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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上下

    “开门,王谦和。”

    消息一贯灵通的长辈王谦和每每到一间当铺时,都会带些不同消息。

    一方面一间当铺原本意义上就是王谦和的,另一方面一间当铺的地理位置原本就好得离奇,再加上最近几年京中发展越来越好,这地方不仅人多还繁华,还人来人往啥人都有。

    一身的谦和气场,走起路来气度不凡,尽管到了夏日,身上的穿得衣裳薄了些,但同雪天的时那像天神之态一般无二。

    此时此刻一间当铺的大门禁闭,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大清早的缘故,在加上昨天的大雨从昨天早上一直下到今天早上,饶是京中长街的人也寥寥无几。

    见叫了半晌的门,门里没有回应,打着把打远一看便能看出相当富贵的油纸伞的王谦和预备转身离开。

    若问为什么富贵——因为这把伞是标准的大红底绣黄花。除了富贵二字再想不到其他的描述词汇了。

    刚要转身,王谦和突然被从后方传来的一声“嘿——”吓得一激灵,表面却依旧冷静如初。

    “嘿,在这呢王师父,”被一声拉着长音的嘿吓到迅速转过头来的王谦和对上浑身净湿的,一看就没带伞跑过来的陈迎秋,“下雨耽误了一会儿,有事儿?”

    看陈迎秋没带伞,王谦和将手里的伞直接平移到陈迎秋头顶,自己则被淋起来。不是同寻常借用伞时常歪向一方或共同打伞,

    “你先开门进屋吧。雨下一天了出门也不知道带个伞,和楼到这比你以前住一间后院远多了。挨浇再浇感冒了的。”

    被伞遮住雨的陈迎秋似是因为受到了长辈的一点小爱护,刚刚对王谦和的那营业式的笑容似乎变得灿烂一些,伸手开了一间当铺的锁。

    “回回说怕我风寒生病,半年了,师父你都病两回了,我啥事儿没有不是。”

    别问,问就是一间当铺门口房檐特别小,挡不住,且每次下雨的时候屋里门一开,门口里外全都是水,还容易带的屋里全是些泥。

    新小昭一天来回擦八百遍。

    “刚出门基本上就毛毛雨了,”伴随着“咔”的一声锁被打开,“师父啊,你不是想让我住回一间吧,就那屋除了半张床,我将就将就也就算了。”

    门开了后两人一起走进屋里,王谦和边走在后边收了伞放在了门口,边被陈迎秋跳跃有些大的脑回路噎了一下。

    “我可这么说没说,”王谦和从衣袋里摸出了一袋看上去便是食物的东西,“早饭吃了吗?”

    陈迎秋拜拜手,“吃了,我昨天晚上在家蒸的馒头,昨天整完之后我俩总共就吃了四个,挺大的。”

    “不过年不过节的,蒸馒头干嘛。多大个馒头俩人两顿吃四个。啥时候蒸的”

    “就这么大啊,”陈迎秋抬手给大家比比划划道,“昨天笑笑忙到特别晚,白天在一间的时候跟我说回家晚。然后我就寻思着做点吧,反正时间赶趟,就做了。”

    李规的铺子。

    “京中疾走大会?”用说不好什么颜色的墨给干闺女批着留下的抄写的写字识字作业的李规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说,最近怎么一件事儿接一件事儿的。”

    张笑愚甩了甩写了半日字略有些酸痛的手,“事儿嘛,正常的。报名得花五块钱,进场看大会得花五块钱,抢算了。”

    “给有钱人开的大会,还赶不上拍卖会呢,拍卖会我连半个钱都没拿到,还搭进去了好几块钱的东西,”张笑愚听了干娘的话笑了笑,“我这一天天净调动班子里的钱了,自己挣得越来越少,不想干,真一点也不想干了。”

    李规做了批注之后往张笑愚身边一递,在纸上点了点,示意她改下问题,“当班主不是挺好?”

