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的天空宛如一条流光溢彩的锦缎，让人想徜徉翱翔其间。

    地上粉色的云霞间，一身月白衣裳的罗浮登上领奖台，站在了自己的画作旁边。女官宣读着最后的票数，宣布了最后的获奖情况。众望所归的罗浮今年只是榜眼，但她的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

    吴曼娘跟冉檐飞站在台下，小声说起话来。

    “你这个人有点奇怪。”

    这还是吴曼娘头一回觉得别人奇怪。

    “一般不是会让偶像给自己写点什么鼓励的话吗？为什么你只让罗浮给另一个人写了，难道你的那个朋友也喜欢罗浮？”

    冉檐飞摇了摇头。

    “他对书画不感兴趣，但却帮我写了给罗浮的信，还专门转送到了我手上。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送礼物按他的个性肯定又会多想，所以请罗浮帮我写了几句祝愿他的话。”

    冉檐飞小心翼翼地拿出胸口里藏着的小手札本，扉页上用鹅毛笔写着：

    “祝常逢春得偿所愿，前程似锦。罗浮留。”

    冉檐飞后知后觉地挠了一下脑袋。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吴曼娘直接上手拍了冉檐飞的肩膀。

    “祝愿的话得亲口告诉人家啊！”

    吴曼娘的笑容里满是鼓励。

    “做完赛后采访就快去找他吧！”

    －

    【一二文具店当前总营业额已经突破五千两白银，累积贡献点为90点。“女校”副本进度为35%。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经营任务！】

    系统声音响起的时候，米芽微笑着给两位采买的侍女打包好了活页夹和稿纸，又拿了十二份封好的火花报。现在为了保密报纸上的信息，都只摆一张在外面，其余的都包在草纸里。

    听着侍女之间的谈话，米芽猜她家的小姐们也在写文章，准备向火花报投稿。

    “店家，你看我们买这么多，你再给我们饶张报纸吧？”

    高个的侍女轻声跟米芽打着商量，另一个侍女也期待地看向米芽。

    “好，要一起包进去吗？”

    米芽对老主顾一向很大方，又拿了一份报纸。

    “不用了，不用了，”侍女赶紧摆手，接过了新一期的火花报，“我们现在就想看……”

    米芽点点头，拿了个布兜，将她们买的别的东西都装起来。

    “你们家是有很多人都要看火花报吗？”

    米芽觉得很好奇，就算是大户人家来采买也没说一次性买这么多张的。大部分都是几个好友或者一家人买一张回去，轮流着看。

    “对也不对，这些都是给院子里三位小姐的，我们是没有份的。公子们学堂里会发，不然还得多买些。但就算是这样有时候都还不够呢。”

    侍女这么一说，米芽更加疑惑了。

    “一个人看四份一样的报纸，怎么还会不够？”

    “怎么可能只是看。小姐们每回看到喜欢的部分，就会剪下来收藏。但报纸是双面印的，只买一份肯定不够。后来小姐们就说一张用来读，两张用来剪贴，还剩一张用来收藏备用。公子们时不时也会来讨要多余的报纸，拿回去一起品评。总之，就是不够用……”

    米芽听了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架势她从前还只在追星族身上看到过，现在火花报终于是大火了。她准备下回把这些听到的消息告诉编辑部的人，她们一定很高兴。

    “店家，我们能再坐会儿吗？看完了这个我们再走，不然回去大家都要看，就只能囫囵看一下了。”

    米芽自然没有意见。店里的椅子已经被人坐了，那人也在看买到的报纸。米芽便抽出自己坐的椅子，递给了两个姑娘。她们道谢之后就挤在一张椅子上，头挨着头，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米芽瞄了一眼，见她们正在看丹鸟的《双姝辞》。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边还有一张简笔画，恰好是两个利落的江湖女子，一人持剑，另一人舞动着手里的银铃铛。就米芽所知，那插画还是罗浮画的。冉檐飞估计也是买好几张报纸只为收藏插画。

    甄奇倒了两杯茶给沉醉于连载小说的两位客人，她想起自己昨夜抢先看更新也是这样的急切神情。

    米芽看着屏蔽外物的阅读者们，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爿店有些太局促了。书院倒是宽敞，但那里并不允许女学生进入。外面的书坊也不会专门设阅读的桌椅。然而她这里的客人回到家中也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安静房间来阅读的。

    隔壁点心铺子出租的事情又开始在米芽心中盘桓起来。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追逐利益的商人，米芽下一步应该积极在白虎大街上开分店。借着现在的名气，她在书院附近也能站稳脚跟了。到时候再多出一些例如储墨钢笔的高端商品，店铺的经营额就会疯涨。这样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完成这个位面的任务。

