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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命运

    “命,这都是命啊。”

    伸手沾墨后在布上仔细作画中每一个细节的宫绾儿轻叹,对着家门口夏日打开乘凉的房门边正专心写着即将成为宫家字画铺的货物的孟岚枫道。

    孟岚枫闻言搁置下笔,起身来到距自己不远的,正在坐屋里画画的宫绾儿身边。脸上是可以用“清丽”来形容的清爽的笑容。

    “怎么了?”边温言地问着,边搬来了一把椅子,做了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虽说孟岚枫听得宫绾儿的感叹后的反应和往常一般无二,但宫绾儿明显能声音和动作感觉到他有些不对。

    这两口子过日子一起过,干营生一起干,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宫绾儿最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岚枫就不是个温润平和的人。不过人嘛,都是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的。

    她自己也是如此。

    宫绾儿从来不降自己和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定性,即便是嘴上说着“谁谁谁是什么样的人”但心中从不愿意因为一句话一件事恨谁,反之也不会轻易爱谁。

    包括对于她那在外人看来对于孟岚枫“才华”的赏识,孟岚枫心里明镜似的。

    从幼时起被迫看人脸色生存,到后来为了名正言顺地争家里一份财产而锻炼的包括管账经营以及律法绘画面相学等等……她所学习的一切,她都坚定地“为了自己”。

    还很小的时候,母亲跟自己和几个姐姐不知为何聊起了大人的话题——婚姻。

    彼时宫绾儿虽说并不了解这些,但母亲几乎从小到大每日都在埋怨,每日都在控诉父亲和奶奶的行为,所以即便时最小的女儿,她也明白母亲大抵是不想让自己找一个和自己亲爹一样的家庭。

    她认同母亲的每一句话。母亲说,你爹家重男轻女,你爹家吃里扒外,你爹家限制人自由和爱……但是父亲说,你娘不懂男人的难处,天天在家待着四六不通的,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我们难不就难在这社会压根不给我们机会通这四六,我们想经商我们想打仗,可是光想谁同意我们去这么干?我们在家洗衣服做饭种地的时候说我们格局小不懂大事,我们拒绝做这些想去参政时候说我们越界贪心!谁同意?没有人同意!都是一样的东西!”

    宫绾儿的童年几乎就是这样过来的,在这些从三十岁的宫绾儿的角度上看,母亲的思想相当超前的这些话语中过来的。

    所以母亲为什么没像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沉溺在“职责”上,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而是选择了把这些东西说给自己,说给姐姐们听呢?

    不记得是哪年,宫绾儿有过这样的疑问。

    “是因为那千万个母亲咱娘一样,只说给了孩子,但没说给丈夫婆家,没做给任何人看,也没做给自己看,”大姐无疑是给宫绾儿解释这个疑问的恩师,“所以我们流传下来了思想,没流传下来行动。我们重蹈覆辙,我们无动于衷。”

    得到这个解释没过多久,姐姐们便都陆续嫁了人。最终这个家还姓宫的,也就只有她宫绾儿和家里唯一的弟弟宫修盛。

    孟岚枫说,他厌恶宫修盛的原因就是,他是一个“被动的好处获得的人”,他认为宫修盛的脾气秉性再好,再多能感同身受姐姐,也摆脱不了他获得利益。

    用他原话来说就是“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还说,他最懂这种东西,因为生活环境是这样。

    不过这话还是因为孟岚枫学问不够,林幼安听了去觉得他说得有些不太严谨,纠正是“已经确定会不付出一切得到好处的人,在高处俯视时反思自己,让人觉得傲慢。”

    当时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闲白话的王白还在一边补了一句,“所谓环境大概就是我老姨当年说的父权之类,作为男子身边的友人或俩人大概多是这样的人。”

    听过之后的孟岚枫不恼也不火,反而因有人能解释自己卡在嗓子眼里的话而频频点头,还对表示出了自己想法的林白二人道了声感谢。

    如今三十多岁,宫绾儿也仿佛懂了什么。一间当铺的每一个人都有事儿没事儿研究些这些幼时母亲常在耳边说的东西,那是不是就证明,这些事情她们的存在是合理的,是应该被注意被讨论的呢。

    “啊啊啊咱普通小老百姓就别研究这个了吧,自己知道就行呗,”宫绾儿试图问张笑愚,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当年信北打仗的年头,丹京人提出来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的,咱照着做就行了呗,深究那是学问人的事情。”

