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镇在无央国的边界地带，距离都城有七日的脚程，但离温和谢轻在天上飞了三日。
离温对于谢轻的身份是越来越好奇。
他能随随便便就召唤出兽，还不带重样。
最重要的是，谢轻不仅像兽师一样，能召唤兽，还能像那些半成品一样兽化。
不对，比那些半成品要厉害，谢轻能完全兽化。
在大鹏的背上，离温好几次开口想问，但看见谢轻入定一样出神后欲言又止。
这种像有蚂蚁在心上爬的感受离温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轻给她解释过，是因为那十几只霸占她精力的兽都死翘了，她才一夜之间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大彻大悟。
二人在天上飞的很是清闲，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一些不怕死的在二人身边挑衅般地大叫着飞过。
谢轻仍在打坐出神，离温也没有理。
她不会飞，要是一冲动掉了下去，青鸾可不会主动救她，那家伙巴不得她死透了。
兽师死后，相生兽也会死，但是很显然，那只傻鸟还没有从主控方到被动方的身份转变缓过来。
两人的置之不理在那半成品看来，就是沉默，是怂。
在两人合伙犯贱了十几次以后，他们对视一眼，猛地往天上飞去，然后冲着他们的头顶俯冲下来。
其中一个长着火红翅膀的人，在离谢轻几米处，猛然转身，翅膀掀起的强力风浪将谢轻卷了下去。
离温被另一人缠住，无法分神去救谢轻。
不过她很疑惑，这大鹏怎么不下去救谢轻？
你老大要死了。
离温着急，抽空赶忙拍拍大鹏的背。
“下去救他。”
但是大鹏没动。
只听主人的话么？
再不救你老大真的快死了。
那你也得死。
大鹏只是闷头往前飞。
那两人仍只是挑衅，不靠近离温，只是不停地掀起风浪，想把离温也卷下去。
离温心里盘算着时间，这么久了，谢轻应该已经落地了凉透了吧。
离温：……
两个半成品也是这么想的，见离温不攻击也只是躲，更加确信她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两人越来越靠近离温，离温刚躲开一人，另一个红色的翅膀就从后方朝她面门扇过来。
就是现在！
离温不再躲闪，一把抓住了眼前的翅膀，接着用力一扯，那人就摔倒了大鹏的背上。
她的另一只手顺势扣住翅膀的骨节。
就这样一手压一手摁，一声闷响后，竟是直接将那翅膀生生地折断。
“啊啊啊啊！”
那人开始惨叫，离温抬脚便将他从大鹏的背上踹了下去。
尖叫声一瞬间高了上去，又渐渐散在了空中。
离温抬头，冲着剩余的那人挑了挑眉：“再来？”
那人在半空中愣住了。
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片刻无言，他转身便要离开。
头顶突然被巨大的黑影笼罩。
离温看着像只利剑一样突然从底下飞上来的谢轻，吹了个口哨。
谢轻背后的翅膀不及大鹏，但却比这两人的要大上好几倍。
黑色的羽毛蓬松细密，遮住了背后的太阳，谢轻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神。
他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冷漠的表情，眼中没有杀意，只是看谁都像是在看死人。
一只羽箭射出，眨眼间将那人一边翅膀贴背砍断。
又是一声惨叫过后，天空中便再也看不见除了谢轻以外的人形飞行物了。
谢轻在空中收回翅膀，再站到离温面前时，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脸。
“呼~”谢轻撅起了嘴，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
他不解地皱了皱眉，问道：“你刚才怎么吹的？”
离温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笑着问了问：“你想学？”
谢轻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没问题。”
“你为什么能既有相生兽，又能兽化？”
谢轻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你们叫它们相生兽啊。不过，这些不是我的兽，我只是喊他们来帮帮忙。至于我为什么能兽化——”
谢轻拉长了音调：“你先教会我那个声音怎么发出来的。不然我告诉你了，你没教会我，我可就亏大发了。”
离温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
教他吹口哨罢了，她不信这么牛逼哄哄的谢轻学不会。
但事实证明，牛逼哄哄如谢轻，他也学不会吹口哨。
离温怎么教，谢轻怎么做。
离温急了，谢轻笑了。
“不着急，慢慢来，学东西嘛，急不得。”
最后，离温嗓子劈了，长远镇也到了。
离温终于暂时放弃了。她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东西果真急不得。
……
离温和谢轻飞了大半个无央国。发现越是远离都城的地方，□□越不明显。
在边境的长远镇，规模又小，应该是受影响最不明显的，但如今。
城门口破碎的牌匾摇摇欲坠地挂在城楼上，一走近，血腥味扑鼻而来。
离温谢轻不再停留，向镇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遍地的断肢残骸，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脚下的泥土都变得泥泞潮湿。
看尸体的打扮，应该有不少人是从都城那边赶过来的。
这是自己先起内讧了。
路上也看到了活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看着他们二人，但谢轻的气场太过强大，竟也没人动手。
“啧！”
鞋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土，谢轻简直要疯。
“我受不了了。”
离温还在愣神之际，谢轻就揽住她的腰，借着路上不少断掉的木头，几个轻盈的弹跳就到了屋顶上。
谢轻把离温放下来，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那边有烟。”离温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房子说道：“去看看。”
那地方两人不远，一路过去，饭香味越来越浓。
从离温醒过来那天起，她和谢轻就只吃了果子，还是路上摘的。
