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麦拉着雅蜜,先是快步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见阿峰还站在原地,于是小麦拉着雅蜜碎步跑起来,“快走,小主,快走,阿峰还站在那里呢,万一他追上来怎么办?”

    雅蜜摇头道,“不会,他是实诚人。”

    各背着一只沉重的大竹筐,跑得急,雅蜜和小麦都有些喘,步速慢了下来。

    小麦哼道,“珈朗族还有实诚人?珈朗族血腥掠夺的过往尽人皆知,各族镇集都不允许珈朗族入内。大老远的从寒地过来也只能在镇外交易,想进镇歇脚打尖都不能。”

    雅蜜不满道,“小麦,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人的本质都是心地善良的,珈朗族是名声不好,被各族排挤,但大部分普通族人是单纯善良的,是珈朗族族长朗雄残暴,族人受苦。”

    小麦撇嘴道,“行了行了,小主,我说不过你。不过话说回来,我开始以为傻大个拿了块金子送你,那个金灿灿的稀罕物,他说是什么来着?”小麦微微思考,“珈髓,对,叫珈髓,那东西是什么稀罕物?小主看到它脸色都变了。小主是不是知道它不是好东西?所以才一再拒绝?”

    雅蜜四处观察,确定四下没人,轻叹一声,低声说,“珈髓现世,必有战乱!”

    雅蜜向小麦简单讲述了珈髓的过往,小麦面色煞白,声音颤抖,“这么说来,如果,如果,这个,这个珈髓被珈朗族族长,就是那个,那个篡位的朗雄所得,他就可以号令珈朗全族以及寒地恶兽,攻打平原,各族重燃战火?”

    雅蜜深吸一口气,沉沉地道,“如果被朗雄所得,战乱再起,我族即使隐居峡谷也会受到牵连,再没有人向阿爹那样拼尽全力来保全我族。”雅蜜不觉伤感。

    小麦见雅蜜瞳仁外圈变为紫色,赶忙打断她,“小主别伤心,不会的,不会的,族长设下的结界会保护我们。翼虎族那么厉害,肯定会联手众部族打败珈朗族,和之前一样,让他们片甲不留退回寒地。当年朗穆到平原掠夺疆土,落得被朗雄所杀,说不准珈朗族内部还会自相残杀,哪有实力再攻打平原?”

    一群丹顶鹤整齐地舞动翅膀,徐徐飞过,春来回暖,万物复苏,满目的美好或许将被打碎。

    雅蜜仰头望天,缓了缓神,“我曾听阿爹讲过,珈朗族前族长朗穆为人实诚,深得民心,他在继位初期游说众部族接受珈朗族的牲畜交易和壮劳力输出。珈朗族族人高大健壮,体力远胜于其他部族,其他部族缺乏这样的劳力。起初各部族并不接纳,朗穆几次亲自诚心恳求阿爹相助,阿爹感动于朗穆的爱民之心,出面在各部族斡旋,这才解决了寒地的盐粮匮乏。既然能得说服阿爹出面相助,说明朗穆并非传言中的鲁莽粗暴。那时候珈朗族在平原获得的疆土,大部分是贫瘠之地,本就不归属任何部族,有一小部分疆土与其说是是抢占不如说是交换而来。

    当年的战火并非朗穆有意而为,是受到朗雄挑唆,朗穆听信谗言,与阿爹反目。也是朗雄命人在各族散布我族有意侵吞他族的谣言,怂恿各族对抗我族,挑起争端。后来等朗穆看清朗雄的阴谋,可是为时已晚,各部族因忌惮和贪婪互相厮杀侵吞,战火不可控制。朗雄如此阴险狡诈,朗穆绝不会指定他来继任族长。”

    小麦频频点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朗雄在战乱中趁机杀死朗穆夺得族长之位。朗穆并没有将珈髓交给朗雄,那么这个,这个珈髓,是怎么被傻大个阿峰得到的呢?”