    而王白所回答的,几乎与张笑愚得逻辑无太多出入,“绾儿姐咱研究的话,自己猫被窝里研究,往外说真容易让人骂啊,这东西……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还是很容易被骂的。”

    王白所说不无道理。

    《雪刃锦》就是她的一次传播尝试,结果“鹤临押送”那段,因为王白想表达的意思是“夫妻有权自己掌握自己的一部分决定,而不是完全共同”,结果被人揪着骂说“有传播“家庭不和睦论”的嫌疑”。

    结果……结果就是这件事情直到如今“杨二三不缴纳税款”案件里,被人挖了出来,被“学士”痛批是“效仿南国或东国的“独立家庭制度”。”

    直至今日夜晚,此事已经发酵成了,“王白崇洋媚外”的说法,并且李规和王谦和合伙一寻思,此事还有大肆传播的可能。

    “我说啊,小白这命啊,这点儿啊,够背的,”这二人说话不像张笑愚与李规母女俩,低着头写字都能聊个半天,相反这两个人说话时做什么都可以,但很少写字画画——当然即兴写字不算,“你说她啥也没干,这么一折腾两个活都没了,还只能在家蹲着不敢出门。”

    “整天提心吊胆的,想找个地方约梁邢把话说清楚都不行,哪儿哪儿都被人认出来,”说着,一向待王白如闺女一样的宫绾儿用纳闷的口吻陈述这句话,“小白一直跟咱说不要瞎掺和,要不然容易被捎带。”

    “可不是么,今天找小白唠嗑解闷去的,紧着往出撵我,说能别来就甭来,省得给她添乱,”孟岚枫也担心,毕竟就算没关系不近,都是邻里街坊的事儿,谁摊上谁不着急,“我知道孩子一是怕掺和万一更乱了不好再管,二是也担心咱们。”

    “孩子是好孩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孟岚枫对王白的称呼突然就变成了“孩子”,说话的语气也莫名像家长了起来。

    这家长似的话,说得宫绾儿隔应地浑身鸡皮疙瘩,连忙转了个方向继续说下去,“那咋办,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的。”

    “……”空气凝滞了两个数左右的时间之后,孟岚枫开了口,“可咱的全力帮不了她多少。”

    一句现实的话。

    报官,告人诽谤。这是老百姓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眼下的情况一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王白真正进京的原因,二是这报纸可是京中布告区的,一告不好被反噬了……

    首先得判你个报假官。报假官在信国可有相应的罚制度。风险实在是太大,如果非要这样做就不是王白给别人带来麻烦的问题了,这是旁人给本来就风口浪尖的王白带来麻烦了。

    其余的呢?

    所说刚才只是宫孟两人的思考导致的空气安静,但此时这两位更像是进退两难般思考着。

    孟岚枫算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虽然文令府没承认……准确来说是孟岚枫学问不够参加不了文令府书法家考试——但他如果写出一些为王白沉冤昭雪的字画传播下去,这类东西再传播到达官显贵高门贵族的手里……

    虽说好处定然有,比如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并非如此,但被高门大户扭曲事实的风险也有不少。

    现在王白的情况就如她自己处于慌乱中所说般,“很难做任何事情,我不知道该干嘛,所以想再等等,希望能找到好办法吧。”

    “世间的事情嘛,有头没尾的多了,人嘛,说不定过不大一会儿就忘了。”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在这呼吸声中,孟岚枫复述了今日去王谦和家中看王白时,王白红着眼圈和他犟嘴时,她说的一句话。

    孟岚枫自诩这世上最幸福的人,父母的教育方式让他养成了爱好广泛的性格,他常能从做事和追求梦想中获得满足感。

    比如前几年痴迷于做衣裳,给自己和宫绾儿一人做了一套长衫裳,花纹简约柔和,双边双的别具一格。宫绾儿拿到手后直夸,睁大眼睛张开嘴一幅夸张的表情赞叹道,“好巧的手!这么好的衣裳我一定给你供起来!”

    结果最后还是毫不吝啬地穿了,并且表示要回敬一件给孟岚枫。

    不过据说这旗帜到现在也没达成。

    其实这世间这样的乐趣也是命中的一部分,只不过不倒霉不点背,没人会太当回事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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