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搭车比徒步省时一多半,到达镇集比往日还早些。

    雅蜜和小麦撑着车杠跳下车,谢过车夫小哥,各自背好大筐。

    雅蜜目送马草车队继续向北疾行逐渐离开视野,惊叹道,“九车,居然有九车这么多。”

    小麦迷糊道,“什么九车?小主,你说什么呢?”

    雅蜜颦眉思索,“车队一共有九辆马车,从踏律镇到镇北山峦一个来回至少半天,每天运两趟,来回运几天,是近百车马草。”

    小麦自我安慰,“北边的山峦和我们甚远,即使如车夫小哥说得那般要备战,也碍不到我们。”话说出口却有些心虚。

    雅蜜肃然道,“镇北的群山是阻断平原的天然屏障,平原各部族从来不曾翻过那些山,只有被驱逐到寒地的珈朗族才会翻山而来。马草卸在那里,必然和珈朗族有关。”

    小麦心下一惊,“这是不是和那个东西有关系?”小麦皱着眉头手指圈成鸡蛋大小比划给雅蜜,指的是珈髓,“阿峰说没有人看到过那东西,怎么会有关系呢?”

    雅蜜摇头道,“不知道,我心里有些不安,一会儿进安诺镇,要再打探打探。”

    安诺镇方圆数十里,是平原第一大镇,地势平坦宽阔,四面皆有天然屏障,东临碧河,西临密林,南靠湿地,北依陡峰,资源丰富,十分宜居。

    镇东宽阔的安诺河安静流淌,河床肥厚殷实,两岸草绿苗壮,河里野鸭嬉戏,白鹭啼鸣飞舞。镇东设有贸易繁盛的码头,承载着南来北往的船只。安诺河自东向西横穿过安诺镇,流经镇内河道变窄,又分出很多细小支流,滋润着全镇各家各户,再从镇西流出河道又变宽阔。

    镇西有方圆几十里的幽寂密林,古树参天,藤蔓缠绕,青苔遍布。

    镇南是弥漫着幽深迷雾的湿地,清澈的根河静静流淌,曲水环抱草甸,岸边矮树灌木丛生,绿意盎然,花草摇曳。

    镇北依靠着拔地擎天的陡峭山峦,巍峨高绝,嵯峨峻拔。

    姆弥族的祖先在大峡谷幻化成人后逐步向谷外迁徙,最早的定居地就是而今安诺镇所在的位置,定名然居镇,后来其他部族幻化成人也陆续迁移到平原。

    姆弥族天性乐观热情,不但没有排异,反而接纳各部族共同生活在此地,慢慢形成后来的方圆数十里的平原第一大镇。在漫长的繁衍发展中,姆弥族秉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亲善融合原则,扶持其他部族,拒绝结盟,希求共同发展。

    翼虎族与姆弥族的融合发展策略不同,采用激进的扩张策略,强化军力,不择手段扩张本族的疆域,并得到踏律族和赫羽族两大部族的拥趸,势力逐渐超过姆弥族。

    随着翼虎族势力范围的扩大,野心也随之膨胀,联手踏律族和赫羽族打压势力单薄的其他部族,同时翼虎族觊觎然居镇的富庶,一点点的扩张在然居镇的势力。而姆弥族天性友善,不擅军事,一边接济扶持其他部族,一边不断向翼虎族妥协退让。姆弥族为了阻止翼虎族打压其他部族,做出极大的让步,以河为界将安居镇一分为二,河北是姆弥族的然居镇,河南划予翼虎族,翼虎族将其定名安诺镇,至此翼虎族停止打压其他部族。

    以河为界,相安无事,直到珈朗族离间各族,爆发战乱。没有强大军力做后盾,姆弥族的繁荣就像彩色的泡沫,一戳就破,就像沙子垒的梦幻城堡,一场暴雨就会垮塌。最终姆弥族以隐退大峡谷为代价,请翼虎族出兵平息战乱。战乱结束之后,翼虎族获得平原统治权,吞并然居镇,重新划分平原疆域,踏律族和赫羽族两大盟友受益匪浅,获得大片肥沃的疆土,而其他存活下来的部族只得依附翼虎族,固守在贫瘠的归属疆域。