    可是，她现在却想开一间安静的读书室。

    按照米芽的经验，单纯以读书自习为卖点的店铺是毫无盈利可言的，能不亏本就不错了。能开下去的多半都会售卖高利润的饮料甜点，再花大力气宣传营销，将店铺打造成华美的打卡点。

    但那样就违背米芽的初心了。她想为那些无法支付买书费用的女人创造一个可以触及的只属于她们的阅读空间，尽管这意味着倒贴钱和拉慢任务速度。

    米芽沉默地挣扎着。忽然，一个穿着靓丽春衫的女子冲进了文具店，直奔报刊区，拿起一份未拆的火花报就站在原地看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小姐大早从东边跑过来的。那边的书坊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上货。”

    火花报都是在工作室印刷的，等印刷厂建好了，就回挪到那边去。每回都是文具店最先上货，其次才是东边和南边的书坊。原先都只有几家，现在想和火花报合作的书坊越来越多了。不过那些店家要的寄卖费用高得离谱，编辑部的人还没同意。

    侍女结了账，正好瞅见有人走了，赶紧让自家小姐坐下。她谢过甄奇端来的茶水，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也跟着看起来。

    “气死我了，这个耍刀的人嘴怎么这么欠！”

    那小姐看得气极了，一巴掌拍在了小桌子上，差点把杯子打翻。

    “哎呀，好险，我不是故意的……”

    她赶紧扶住杯子，对着先来的两位陌生侍女抱歉地笑了一下。

    “我也觉得！”

    侍女没有在意杯子，反而接起话来。

    “还有曹裕罗她爹真是有病，哪有这么羞辱人的……”

    “就是就是！”

    《双姝辞》的读者们顿时热切地讨论起来。她们的眼睛里绽放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光彩。

    这个时刻，一二文具店的这一方小天地只属于她们。她们不管之前认不认识对方，也不在意各自东倒西歪的坐姿。穿罗裙也好，穿棉布也罢，哪怕身上是打着布丁的麻葛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们在讨论书中的世界时共享话语权。

    米芽怔怔地看着她们的那个角落，差点忘了给其他客人结账，还是甄奇来帮忙。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经营游戏呢？明明对现实可以说是毫无帮助，和那些夺人眼球的竞技游戏比起来又没有什么刺激性可言。

    现实已然疲累不堪，游戏自然是为了愉悦心神。米芽喜欢在经营游戏里无所事事。她可以在河边掉一天的鱼，把丑鱼全部卖给NPC；还可以骑着牧场里的马在岛上巡视一天；甚至可以躺在山坡上等着夜晚爬上来，看一整夜的星星……

    那些在有的人看来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对于米芽来说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甄奇，”米芽忽然转头，“下午帮我看会儿店好吗？”

    “好，你要出门吗？”

    甄奇抖开一个布兜，将包好的墨水瓶放进去。

    米芽的脑子里蹦出来无数新鲜的想法。

    “我要先去隔壁看看……”

    －

    “……所以，你想帮她申请朝廷的津贴？”

    黎安说着，手上的朱笔还是没停，行云流水地批着递上来的折子。

    “是，这是她准备的策划书，还请公主过目。”

    女官接过冉玲珑递上来的册子，送到了黎安跟前。

    黎安没见过米芽，听说他从前在酒楼当伙计，后来开了一家文具店，就更加不懂他为什么要开一间面向普通女子的读书自习室。黎安想要建造一所女校尚且都还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因为会有无数反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让她疲于应付。

    黎安翻开策划书，第一页就是两张图。上面是立体的示意图，一楼是贴墙的大书架和一张张长条桌椅，二楼则有小隔间和饮食小吧台。下面则是严谨的平面构造俯视图，将空间数据标得清清楚楚。

    黎安觉得很有意思，便继续往后翻。密密麻麻的文字里记载了运营读书室的想法和运营所需的基本金额。一二文具店、冉记书坊和火花报编辑部都会支援一部分，但仍有空缺。米芽算出了具体的空缺数值，表明希望朝廷能给予一定的支持。

    黎安心想这是不错，可是要说服户部的老顽固出钱，理由还不够充分。而她自己的私库已经被女校的建造掏空了大半。

    “说实话本宫并不能给你们提供太多的金钱支持，但是……”

    黎安发放策划书，笑了起来。

    “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些名头，至于剩下的，得靠你们自己去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