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炽热的阳光普照大地。
吴曼娘背好自己那剐蹭得毛毛躁躁的采访背包，回头一看闻家妹妹还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整日泡自习室学习备考的闻小姐如愿以偿，被录用为了新闻小编。她刚一入职就忙得脚不点地。这几天她跟着吴曼娘跑上跑下，累得够呛，只觉得自己一年的运动量都消耗完了。
“小闻，小闻？醒醒，咱们该去采访了……”
吴曼娘轻轻拍着小闻的肩膀，将她唤醒。小闻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口水，赶紧也背上了自己的采访包。走出去几步，她整个人都还是虚的。
吴曼娘看她疲累不堪的样子，递了一杯酸梅汤给她。
“今天做完签售会的采访，你就回去休息吧。后面几天就比较清闲了，你可以多休几天假，好好休息一阵。”
小闻喝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魄。她知道吴曼娘照顾自己。说是清闲，其实也有很多杂事要一一耐心处理。
“谢谢曼姐！对了，为什么牡丹姐姐不公开参加签售会啊？明明有那么多的书迷来看她。”
小闻她们今日参加的就是丹鸟《双姝辞》第一册单行本的签售会。但是作者牡丹事先就强调了自己只会作为普通工作人员参加，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吴曼娘倒是很能理解她。
“牡丹在自习室工作得好好的，要是书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难免要去找她吧？那么多人挤进去，她那工作就没法干了。再说了，去的人里除了喜欢她的，还有不喜欢她的，说不定还有自以为喜欢她但是只会给她带来困扰的。她的小说刚开始连载的时候，就有一堆匿名信骂她，说她教唆女人做离经叛道的事情。”
吴曼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经历。
“我们第一次出号外做的是淫|贼被状告判刑的报道。当时可以说是满城风雨，因为开了匿名树洞栏目，所以收到了非常多的匿名信。里面有不少是真的倾诉心事的，但还有非常多的信完全就是对于你思巧姐的中伤和羞辱……”
吴曼娘一口气哽在喉头。她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缓了缓。
“你都不能想像……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明明是为了保护而存在的匿名树洞，却变成了某些人肆意发泄恶意的便池！”
“总之，牡丹这样做也挺好的。你也记得不要泄露她的任何信息。”
小闻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自习室门口。这会儿还没到营业的时候，大门只留了一道小缝隙。两人侧身钻进去，看见书桌上堆了成山的单行本。米芽和牡丹带着新招来的几个姑娘布置着，还挂起了签售会的横幅。
单行本打样是罗蕴莲和刘芳菲去跟进的，小闻和吴曼娘忙着采访，之前只囫囵看过一眼单行本的打样。
单行本比常规书本要小上一些，显得更加的短和宽，但又比小册子要大上一圈。封皮不知是用什么纸做的，光滑平整，都能显出反光来，在灯下亮晶晶的。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它是彩色的！
“彩色的？刘财务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吴曼娘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托在手心，凑到了眼前仔细瞧。
第一册的封面上画着一个仗剑披荆斩棘的白衣女子的背影，这自然又是出自罗浮之手。女子脚下红色的荆棘和头顶青蓝色的广阔天空都被印成了彩色，格外鲜亮显眼。
“厂里新研发的双色印，正好用上了。等到出下一册的时候，应该就能印更多的颜色了。”
米芽笑着将牡丹签好名的单行本用上好的包装纸包起来。旁边的姑娘用剪好的红绸子系了个好看的结。
牡丹放下笔，总算是赶着签完了所有的签名。
“彩色的是收藏本，只印了两百本。芳菲说其中一百本要涨些价卖出去，不然对不起成本。剩下的留着分给大家，还有就是抽奖送出去，当作回馈老读者了。”
牡丹笑着抱起了一沓黑白印刷的单行本。
“大部分还是黑白印刷的，虽说没有彩色配图，但内容印刷和纸质都是上乘。我自己都想多留几本收藏着。”
吴曼娘上手翻了一下，两百多页的单行本是双面印刷，每一页纸都挺括结实，没有任何的褶皱，每一个字都清楚明白，没有歪斜和错位。