    从此再无然居镇,只有安诺镇。

    这些年来,翼虎族一方面强化军力稳固平原第一部族的地位,另一方面扶持各部族发展,推行部族贸易,安诺镇早已成为平原的经济中心,安诺镇原本小桥流水民风淳朴已变成家家亭台楼阁物资丰饶。

    每月初十众部族都会将最好的物资送到安诺镇交易,见过没见过的,想到没想到的物资在镇集里都有,有货船有车马,有走兽飞鸟,卸货的卸货,拉车的拉车,炫耀的炫耀,吆喝叫卖讨价还价不绝于耳,摩肩接踵,繁闹浮华。

    几年前初来镇集,雅蜜和小麦都看傻了眼,即使来的次数多了,雅蜜还是满眼新奇,换好物资就会到处走走瞧瞧。

    可是今日不比往日,雅蜜心事重重,小麦心里空落落的。

    雅蜜和小麦从镇集西门进来,无心四处观玩,穿过鳞次栉比的商铺,直奔茶草行。

    胖胖的茶草行掌柜正在店铺里清点收来的茶草,雅蜜十指交叉手掌上翻向掌柜行礼,这是晚辈礼,是晚辈向长辈行礼的动作。

    雅蜜盈盈笑道,“阿叔,早啊,您今儿的气色极好,是不是收到上好的茶草?”

    小麦跟着行晚辈礼,心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气色好,有时候小主嘴甜得像吃了蜜。

    胖掌柜一见是一身素布灰头土脸的的雅蜜和小麦,抖了抖大褂,语气平平道,“是你俩啊,今日你俩来得不早啊?”

    雅蜜陪着笑脸,“我俩紧赶慢赶,一路跑着来的,不早也不晚。您只收好茶,贵客多,可不能耽误了您的生意不是?再说了,好货不怕迟。”坐了顺风车,不但把路上耽误的时辰赶出来,还比往日早到了些,怎么会来得不早?

    胖掌柜道,“哦,小丫头,很会说话,来,让我看看什么好货。”

    雅蜜和小麦卸下背筐,打开包好的茶草,茶草商翻翻雅蜜背的这筐茶草,再看看小麦那筐茶草,捏起来一撮茶叶,沏了一杯,闻了闻茶香,呷了一口,“一般般。”心里却明白这是在避光湿润的环境下还能制出来的上等好茶。

    谷里野生茶草的叶片较大,谷里潮湿少阳,茶叶萎蔫发酵过程中在叶片上出现白色霉斑更细密,制出的霉茶口感更为独特,回甘快,口感醇厚,不涩不苦,回味花香,唇齿留芳。

    明明是上好的霉茶,被胖掌柜说成一般般,雅蜜虽心有不服,但为了茶草能卖个好价钱,强挤笑脸奉承道,“阿叔最懂茶,这是野生霉茶,我们山野小户人家早起贪黑地采茶制茶,制出的量不大,又精挑细选出最佳的叶片。阿叔再品品,和一般的霉茶不一样,您看这叶片泡开了像不像大金元宝?品质这么好,茶价能不能加一些呢?”

    胖掌柜又呷了一口茶,品了品,心道确实是极佳的霉茶,但面上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老价格。”

    雅蜜嗲声道,“真的是好茶,阿叔,再品品。茶价就比上次多一些嘛,阿叔,阿叔。”

    胖掌柜不答,放下茶盏,转身自顾自清点其他茶草。

    小麦心里一酸,一向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小主是想多换些盐巴和谷物才会为茶草讨价还价。

    小麦在雅蜜耳边低声道,“算了,就这样吧。”

    雅蜜强忍不快,“阿叔,您一脸福相,看我俩走这么远的路,就好歹多加一点点价呗。”

    胖掌柜老脸一横,“你俩也不看看今日什么行情,看这茶品质好能给你俩老价格已经不错了,要不你俩看看别家去。”

    雅蜜追问道,“今日怎么了?”