    雅蜜颦眉道,“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珈髓,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你看,朗雄上位已有很多年,阿峰顶多是壮年,算起来,朗穆去世时阿峰也就是刚会走路的小毛孩。而且你看,阿峰可以将珈髓轻易赠与别人,说明他并不知道珈髓的能量。”雅蜜分析地头头是道。

    小麦道,“那小主应该收了珈髓,放在傻大个那里反而不安全。”

    雅蜜摇头道,“那东西我绝对不能收。你有所不知,一旦触碰别族图腾结晶就会遭到反噬,邪魔缠身,后果不可预测。”

    小麦长舒一口气,“难怪小主不肯接它。这可怎么是好呢?阿峰傻不拉几的,藏得住珈髓么?”

    雅蜜道,“别看他傻高,我倒是觉得他是一个能坚守的人,我信他藏得住。他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再轻易拿出来让别人看到。”

    小麦呵呵一笑,“是啊,傻大个认准你说的了。你说让他在悬桥等你,他就千里迢迢来等你,你不让他给任何人看到珈髓,他肯定不会给任何人看到。我看啊,傻大个是看上你了……我想见你怎么办。”小麦压低嗓音模仿阿峰说话。

    雅蜜抬手打在小麦肩头,杏眼圆瞪,斥道,“你敢编排我!”

    小麦哎呦叫了一声,“小主你不能再心软,那个傻大个说他没有家人,一个人这个那个的,听上去可怜巴巴,极有可能在伪装,指不定他有多凶残呢。”

    雅蜜戳了戳小麦的眉心,“你总是把人想的这么糟糕。阿峰是苦命孩子,我能感知到,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场。”

    小麦哼了一声,“气场?那是臭气,鬼知道他多久不洗澡,臭死了。”小麦纵了纵鼻子。

    雅蜜也哼了一声,“我能屏息,让你练你又不练。”

    小麦撇嘴道,“是,小主会屏息,会潜到潭底摸鱼,我笨啊,我练不会啊,我只能被臭气熏得脑仁疼啊,他身上太臭了。我看他就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得个宝物藏身上这么多年,怎么得来的,他又不肯说。”

    雅蜜略有所思,喃喃道,“他不肯说,他不肯说,他说信任我,宝物要送给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怎么得来的呢?看着他傻憨憨的,能将珈髓隐匿这么多年,绝非常人。”

    小麦打断雅蜜的思绪,“有没有这种可能,朗穆被朗雄追杀,深受重伤,躲避在某个乱墟,然后,然后临终前把珈髓藏起来了,正好阿峰在乱墟里玩,随手捡的。”

    雅蜜肃然道,“不可能,珈髓和朗穆融为一体,他临终前才会自愿将珈髓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否则珈髓会留在他体内。他一定是自愿交与阿峰,但是他怎么会将本族的未来交与一个小毛孩?”雅蜜陷入沉思。

    小麦再一次打断雅蜜的思绪,“小主,有没有这种可能,你方才收了珈髓,然后想办法摧毁它,让它消失,天下再无珈髓,珈朗族一直混沌下去,就不会染指平原,天下太平。”

    雅蜜哼道,“你想的简单,那东西是珈朗族图腾结晶,无法摧毁。”

    小麦又道,“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阿峰既然从小贴身戴着,这么多年未曾拿与他人,只要珈髓不示众,就不会起波澜,天下就会一直太平。”

    雅蜜轻敲小麦的脑门,“小麦,你想到的可能真不少,可惜都不可能。未可知,走一步看一步。”

    小麦摸了摸脑门,撇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阿峰是朗穆的私生子?朗穆给他珈髓让他为父报仇?”

