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38

    那些个被袁心静叫来搬报纸的学子没走几步,就有好些书童小厮迎上来,接过了自家少爷身上的重担。后面分发报纸的活,自然也是仆人们干。

    至于那几个没有书童的寒门子弟,就一声不吭地走到一边去了。

    “还以为袁阎王找我茬呢,结果是把我们当苦力了。”

    空着手的少爷给自己扇着风。才走几步路,他就出了一身汗。

    “知足吧,咱们上回逃课他可是一清二楚,他没参我们一本就算好的了。”

    另一人瞅了一眼越升越高的太阳,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热死了,这会儿回去也是无聊透顶的理论课,哥几个,咱们要不吃茶去?我请客!”

    “走走走!”

    他们一齐出了书院,径直往茶馆去了。与此同时,那几个提着报纸的贫家子弟刚好走到了教学区的大杏树下。

    “咱们先分一分吧,正好也快下课了。”

    方公儒将一捆报纸放在花坛上,拿了随身带着的一指长小刀割断了绳子。旁边的几人也纷纷照做,将报纸按照班级人数分好。

    他们几人中有方公儒这样的落魄士族,也有外省来求学的学子,平日里为了少受欺负,大都聚集在一块活动。常逢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更加独来独往一些。

    前段日子,常逢春还将他们介绍给了文具店的店家。他们凭借刻印蜡纸赚了不少生活费,可以生活得不那么拮据一点。他们也对报纸的事情略有耳闻,刚刚还跟米芽打了招呼。

    “你别说,这报纸写得还挺有意思的。我喜欢云莲阁主的这篇,切入的视角很新奇。”

    一人拿了一份报纸看起来。旁边的人也凑过来,一同看文章。

    “我倒觉得另外一篇写异考的文章更有气势,就是作者名字有些奇怪,竟然叫伍杯陈酿……”

    方公儒将报纸翻了过来,眼睛一亮。

    “这不是我们刻的吗?竟然是用来印成报纸了。”

    报纸的背面是带着图的文具店宣传广告,正是由方公儒等人刻的蜡纸。文具店下面还有孙记鱼铺的打折时间,最角落画了一张优惠券,注明了凭券可打九折购鱼。

    报纸背面的左边版面是广告,而右边版面则是两个本地的笑话,女子防身术,庭院养鸡注意事项还有挤在角落的征稿函。

    火花报征稿函:

    本报长期征收各类稿件,欢迎投稿至编辑部,请注明作者地址,一月内未收到回信则为未通过。投稿一律不退,请自备底稿。时文字数在五百以上,八百以下,每篇稿费三百文。奇闻异事,笑话故事以及生活技巧每则不超过百字,每则稿费五十文。稿件必须为原创,谢绝转载和抄袭。商业广告合作请注明报价。

    “这还有稿费呢!我们也可投稿去试试!”

    “你上回那篇时文不是还被先生夸了吗?正好试试!”

    “这稿费够好几天的饭钱了,试试就试试,总归没什么坏处。”

    下课的钟声一响,他们就欢欢喜喜地带着报纸回自己班上分发去了。大家一听是袁阎王让发的报纸,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袁阎王有什么深意吧……”

    “难道他下回要从这里面出题?”

    学子们讨论着,一个二个都恨不得把报纸盯出洞来。忽然,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想想袁阎王下回要怎么折磨我们吧!”

    “唉哟,不是,你,你们快看背面的这个笑话,”那人差点笑岔气,眼泪花直往外冒,“笑死我了哈哈哈!”

    上一秒还愁眉苦脸的学子们赶紧把手上的报纸翻过来,下一秒大家哄堂大笑,教室里沸反盈天,将上课的钟声都压下去了。

    先生一进门就被吓得一震,很快又板着脸,敲了一下戒尺。

    “肃静!”

    笑声戛然而止,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先生走上台,瞪了台下脸上还残留着浓郁笑意的学生们一眼。

    “你们哪里还有学生的样子!”

    先生训完人,背过身去拿东西。底下的学生立即无声地挤眉弄眼起来,他们在课桌下指着报纸上有意思的地方相互分享,觉得格外有趣。

    这天就连吃饭的时候,学生们都在谈论报纸上的事情。

    “阿福不是最爱编笑话吗?你可以去投稿啊!”

    一个学生指着报纸角落的征稿函,给自己的朋友看。

    “我爹说我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飘香面馆……咦!”

    阿福忽然顿住,往上瞧了一下店面,牌匾上赫然写着“飘香面馆”四个大字。

    “这就是飘香面馆啊!”

    “快快,找找那个绿色邮筒在哪里!”