    胖掌柜摆了摆手,懒得和她俩废话,继续清点茶草。

    雅蜜只得接受老价格,胖掌柜清算了两大竹筐的茶草,将银子递给雅蜜,雅蜜始终陪着笑脸,小麦始终一脸不快。雅蜜和小麦向胖掌柜再次行了晚辈礼,背着空竹筐出了茶草行,小麦闷声道,“我不舒服。”

    雅蜜手背贴了贴小麦的额头,关切道,“不烫啊,你哪不舒服?”

    小麦耷拉着脸道,“是心里不舒服,每次小主都问茶草掌柜多加一点价,每次都被拒绝。我们为什么不换别家试试?我真是不愿意看着小主低三下四的求人,以后你就不要再问了,我心里很不舒服。”

    雅蜜无奈道,“又不是没试过,别家不收这么少量的茶草,只有这家愿意收。”雅蜜望了望天,眉角一挑,嘴角一扬,“被拒绝有什么啊。我不问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加价呢?我尽力了,多问几次,没准哪天他就肯加价了。能多卖一文是一文,能多换一粒谷物也好。”

    接下来顺利采买了盐巴,再到谷物商行,只见谷物行掌柜正忙着指挥伙计搬运一袋一袋的谷物装车。

    雅蜜正要向谷物行掌柜屈膝行礼,一眼扫到谷物商行门前的报价牌,发现谷物价格上涨了。雅蜜顾不得行礼,指着报价牌脱口便问,“谷物怎么涨这么多!”

    掌柜无暇顾及,招手示意行内的店小二接待雅蜜,店小二迎上前来,一脸不屑,“小丫头要买多少?赶紧的,忙着呢。”

    雅蜜忿忿道,“为什么谷物涨了这么多?”

    小麦附和道,“是啊,一直都是老价格,怎么今日涨了这么多?”

    店小二上下打量通身素色粗布打扮的雅蜜和小麦,哼道,“看看你俩灰头土脸的样子,必定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小族。我们翼虎族在充盈军粮,各部族也跟着充盈军粮,各家各户都在屯粮,粮草自然都要涨价。”

    小麦不解道,“充盈军粮做什么?”

    店小二咂嘴道,“要不说你俩是没见过世面的毛丫头呢,充盈军粮这么重要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

    雅蜜略有所思,沉默不语,小麦气鼓鼓道,“瞧不起人!你懂!你说说充盈军粮要做什么。”

    店小二不耐烦道,“没看我们忙得四脚朝天么,没时间和你废话,涨价就是涨价,小丫头买不买,不买赶紧走,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小麦气呼呼地要和店小二理论,雅蜜拦住小麦,“我们买!”语气坚定。

    离开谷物行走了几丈,小麦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涨价,你看他那个嘴脸,说我们是没见过世面,叫我们毛丫头。”小麦不停的抱怨。

    雅蜜心里发闷,仰头看了看天,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好天气应该是心情爽快才是,为什么心中如此烦乱?雅蜜深呼吸,平复情绪,自言自语,“各部族安生了这么多年,突然运马草,充军粮,备战。”雅蜜有一种大战一触即发的不祥预感,瞬间觉得心头阴霾沉重。

    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雅蜜从腰间拿出荷包,打开拿出几条小鱼干,嘎巴嘎巴吃了下去。雅蜜每每心里不舒服要么跳到碧潭里游上几圈,要么吃几条鱼干,心里的阴霾就会散开。

    小麦咬着嘴唇,一脸茫然,雅蜜递给小麦一条小鱼干,“你也吃点儿。”

    小麦接过来,慢慢地吃着,雅蜜指了指背筐,“咱俩想想,只换了这么少的谷物怎么和阿娘交代?”

    小麦吞下手里半条小鱼干,嘴角一扬,“我有办法。”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