    雅蜜笑道,“你真敢想啊?朗雄上位伊始为了铲除异己大开杀戒,朗穆的亲生儿女、兄弟姐妹全部……”雅蜜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手横抹脖子,吓小麦一跳,“除了朗穆在寒地的亲人,朗穆那远嫁漠花族的妹妹一大家子都被灭门,阿峰要是私生子早就被搜出来干掉了。”

    小麦还要继续说,雅蜜指了指天,“小麦你抬头看看日头,当头照,你说了这么多种可能,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到集市已经正午,茶草商已经撤了?”

    小麦猛拍脑门,“哎呀,都是傻大个耽误事。都这个时辰了,咱俩加快跑,赶得及。”

    雅蜜不疾不徐道,“咱俩从悬桥下来,你拉着我一路小跑这几里地,咱俩已经气喘吁吁,这不过是才从小道走上大路,再从这条大路到镇集还有几十里路,咱俩就是狂奔恐怕也赶不及的。”雅蜜指了指前方的大路。

    小麦搔头道,“那怎么办啊?小主,你怎么不着急啊,你主意多,是不是有办法啊?”

    雅蜜微微一笑,“一会儿有大雕飞过,还有马车路过,大雕是不会停下的,我们拦搭马车,搭车很快就到了。”

    小麦踮起脚四下张望,除了枝头上的鸟吱吱叫,听不见其他声音,哪儿有大雕,更不见马车的踪影,疑惑道,“哪有马车啊?我看不到。”

    雅蜜站定卸下背后的大竹筐,双臂大回环挥舞放松僵硬的肩膀,“咱俩只需要在这里站着,马上有大雕队飞过,半刻后有一支马车队过来。”

    小麦将信将疑,也卸下背后的大竹筐,小麦从衣襟里怀掏出粗布帕子,先给雅蜜擦了擦脖颈上的汗,再给自己擦了擦,稍稍活动胳膊,然后轻轻捶打按压雅蜜肩部帮她放松,“小主怎么知道有雕队马车队要路过啊?”

    小麦按压的力道刚刚好,紧张的肩颈慢慢舒张开,雅蜜闭目享受着,缓缓答,“地面的震动,草木的摇晃,翅膀的挥动,还有吹过来的风……”

    小麦歪着脑袋试图感受地面的震动,又看看草木,再伸手拂着风,似觉有异又无异,左右张望,忽而抬头看到一队大雕从高处飞过,领头大雕上驾着一个人,后面几只大雕驮着货物,最后面还有几只小雕拍打着翅膀吃力地跟随着。

    小麦指着雕队,惊呼道,“小主,你看,果然是驮着货物的大雕队。”

    雅蜜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便又闭上眼睛,“那是赫羽族的雕队,来镇集走货的,上次在镇集上见到过。咱们要是能搭上雕队到镇集就更快了,可惜,人家飞得高看不到我们。”

    小麦怯怯道,“我可不敢骑雕。”

    正说着,就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再向远处张望,忽就看到一队车马呼啸而来。

    雅蜜睁开眼睛,从小麦手里扯过粗布帕子,跳到大路正中,高高举起手臂向车队挥舞着帕子。

    雅蜜和小麦并排坐在长脸车夫旁,雅蜜有意无意地掀开车上的盖布,一车载的都是草。

    雅蜜微笑着和车夫小哥搭话,“小哥,这一车队拉的都是马草?”

    车夫小哥一个人赶车辛苦无趣,乐在有一对小姐妹随车作伴,憨憨笑道,“嗯呢。”

    雅蜜又问,“是去镇集贩卖?”

    车夫小哥答,“俺们车队不去镇集。”

    小麦听罢心下一慌,“你们不去镇集,要给我俩拉到哪儿啊?方才,方才,你说是去镇集,我们才搭车的,我们必须要在茶草商闭市前赶到镇集。”

    雅蜜安抚小麦道,“小麦,别急,这条路直通安诺镇,小哥会把我们先送到镇集的。”说罢,对着小哥甜甜一笑,“是不是啊小哥?”谷外不比谷里可以肆意妄为,雅蜜明白要陪笑脸才好办事。

    车夫小哥呵呵一笑,脸显得更长,“放心,这位大眼睛小妹子说的正是呢,俺们车队要去镇北卸车,是顺路捎上你们到镇集。”车夫小哥挥舞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四蹄腾空加速奔驰。

    小麦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雅蜜思考片刻问道,“听口音小哥是踏律族人?你们的车队是从踏律镇过来的?”