    两个人面都顾不上吃了,起身在飘香面馆附近瞧来瞧去,终于在面馆背后的大榕树下看到一个树立的邮筒。

    “这就是邮筒?”

    两人走上前去。

    邮筒是个钉死在木头桩子上的木头箱子,被漆成了绿色,上面用红漆写着“火花报”三个大字。箱子的左侧是一个可以打开的小门,但这会儿被锁上了。箱子的右侧凿了一溜横着的缝,可以将书信塞进去,但连一根指头也探不进去。

    飘香面馆二楼的编辑部里,吴曼娘、罗蕴莲和刘芳菲三人都趴在窗户边上偷看着下面的动静。

    “那俩人是不是要投稿啊?”

    吴曼娘兴奋起来。

    “好像不是,他们看了一下又走了……”

    罗蕴莲心中略有些失望。

    “可能只是觉得好奇来看看。哎呀,没事,才第一天嘛,没人投稿咱们就自己写!”

    刘芳菲拍了拍同伴们的肩膀,一点也不失落。

    “对了,”吴曼娘忽然想起来,“思巧怎么还没回来?你俩不是一起去街尾那家茶馆的吗?”

    “我们在茶馆遇到了金家的侍女,她说家里主母病倒了,思巧担心得不行,非说要先回去一趟。”

    罗蕴莲刚回来不久,也有些担心。金家的事连她一个刚来京城的人都有所耳闻。

    “她怎么还敢回去!”

    吴曼娘着急地腾地一下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跑。刘芳菲将她一把拽住。

    “你们别拦我,我要赶紧把她找回来!”

    吴曼娘火气上头,一身蛮劲儿,两个人拉着她都有点费劲。

    “你怎么去?从大门走进去?你忘了上回人家怎么给你打太极的了?再说了,她娘要是真生病了她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刘芳菲连续的发问让吴曼娘冷静了下来。

    在刚组队的时候,金思巧就和家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爹当时就要关她禁闭,吴曼娘上门找人被软钉子拦在了前院,还是金思巧自己从后院的狗洞钻出来的。

    这段日子金思巧一直住在编辑部。为了不被金家找到,她们四人发文章都用的是笔名。

    “今日他爹还得上朝处理政务,应该不在家里。思巧说那个侍女是她母亲的人,平日里对她很好。只盼她看完母亲就马上回来。她母亲总归不会害她……”

    罗蕴莲安抚着同伴。

    刘芳菲想起那位瘦小孱弱,却一贯绵里藏针的金家主母,表情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就怕她觉得自己是在为了女儿好……”

    吴曼娘焦虑地啃着手,将指甲咬得坑坑洼洼的。她像是忽然惊醒,猛地抓住了两个同伴的手。

    “你们说……那个狗洞还在不在?”

    -

    阳光弱下去了。

    金思巧着急地跑进后院,冲进自己娘亲的房里。想象中重病在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只有一个保养得当的妇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喝茶,像是等候她多时了。

    “娘……”金思巧一下子明白过来。

    “您身体看上去不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站住。”

    金思巧的脚步顿住,她忽然发现房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仆人,死死地盯着她。

    “这么久没回来,还没说几句话就要走,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了,想当年我可是吃尽了苦头才把你养活……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出门了,你也该收收心,好好准备你的嫁妆了。”

    妇人一贯是那样哀怨的语调,金思巧却听得浑身发抖。

    “我已经说了一千遍一万遍我不嫁,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的想法!”

    金思巧猛然转身质询。

    妇人皱了眉头,像是在责怪。

    “你表哥相貌堂堂,才过而立,正是壮年,在兵部大有作为。你们成亲是亲上加亲,只不过你嫁过去是续弦,但这有什么要紧的?照样是正头娘子。人家都没嫌弃你跟着那群姑娘整日疯疯傻傻,名声不好,你该知足!”

    “我……该知足?”

    金思巧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浸满了苦涩的凄楚。

    “你真的不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吗?我当时第一个就告诉了你,你却说我不干净了,不能说出去,而你现在却叫我知足,叫我嫁给这个强|奸犯!”

    金思巧吼得声嘶力竭,泪珠跟随着她的嘶吼迸了出去。

    妇人一抖,像是被那个词烫到了耳朵,忽然慌乱了一瞬,然而很快又找回了家长的气势。

    “闭嘴!你要吼得全天下都知道吗?”

    妇人步步紧逼。

    “不然你还能怎样?你已经没有贞洁了,全京城哪个官宦人家肯要你?”

    “来人!”

    妇人望向房门外等候已久的仆人。

    “把她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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