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塞勒涅独自去上算术占卜。在教室外她遇到了赫敏，对方告诉了她在格兰芬多宿舍发生的事。塞勒涅对此也爱莫能助，毕竟现在不分学院，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哈利关于神秘人的言论只不过是危言耸听，而想要改变其他人的想法，除非神秘人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但这不可能。

    “还有斯内普。我搞不懂，哈利的药剂远远没有高尔的糟糕——”

    “我承认斯内普教授对哈利的态度差得过分了。但是高尔？认真的吗？”塞勒涅无语地看着赫敏，“不要告诉我哈利对自己的O.W.Ls期待只是比高尔成绩好。”

    赫敏语塞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天以两节枯燥的魔法史课作为结尾。宾斯教授毫无波澜地念着关于巨人战争的话题，塞勒涅抄着笔记突然想起从学校消失的混血巨人，于是扭过身敲了敲德拉科的桌子，压低声音问道，“海格是不是去联系巨人了？你爸爸告诉你的？”

    “还有布斯巴顿的那个女校长也一起。”德拉科不怀好意地说，“你去告诉波特好了，让他担心他的傻大个朋友——我猜这些事他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塞勒涅打量了他一眼，回过身继续写自己的笔记。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第一，海格确实是替邓布利多拉拢巨人了，而且神秘人也一定派了人做同样的事，不然德拉科不会知道；第二，哈利不知道这件事、但神秘人或许希望他知道——邓布利多确实从这个暑假开始隐瞒了哈利许多事。

    为什么呢？

    下课铃响后，他们汇入人群，一起前往礼堂吃晚饭。在路上，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塞勒涅正感觉奇怪，潘西已经拦住一个人问了起来。搞清楚前因后果，她匆匆忙忙回来，迫不及待地分享。

    “波特在格兰芬多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和乌姆里奇吵起来了，说他亲眼看见神秘人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塞勒涅，“好像吵得很厉害……总之，他上到一半就走了，乌姆里奇写了什么让他拿给麦格。”

    “总要有个理由吧。”塞勒涅心里一沉，“看那本无聊的书而已，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上？”

    潘西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问问他？”

    塞勒涅没有回答，垂下眼眸，走进礼堂来到斯莱特林长桌边坐下，把其他学院的窃窃私语声都尽量排除在外。

    “我一会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回来。顺利的话晚上至少能写完一篇论文……巨人战争或者月长石粉末的作用。”她盘算了一下如何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和哈利说一句话，最后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今天是不可能的，因为几乎整个礼堂的人都在讨论他。

    “和神秘人决斗，”西奥多突然开口，看向塞勒涅，“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控制得很低，因此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布雷司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德拉科的手虽然停顿了一下，但是重新动起来时，也是明显放慢了速度的。潘西面色白了一点，咬了咬嘴唇。

    尽管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在六月离校的火车上，哈利没有回避，让塞勒涅看到了在远离迷宫的荒地中发生的一切。即使是今天想起来，她也忍不住觉得后怕。面对神秘人，是实实在在一念之差就可能丧命的。

    而那些细节，他们的父母大概也不会主动在他们面前提起来。大概也只是说，哈利·波特再次从他手中逃脱了。

    “他现在活着，你看到了。”塞勒涅轻声说，“决斗……他确实是和神秘人正面交手了，而且是神秘人本人特意要求其他人不要插手的。”

    她下意识看向格兰芬多长桌。也许是受不了礼堂里停不下来的议论纷纷，话题的主角，正三个人结伴离开了礼堂，其他长桌的学生也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听上去确实很没有说服力。”布雷司评价道，“我是说……从任何方面。”

    偏偏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塞勒涅有点拿不准西奥多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于是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消灭自己盘子里的炸鱼，转移了话题，“我知道有个办法可以在乌姆里奇的课上做别的。不过我怀疑就算我们光明正大做别的，她也不会对斯莱特林的学生做什么……”

    “什么办法？”潘西期待地看了她一眼。

    “去年我学到的，混淆咒。用在书上，就可以在乌姆里奇要我们看那本教材的时候看别的东西了，写别的科目论文也不是不行。”塞勒涅说，“但是我得先试试……不确定我完全掌握了。明天魔咒课后我去问问弗利维教授。”