    “不习惯吧,像干娘你啦迎迎啦,你们这些生意人就习惯周旋呗,我还是更喜欢在台上在道边,就感觉现在的生活太悬浮,我自己位置突然太高了,有点怪。”

    接过问题的纸看看后,张笑愚又提笔改写起来。

    “突然被人尊重了的感觉?”同人交流时,李规情绪往往没有些许的变化。

    同李规聊天时的张笑愚也松弛,这大概也是多少年来只有李规会被张笑愚像丢垃圾一样说些许话。

    张笑愚觉得,李规身上有着分裂之感,让人无法去,甚至不能去评判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规她自己则保持着“对事不对人”原则,也从不评判人。

    “也算吧,原本我是一个很正常很普通的人,被骂都比被供着让我舒服,起码从小到大被骂习惯了。现在被一口一个老板叫着,有什么事儿非得让我盖棺定论,事事让我做决定,我才二十出头,我可不配。”

    说话间,张笑愚已经把手里的字细心地改了一遍,“呐。”

    “兴许人家就是想让你帮他们实现他们的所需呢,”这没头没尾又联系不上上下文的话从李规嘴里出来,到张笑愚耳里,场面就变得合理起来。

    “那样到也是好了,问题就是卡在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我也不道我到底净干嘛一天天的。”

    看干女儿兼目前一个来学习的小徒弟改得完美了的字,满意地点点头,但接的话头还是张笑愚说出的上一句。

    “那就只能一慢慢成一个合格的老板,二不干了?”

    “说的肯定比做的轻松啊干娘,”得到了李规这中肯的好像安慰了又好像没安慰的话,张笑愚心下自嘲自己太矫情,“中午上我家吃馒头啊,迎迎昨天蒸一大锅。”

    “那我可不客气啦?”

    “干娘客气啥嘛,不用客气。”

    ……

    “叩首梁神,得我房户安宁。一叩首。”

    四处都是红色漆木,显得屋里油光锃亮四面墙壁全光亮,屋内雕着牛鬼蛇神的烛台壁画,北边的墙上在地面突起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三把椅子。

    被尊称为“梁神”的李规正身坐在最中间处最高的那把椅子上面,身上穿着深棕色厚的胸前的布料似铠甲一样的硬那种,甲外层又有一层布料。

    总之同十多岁的李规来说似是某种酷刑,而直至今天,这衣服对于李规还是某种意义上的阴影。

    尽管今日的李规可以以四十多岁的年龄抗十几二十斤的东西不在话下,但那一套衣服和好几斤重的“梁神”发饰首饰,依然是一个阴影。

    ……

    实话实说,最近鸡毛蒜皮之事,大事小事乱七八糟,细细碎碎……总之一件接一件,一个接一个,糟心吧啦的。

    有时候一忙起来张笑愚都忘记了自己和陈迎秋虽上了户籍,但成亲大礼从去年推到现在,不停地推,一直推到现在。

    推得张笑愚都要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信国成亲,即便是往家窗户上贴两个窗花喜字,也是要办一场婚礼的,这传统也是当年从北山传来的。如果不办这样的礼,两口子就算是上户籍也不能在一起同居,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每每张笑愚要忘记这件事情,和陈迎秋过着正常的早出晚归工作生活的日子,平淡有事多的月月过去时,总会听到些让张笑愚听了无语的声音。

    “我乐跟谁住一起跟他们没啥关系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九你也没少上我家住嘛。”

    某日张家班的后台,手上没闲着的张笑愚跟和她比较交好的小九。

    “……那能一样的?你是我师姑,我又不是师姑父。我姑父柔柔弱弱的,怕是最受不了让人指指点点了~”

    这日小九一身醒目的梅红,又因为到了夏天,本就富有个性的衣裳又被小九穿出了花样。脸上和身上都是一幅无所谓和百无聊赖之态。

    “受伤害的明明是我哎,我被指点的比他多好不好。”

    往日同张笑愚一样,做任何事情都兴致冲冲地的小九,听到这话时不知为何目光暗淡下来,收了尾音,又露出那日在张家班时落寞的表情。

    “你管他说你呢。”

    你管他说你什么样呢。

    说到了这句话,小九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坐直了刚趴在案桌上的身板,正了正脸上的神色。

    这几次的表情,小九没让任何人看到过,大概是有意挡或有意躲避。

    嘴上说着“不要让别人管你”却自己不知到底掩饰着什么。只是似是得到了自己这句话的激励,小九很快地变了自己的样子,又变得自信起来。

    不多时变找回了状态,接上了张笑愚得话,倒是没让手头忙着没空出功夫的张笑愚发现过大得端倪,反而相当的自然。

    “过日子是你们两口子过,又不是旁人过嘛~舒心自然重要。”

    “但是名声也重要啊。”

    听这话的又不知为何小九忽然眼睛一亮,语气也恢复如初“!好有道理!醍醐灌顶啊师姑!”

    “但我还是觉得我姑父更脆弱点,他往那一站我就觉得他好像很弱,从身体到心里都很柔弱。”

    说罢,小九抿着嘴瞪着眼睛,笑得很真诚,说罢还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张笑愚也笑出了声,“哪有,迎迎一米八大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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