本来也没觉得特别饿，知道这香味扑鼻而来。
两人的肚子都不约而同地响了。
“是什么！这是什么！”谢轻的反应比她更强烈，不停耸动着鼻子寻找香味的来源。
“这是什么！”
谢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飞快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离温到的时候谢轻已经吃上了。
又是一家小酒楼。
酒楼门口摆着几口大锅，锅里的肉汤沸腾着。
早就过了晌午的饭点了，酒楼里有不少人靠在椅子上休息，这就显得正在大快朵颐的谢轻有些格格不入。
离温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锅前掌勺的人身边。
这是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兽师，衣服破破烂烂，但却是干净的。
他佝偻着腰，像个乞丐一样。
那人瞧见离温，还没等她开口就殷勤地用碗盛了一份肉汤。
离温也看清了里面的肉，当即就恶心得反胃。
酒楼里时不时有人看过来，离温犹豫了还是没接。
她又问：“有素的么？”
那乞丐听罢，便掀开旁边另一口锅的盖子，舀了一碗豆腐青菜稀汤。
离温道了句谢接了过来。
离温端着碗做到了谢轻对面，谢轻虽吃得快，但却又给人一种很斯文的感觉。
看见他碗里的豆腐渣，离温松了口气，也喝起了汤。
怪不得这一路上只见兽师不见兽，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残缺尸体。
两人都吃饱喝足后，才有人来搭话。
“都城来的？”
离温点点头。
离温吃饭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酒楼里这些人是内讧中脱颖而出的强者中的强者，也看得出都在抱团。
二楼还没人下来过，但楼梯口有几个兽师看守，上面的应该也是个厉害角色。
谈话中得知这人叫李刚。
“是来找剑的吧。”李刚说：“你这来的挺不是时候。这陈府来来回回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了。但就是什么也没有。”
他指了指二楼：“上面那位，带了几十来号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白天也，晚上也去。现在折了一大半，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死的？”离温问道。
“怎么死的都有。”李刚脸上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白天就一破院子，到了晚上，就跟活了一样。进去了，不走完，你就出不来。但是走完了，你也该死了。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绝不是兽师捏造的幻境。”
“那你怎么出来的。”离温问。
李刚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被问的心惊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桌子上的五个人：“我兄弟们救的我。”
李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多个人肯定多个照应。”
“若是你加入了我们，晚上进去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我们还能提醒你一下。”
离温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但话罢又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拧着眉说：“可是我太弱了，我怕给你们拖后腿。”
离温长了一双瑞凤眼，不说话的时候会显得很凶，再加上她也不爱笑，所以看谁都像别人欠了她几马车的金子一样。
但现在她微微垂着头，手指捏着衣服，语气是又自责又伤心，对着一个泫然欲泣的美人，谁看了不迷糊？
谢轻响亮地“啧”了一声。
离温扭过头，在李刚看不见的角度给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谢轻这才又放松了下来。
李刚说了这么多情报，怎么会轻易放弃。
“这都没事儿，我们也是不非要那把剑，就是想来见见世面。不过若是我们真的拿到了，我答应你，帮你和你的……呃。”
“我弟弟。”离温提醒。
“帮你和你弟弟都预言一下。”
谢轻想说自己不是她弟弟，论年龄他能当离温祖宗。
离温又比了个小动作示意谢轻别急。
见离温表情又松动了几分，有意上钩。李刚一时放松了警惕，多说了两句。
“你以为那些进去的厉害的兽师都是怎么死的，是因为落单。”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离温抬起了头：“为什么？”
李刚本以为胜券在握，看到离温清明的眼神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耍的那一个。
他顿时拍桌而起，抄起桌上的碗就要朝离温砸去。
“住手！”
那碗在离温的天灵盖上方一寸处被谢轻打飞。
李刚看了看楼梯口的侍卫，又看了看离温，最后泄愤似的又拿了一个碗，重重砸到了门口的乞丐身上。
回到角落里五人那里后，李刚还时不时朝离温扔个眼刀。
离温向二楼投去感激的眼神，方才是他们开口制止。
看来就算没有谢轻，这碗估计也砸不到她头上。
“酒楼禁止打斗。要打出去。”其中一人冷漠地说。
离温无辜地笑了笑。
对二楼那位大爷的身份又添了几分好奇。
谢轻说：“我差点以为你真要加入他们。这么明显的陷阱你要是还往里跳，你真是没救了。”
离温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就问你像不像吧。”
谢轻轻哼了一声，说：“像你四舅奶奶。”
离温：……？？
离温迷茫了。
离温又清醒了。
这熟悉的造句。
她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出声。
离温本打算趁白天的时候和谢轻去一趟陈府探探路，但是李刚的眼神简直像毒蛇一样黏在了她身上。
万一再煽动其他抱团的打起来，就真的得不偿失。
直到天边泛起橘红，除了二楼那位和他的保镖，酒楼里的兽师前前后后都出去了。
最后一队离开，离温和谢轻也跟着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