奇……”

    塞勒涅一边打量手里的草药学书籍，一边听着哈利讲他被费尔奇拦下想要检查信件的事，慢慢皱起了眉头。谁会这么无聊，用一个这么容易被识破的借口？

    “我猜是马尔福吧，只是想找我的麻烦。”哈利的猜测也在她意料之中，但偏偏不合理。

    “应该不是他。”她慢慢地说，放轻了声音，“我今早七点钟就起来了，公共休息室一个人都没有。我看到德拉科后来从男生宿舍出来的，也一直没有出去。等到潘西他们都醒来，我们就一起到礼堂吃早饭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费尔奇就是想看你的信呢？”

    哈利的神色也慢慢严肃下来，看来也是想到了他的通信渠道被监视的可能。

    “我只是和小天狼星说我的伤疤疼……就是昨天，”他压低了声音，确认了四下没有人，“在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我要走的时候她碰了我一下。”

    塞勒涅合上书，转过头看着哈利的绿眼睛。越过早上的猫头鹰棚屋、昨晚的乌姆里奇，还有一些长长的、迷宫般的黑暗走廊。“这和乌姆里奇有关系吗？”她小声问。

    “上学年占卜课疼起来是因为伏地魔——你别那么看着我——变得强大了。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他靠近了才会疼得特别厉害。”听到哈利在图书馆里直白地提到神秘人的大名，塞勒涅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当然被他无视了，“我怀疑乌姆里奇被控制了。”

    其实她的本性就那么坏，和神秘人无关。塞勒涅想起她看到的东西，在心里说道。

    “你忘了，我在第一节课结束之后被她留下单独谈话。”她摇摇头，“反正那个时候还没有。神秘人要是都能控制她了，干嘛不控制她把你带到他面前？不过说到她，她现在能给你造成的麻烦可比校外的神秘人多……你一定不要再和她对着干了。”

    “居然有这么多人想我不好过，我真是太荣幸了。”哈利讽刺地说。

    挑好了书，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哈利的作业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实际上情况还不错。只是因为关禁闭，少了很多变形课和魔咒课的练习。相比之下，多了算数占卜和古代如尼文的塞勒涅才是任务更多一点的那个。

    一个上午过去，哈利还算顺利地解决了他的草药课论文，塞勒涅还在埋头一篇长长的古代如尼文翻译。他盯着塞勒涅阳光下的金发，开始走神了：他突然想到还没有和她聊过以后要做什么。和她妈妈一样在圣芒戈工作吗？还是也要进入魔法部呢？他倒是想和她多在一块，但是傲罗这个工作对她来说是不是不太可能——

    不过她大概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她能看到所有人的想法，做事情又很细心。

    “你看我干嘛？”

    哈利回过神来，发现塞勒涅也已经写完了她的翻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用那本词典轻轻敲了他的脑袋。

    “我——没什么。”

    “走吧，去吃午饭了。”塞勒涅仔细把自己的论文卷好收起来，轻轻推了哈利一下。

    她当然看到了哈利在想什么。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有一件事至少是肯定的：她希望在他们毕业的时候，神秘人能被彻底打败，这样就算哈利去做傲罗，她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面对两边都有友人的困境。

    *

    格兰芬多的训练是下午两点，于是午饭后哈利还是陪着罗恩提前训练了。上午没有人帮他发球，他也在公共休息室写了论文；只不过他仍然没忍住对赫敏的针织手艺和家养小精灵解放阵线发表了一些评论，代价是在论文上得到的帮助一下大打折扣。

    等到两点，原本塞勒涅想回宿舍睡一觉。但是想到午饭时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那些高年级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去球场看一眼。

    “没用的。或许看在你的份上不会嘲笑波特，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新守门员是韦斯莱——”

    潘西一语成谶。塞勒涅刚和她一起踏进球场，就听到德拉科在带头嘲笑罗恩的扫帚。也许正是因为紧张，飞起来之后罗恩也并没有接住鬼飞球。很难说他的脸和头发哪个更红。

    她在看台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在罗恩传出去的鬼飞球砸中了一名追球手之后，他好像彻底丧失了信心；而另一边，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队员已经开始齐声合唱了。那是一首陌生的旋律，大概是谁自创的；塞勒涅猜测肯定正式比赛的时候也会出现的。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就算守门员放进球门十五个球，只要最后找球手先抓到金色飞贼，他们也一样会输掉比赛呢？”她问道。

    “你没发现波特很关注韦斯莱吗？等到进球产生的分差来到一百五十分，就算他抓到也没用了。”潘西镇定地说道，“还有，不要做什么事都希望立刻见到效果，女士。有没有一种可能，长久累积，让他们训练不顺，他们就会输掉比赛？”

    塞勒涅保持怀疑态度。但是总的来说，格兰芬多的训练并不顺利，提前解散了。

    “我猜他只是需要时间。还有，要是不那么紧张，肯定就会表现好点。”回去的路上哈利喃喃地说，“你有多大的可能用级长权力，让斯莱特林比赛的时候都不在现场？”

    “我只是级长，不是魔法部长。”塞勒涅同情地看了一眼罗恩的背影，“明天你还是多帮他建立一下信心吧。总不能真的只指望你在十五个球以内抓到金色飞贼。”