    车夫小哥点头称是,憨笑道,“是呐,小妹子聪慧,一听便知。”

    踏律镇是踏律族领地,踏律族以驯马和骑射见长,盛产木炭和柴草,踏律族与翼虎族世代交好,两族之间贸易和军务融通无碍。

    雅蜜又问,“安诺镇北边是陡峭的山峦,这么多车的马草卸在那里做什么?除了马草还要运什么吗?”

    车夫小哥道,“俺们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还要运弩车,上面的长官让俺们运俺们就运,不问那么多。”

    雅蜜又问,“你们到镇北卸车后再去哪里?”

    车夫小哥咂嘴道,“回去再运,来来回回要运到天黑。”

    雅蜜再问,“从何时开始运送的?”

    车夫小哥道,“是从上个月。”他歪着脖子想了想,又道,“从上个月十五之后开始的,就是占星之后。”

    雅蜜满脸疑问,想不出占星和运送马草有什么关系,随即陪了个笑脸,娇声道,“小哥,我们山野小族不懂这些,麻烦小哥说清楚些,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车夫小哥呵呵一笑,“嗯呢,小妹子不是我族人,是不知道这些。那俺就和你俩说道说道。翼虎族和踏律族是世代交好,盟友,这你俩知道吧?”

    雅蜜和小麦齐齐点头,雅蜜道,“尽人皆知。”

    车夫小哥继续道,“翼虎族每月十五占星,就在安诺镇的祭祀台。我们踏律族没有占星这些讲究,翼虎族占星占出来啥是啥,风调雨顺,干旱泄洪,还是咋地,该咋地做,俺们跟着翼虎族做就行。安定了这些年,每个月十五占星占出来不过是些小灾小难,没啥大事。可就是上个月十五占星说是北边要异动,而且说得挺邪乎,是大异动,然后,这不就开始筹备了。”

    雅蜜满脸愁云,追问,“什么样的大异动?可是珈朗族有异动?”

    车夫小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占星会俺又没亲自去,都是听说的。珈朗族在寒地,战乱结束这么多年了,他们啥资源都没有,能活下来都不易,还有异动的可能?不知道,不知道。长官让俺们干啥就干啥,但俺们看长官那紧张的神态,怕真是大异动。对了,俺们各家各户都在屯粮。”

    小麦听闻慌了神,张着嘴巴想问又不知道如何问起,这是要有战乱了吗?

    雅蜜心下一紧,又问,“踏律族军队有没有演习操练?”

    车夫小哥扯了扯嘴角,“嗨,小妹子一下问到点子上了,军队确实在操练。俺两个弟弟都在军队,一个是骑兵,一个是弩兵,自从上个月十五之后日常的沐休假都取消了,天天在操练。俺那两个弟弟还没娶媳妇呢,这要是真要打起来,有个闪失,可咋办,唉。”说罢,车夫小哥眼风扫向雅蜜和小麦,摇了摇头,心想,这俩丫头挺俏,可惜是山野小族,配不上俺弟弟,算了算了。

    雅蜜察觉到车夫小哥的眼神飘忽,寻常山野小族怎会打听这么多事情,雅蜜以为车夫小哥对她俩身份有所怀疑,却不知车夫小哥一瞬间已将雅蜜和小麦与两个兵弟弟匹配到了一块,还配不上。

    雅蜜唯恐言多必失,不再追问,换了家长里短的话题,问问踏律族的习俗啊,有哪些特色吃食啊。

    三人闲聊着打发时间,马车颠啊颠,耳边的风嗖嗖,很快就到了安诺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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