吴曼娘偶然停下来，发现单行本里还夹着一张印了彩画的书签。
“还有小礼物呢？”
吴曼娘觉得很是新奇。
“这算是盲盒，有的书里是书签，有的则是小信封。典藏版里还有彩色封面的薄手札本。等再连载一阵子，我们还能做更加精致的人物手办娃娃，给她们配上很多小挂件和衣服。当然，我跟芳菲和牡丹商量好了，会给一大笔联名费。”
米芽说着就拿出两个按着《双姝辞》角色设定制作的布娃娃，给小闻看了一阵，就摆到了架子上。旁边立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非卖品”。
“我就知道，跟着店长你和刘芳菲肯定不会亏钱！”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吴曼娘嘴上不停，手上也没闲着，麻利地跟着大家一起打包着新书。这里的书除了样品都要仔细包装起来。至于样品因为已经被翻看过多遍，不好再售卖，会一直留在自习室里供人借阅。
“我在来的路上经过了两个书亭，看见都挂上了单行本的宣传海报。还是店长你会找位置啊，现在终于不用看那些吃相难看的书坊的脸色了。”
吴曼娘将包好的书递给系绸带的姑娘，对着米芽说起来。
在通过袁心静的关系咨询了相关官员之后，米芽重新置定了一个相当投机取巧的方案。
方玉国的城市规划中规定死了主干道的商铺不能超出划定的区域，但歪七扭八的小巷子和大杂院里却不怎么受管辖。米芽发现自己之前把路想窄了，其实她们的书亭不一定就得杵在大街上。
于是，她就广泛向住在各个巷子里的孩子们请教了一下，选中了离大街不远、租金也还适中的小地方搭建了好几个方块大的小书亭。当地许多因大火而丧亲的半大孩子，尤其是女孩，被米芽她们雇来照看书亭。
书亭基本上都建在两间大杂院中间的小空地上，往往旁边还有棵大树。为了显眼，米芽她们在亭子旁边立了个暗红色的幌子，上面是相当眨眼的“书亭”两个大字。
书亭内部很小，打开薄薄的门，就是横着的柜台。左右两边的墙上打着书架，上面放着火花报和其余小册子。背后有一扇小门，仅供工作人员出入。至于里面则只摆得下一张凳子。
在有了自己的书亭之后，印刷厂印好最新一期的火花报之后，就会直接送到每个书亭。四条大街上的人都能在附近找到一间书亭，不用为了买一张报纸就大老远跑到青龙大街去了。
书亭的工作人员在火花报发刊日那天就格外地忙一些。她们那天需要天不亮就起来，整理好新到的火花报，迎接早早地来买报纸的人们。
平日里就清闲一些。她们会按时到书亭开门，将报刊架子支起来，摆在书亭门口。架子上一般会放着一些样书，供购买的人参考。如果有宣传单，她们还得将其夹在挂起来的绳子上。
没有客人的时候，她们就会拿出店长统一发的作业本，开始一笔一划地写作业。店长说想要一直工作下去就要认真学识字写字还有简单的算数。姑娘们都相当珍惜这份不错的工作机会，每日抓紧时间练习，生怕通不过每个月底的学习考核。
米芽近日可算是让十几个书亭都走上了正轨，多少也有些欣慰。她笑了一下，同吴曼娘闲聊起来。
“我听印刷厂的人说你们准备再增加版面？”
吴曼娘点点头。
“这回的事还是罗浮促成的。”
米芽都觉得有些惊讶，毕竟罗浮现在完全就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不像会专门去争取什么。
“罗浮说她都画了那么多插画，萌生出了用插画画一个故事的想法。现在她已经画好了第一回。编辑部的大家看了都觉得很有意思，所以顶着印刷的压力还是准备增加版面。对了，我正好带了她画的稿子和印刷厂印出来的第一版样稿，店长你想看看吗？”
米芽这几日忙着处理书亭的各项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印刷厂过问详情，这会儿自然很好奇。
吴曼娘从她那已经磨白了的双肩包里拿出来了一个活页文件夹，翻开第一页就是好几格线条简练传神的画。
“这不是漫画嘛！”
米芽惊喜地叫出来。
连贯的漫画在米芽原来的位面早就是某种古早的回忆了，但在这里还是相当新奇的存在。罗浮的漫画虽说画面传神，但分镜还显得比较粗糙，框住画面的格子都一个样子，多少有些生硬死板。但这代表了无限的可能性，以及无法估量的商业价值。
“是吧？每个看到的人肯定都会觉得很有意思！不过就是线条太多了，印刷厂的匠人说现在还没办法印这么复杂的，让我们再做一下减法。”
吴曼娘有些苦恼。
米芽注视着漫画，沉吟了一下，倒是给了个折中的建议。
“或许，你们可以跟罗浮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改成四格漫画？就是用竖着的四个格子讲完一个小故事，或者说小情节点。相对的人物和背景的线条还能再俭省一些，这样的话按照目前的印刷水平也能在短时间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