    于是第二天，她除了早上去猫头鹰棚屋给家里写了信，剩下的时间都待在公共休息室里给家庭作业收尾。米里森的黑猫自从被投喂了一次就变得格外亲她，一直蹭着她的小腿走来走去，像是一条小尾巴。

    “没事，我很喜欢它。”塞勒涅摸了摸它的头。

    “你想养一只吗？我同意了。”潘西合上一本书，期待地转过头来问道。

    塞勒涅摇了摇头。“你在变形课上对我用来练习消失咒的小猫可一点都不友好。”

    “那是因为你一松手它就追着我的老鼠咬！”潘西反驳道。

    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发出了压抑的笑声。在上一次变形课上，塞勒涅成功让老鼠消失，麦格教授看她坐得无聊，给了她一直小猫进一步练习消失咒。但是让小猫消失更复杂，几次没成功后那只猫反倒被激发了本能，对潘西的老鼠下口了，吓得她尖叫出来。

    “为什么一定要养这些东西？”德拉科有点嫌弃地抖了抖自己身边的一个靠枕，上面飘落下来不少猫毛，“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

    “因为他们在中世纪焚烧女巫时被当作是女巫的化身，也受到了迫害，所以我们要互相帮助。”塞勒涅念了一个清理咒，“你也可以养蛇、养蟾蜍，没有毛。”

    “你的那条蛇呢？”布雷司转向她，“就是去年你给波特的那个。”

    “反正放假之前养在海格那里，现在的话大概是格拉普兰在照顾。”塞勒涅说。

    “你这么喜欢动物，不打算以后去生物管理控制司？”西奥多从书里抬起头来。

    “爱好变成工作就不一定有趣了。”这已经是这两天第二次有人提到这个话题了，塞勒涅轻飘飘一笔带过，“不如收购一家对角巷的宠物商店，我只负责收租。”

    *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最终就在阳光和闲聊里度过。也许是因为这两天过得太好，虽然算不上悠闲，但至少也是劳逸结合，所以等到周一的《预言家日报》和里欧带来的家中回信一起到来时，头版的加粗标题和大照片让塞勒涅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

    “乌姆里奇——‘高级调查官’？”她快速浏览报道，“‘有权审查她的□□同事，确保他们都能达到标准’？”

    “‘现年四十一岁的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布雷司手里也拿着一份报纸，转头看向德拉科，“你之前说邓布利多在这待不久了，那个大个子回来也没必要，原来说的就是这个？乌姆里奇如果有权审查其他人的课，肯定会头号针对这些对邓布利多忠心耿耿的人。”

    塞勒涅合上报纸，看向格兰芬多长桌。赫敏手上也有一份，显然他们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里早就应该整改了，”德拉科满不在乎地说道，“邓布利多下台是大势所趋。”

    想起上周的禁闭和哈利鲜血淋漓的手背，恐怕他是永远不会因为大势而缄默不言的。更何况，亲眼目睹的神秘人复活永远被当作笑话，而一想到因为魔法部营造的整体氛围，可能有的人就因为大意和疏于防备给神秘人带去间接帮助，他只会更痛恨魔法部。

    尽管邓布利多一直尝试和哈利划清界限，可是如果他真的走了，谁又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住哈利呢？暑假时如果不是他，哈利恐怕连审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开除了。

    “塞勒涅？你不吃了吗？”潘西用手肘碰了碰她，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礼堂。

    塞勒涅摇摇头。她转而拆开了家里的来信，里面都是一些对于生活和身体健康的谆谆叮嘱。只有在最末，父亲的笔迹添了一句，“用平静去接受无法改变的，用勇气去改变能改变的；用智慧，去分辨这两者的区别。”**

    如果她能做到任意一条就好了。她叹了口气，把信收好。

    两节黑魔法防御术仍然在读书中度过。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一起上的课，安静得落针可闻，没人问问题，没人出头，恰恰是乌姆里奇最满意的状态。而接下来的魔药课，她并没有在地下教室，似乎是没有打算从这里开始检查。

    反倒是斯内普发回了家庭作业，并且对总体水平集体不满。

    关于月长石作用的论文右上角批着一个细长的“O”。塞勒涅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旁边还跟着一句显眼的批注：“如果再让别人参考你的作业，就来关禁闭。”导致这一节课她都没敢对上斯内普的视线，只是低头小心配置增强剂。

    周一的其他课程都没有见到乌姆里奇，塞勒涅差点要忘记了这回事。但是周二一早，整个礼堂就都能听到格兰芬多长桌边传来的叫嚷，还引得麦格教授也走了下来。

    “很显然，只有魁地奇的事情能让约翰逊叫成那样。”布雷司从拉文克劳长桌边回来，带着前因后果看向塞勒涅，“波特又领了一个星期禁闭，要错过训练了。”

    塞勒涅心里一沉。

    魔咒和变形课填满的上午让人喘不过气，但她发现乌姆里奇仍然没有出现。然而就在午后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当她想要借机和哈利说上一句话的时候，发现她赫然抱着写字板，站在格拉普兰教授身边。

    不能再拖下去了。塞勒涅看着活蹦乱跳的护树罗锅，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