    到了第二天，她就开始庆幸自己决定不拖延，写完了魔法史和魔药论文。尽管早上连上的两节变形课上，她的消失咒成功了，不用连夜练习，但是紧随其后的草药课结束后，他们又领回了一篇论文，而且浑身都是泥土和肥料。下午还有同样在室外的保护神奇生物，但是他们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决定先回宿舍收拾一下再去吃午饭。

    路过礼堂的时候，塞勒涅朝格兰芬多长桌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哈利的身影。罗恩倒是也不在，只有赫敏一个人。于是重返礼堂时，她先拐去了格兰芬多长桌，却得到了这两个人都在图书馆的意外答案。

    “我不会再帮他俩写家庭作业的。”赫敏坚定地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塞勒涅暗自腹诽，转身去了图书馆。午饭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在礼堂，这里空空荡荡，一黑一红两个脑袋就显得很显眼。她凑近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压低的讲话声，“……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她轻轻戳了戳背对着她的黑头发背影。“这排没有能用上的书。”

    哈利猛地转过身，塞勒涅不得不后退一步，给他留出扶着书架站稳的空间。他身后的罗恩倒是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们有救了，哈利！”

    “你们怎么惹到赫敏了？她说再也不要帮你们两个写作业。”塞勒涅问道，带头往后排昨天她借过书的书架走去。

    “赫敏热衷于解放家养小精灵。”哈利小声说，看了罗恩一眼，“她织了很多帽子，用垃圾盖起来，想让他们不小心发现。今早帽子都不见了，但是罗恩说它们更像羊毛袋子。”

    “那我永远也不能邀请她来我家了。”塞勒涅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偷藏起来一件衣服让火花自己发现，他会直接跳进海里的。”

    她从哈利手里拿了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在上面写了几本书的名字。“斯内普教授的论文这些就够了。巨人战争的那篇，你翻翻《魔法史》那一章，然后润色一下，修改一下语序就差不多了——劳驾，罗恩，你能不能帮忙拿一下？在上面那一排。”

    等到罗恩背过身去，塞勒涅才拉了一下哈利的袖子。“我不想扫兴的——但是乌姆里奇是怎么回事？”

    听到“乌姆里奇”四个字，哈利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扭过头去，嘴巴抿得紧紧的。但是塞勒涅又拉了他的胳膊一下，他泄了气，“她的课程目标……你知道的。大家问她怎么没有实践，我没忍住说了一句‘理论在现实世界有什么用’……然后你就知道了。”

    “我补充一句，”罗恩插嘴道，“他在课上说神秘人等在外面。”

    塞勒涅觉得自己开始头痛。“你不记得在审讯上见过她吗？”

    哈利脸上又出现了烦躁的神色。“如果你想说这代表着她替魔法部工作，所以我应该管好自己的脾气，麦格教授已经说过了——”

    “嗯——不完全是。”塞勒涅没有在意他不太好的语气，“我想告诉你这代表了她的级别很高。审讯上她没能把你怎么样，来了霍格沃茨只会更方便她行事。现在神秘人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魔法部基本是顺着他的心意——如果你真的被开除了，那不就让他们满意了？”

    “我从今天开始每晚都要去她那里关禁闭。一周，”哈利语气里带上了讽刺，“好吧，今晚我就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如果现在让哈利知道乌姆里奇做的其他事，只会激怒他，让他在乌姆里奇面前更加易怒，那就更容易让她大做文章，恐怕正中对方下怀——这让塞勒涅迟疑了。她要像告诉他小天狼星当时的事一样告诉哈利吗？更不用提她父亲在其中承担的角色也并不光明。

    铃声响起时塞勒涅也没能做决定。她和哈利一起离开了图书馆，然后在大门口被潘西一把拉了回去，只来得及对他挥挥手。

    “这有什么必要，一会我们的课都是一起上的。”她无奈地看着潘西。

    “你还知道？那有什么必要午饭都不吃去找他。”潘西不满地说，“而且你如果只是约会也就算了，但是还有韦斯莱在，怎么看也不是吧？”

    想到在火车上时关于“约会”这个话题的憧憬，塞勒涅觉得阴冷的天气更让人丧气了。她看着海格的小屋，又想起了上学期末交给他照料的那条被哈利带进迷宫，奄奄一息的翠青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看一眼。

    平心而论，格拉普兰是个好教授。护树罗锅这种可爱的小东西可比只能读书的黑魔法防御术和一大堆作业的变形课、魔药课更有吸引力，也比海格酷爱的炸尾螺温和得多。不过其他人对这节课的赞美恐怕只会让哈利更想念他的大个子朋友。

    “你去找茬，下节魔药课的样品就会变得和高尔一样。”她小声威胁准备去找哈利麻烦的德拉科，抢先上前，拿了两只护树罗锅回来，好让六个人都能画草图。

    “魔法部下决心要采取措施了。就算是你爸爸来了也帮不了他。”德拉科讽刺地说，“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塞勒涅选择无视这个问题。

    *

    尽管每一位任课教授都在开学第一周的每节课前反复强调了这一年以及O.W.Ls考试的重要性，五年级的繁重课业还是显得过于歹毒了。而令塞勒涅更觉得大事不妙的是，赫敏告诉她哈利的禁闭是“写句子”。

    “你们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塞勒涅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不让维克多教授听到。

    “可是他什么都不肯多说——我和罗恩也没有你的那种能力。”赫敏小声反驳，快速地记着笔记，“他每次从乌姆里奇办公室回来都很晚，只是勉勉强强能把作业写完，都没有时间额外练习麦格教授布置的消失咒。我问过他要不要在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和你聊聊，他也只说不想打扰你听课——这是他会说的话吗？”

    塞勒涅捕捉到了关键。“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也想瞒着我，所以不想离我太近，以防被我看到？”

    赫敏沉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周五，塞勒涅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从赫敏那里知道罗恩要去参加守门员选拔，而乌姆里奇前几次紧闭都持续到了将近午夜，于是吃过晚饭先在图书馆待到了八点钟闭馆，然后顺着走廊到了她办公室门口，谁知道正好看到哈利拎着书包从里面出来。

    “你躲什么？”她一把拉住他，皱起眉头。刚刚哈利看到她时眼睛里的慌乱和瞬间低下去的头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想快点回去看看守门员选拔结果——”

    但塞勒涅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了空着的魔咒课教室。哈利依然小心躲避她的视线，似乎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手抽出去，她只觉得异样，于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写句子’？”

    哈利的手背上殷红的鲜血已经模糊了下面的伤痕，还有多余的顺着手腕流淌下去，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塞勒涅赶紧放开手，抽出自己的手帕和魔杖，小心翼翼地捧起哈利的手查看着。她想要用一个清理咒处理血迹，但是又怕伤到看不清楚的伤口，于是用手帕轻轻地先把鲜血尽可能地拭去，才用魔杖对着伤口念了一个“愈合如初”。

    “没事的，只是……”哈利低声说。

    他话音还没落下，手背上刚刚才在咒语作用下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了。没有血迹的掩盖，鲜红的“我不可以说谎”刺痛了塞勒涅的眼睛。

    “她到底让你做什么了？”她轻声问道，抬起头看着哈利。

    “……写句子。”他好像终于放弃了，“是一只特殊的笔，用我自己的血。她要我写的东西就会留在我的手背——哎呀，我真的没事的……好了，这和火龙比不是容易多了……”

    塞勒涅下意识抱住哈利，把头抵在他肩膀上。

    哈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安慰。“你提醒过我，但是她一心不想让我好过，那就怎么都会找到我的错处。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嗯——明天早餐过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邀请我去图书馆，不是去球场飞一圈？”塞勒涅不想白费哈利不愿让她担心的好意，配合他转移了话题。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找机会。”哈利终于笑了起来。

    离开教室，塞勒涅没有让哈利陪她下楼，而是让他自己抄近路回格兰芬多塔楼——如果再被费尔奇抓住就更不妙了。她慢慢走向公共休息室，一边走一边想着：一周的禁闭，哈利没有让赫敏知道真相，那看来也不太像会找其他教授帮忙的样子。邓布利多的态度也很微妙，他是想刻意和哈利保持一些距离吗？如果这样，告诉他可以解决问题吗？

    又或者……在经历仅仅一个假期回来，所有人都对他议论纷纷、说他是哗众取宠的骗子后，他更不愿意轻易寻求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