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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月色照烟波

    折子递了上去,尉舍等人的处置也下来了。他和宜寿都是新帝的血亲,新帝纯孝,借口今年是改元的头年,将通敌叛国的夷三族降为绞,甚至为他留了全尸。对此,张成云表示认同,嵇元却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认为对卖国谋反者轻纵,不足以震慑天下。只是,碍于江黛青其实也很同情宜寿,所以他只是提了出来却并未坚持。

    莫如先与宜寿确实对尉舍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且他驻守京畿,驰援送粮也算有功,指挥使的职司算是坐得稳稳的了,衙门也恢复了办公。宜寿的母家定国公府虽为尉舍所败,但前脚摘了牌匾,后脚就被新帝换成了宜寿郡主府又赐还给了他们。虽然规制是有些超制,但既然是陛下御赐,便也无所谓了。

    及至初九当日,江黛青正受众人拜贺,忽然见风艾进来,还以为他也要给自己道贺。

    “艾郎?”江黛青还记得他那一捧红玫瑰和天保九如的祝福,看到他很是欢喜。

    谁知道他却是带了一个好消息来:“王妃,侯夫人生了。”

    “啊!”江黛青喜得跳了起来:“真的?和我同日的生辰!”她激动地问:“男孩女孩?”

    风艾笑道:“宁远侯府正在放鞭炮呢。”

    “那是儿子了?”江黛青似是猜错了,但还是很高兴:“我要去看看!”

    嵇元看风艾就这样把江黛青带走了,不觉重重叹息。梅言见状便笑问他:“我给侯夫人调理过身子,此时去看望的话想必也不会不受欢迎。”他问道:“你这个好友,难道不要去道贺?”

    嵇元精神一振:“自然要去!”叫梅言轻笑不已。

    先后来到宁远侯府,闻风而来道贺的人果然很多。林穹已经忙不过来了,让江黛青呵斥道:“你不陪着你夫人,倒在这里迎来送往?”

    “我也想呀!”林穹抓耳挠腮的:“这都是达官贵人,也得罪不起呀!”

    勾起嘴角冷笑,江黛青道:“你跟我走,我看谁敢说些什么!”转身却对嵇元说:“你留下来,替林穹周全一下礼数!”

    嵇元一愣,就见她径自向内院去看澹台素滟了。梅言要看看澹台素滟的脉象,自然是无奈一笑,也跟了她去,他却不好去人家内院,只得照江黛青的意思,留了下来。

    宁远侯夫人生产,意欲攀附、拉拢者众。然而,祾王殿下黑着脸坐镇,简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林穹是他的人。这样的揣测不胫而走。

    江黛青在宁远侯府一直待到午后,回到祾王府是又累又饿,只得随便吃了口饭就同嵇元一起午休了。加之到宁远侯府看望澹台素滟,因而错过了许多人,诸如菖蒲夫妇、尤妍夫妇和姜焉焉夫妇,以及虞飞裳等女官,洪茹之等友人的上门道贺,只睡醒之后,看了看他们的贺礼。

    晚间宴席也是分外整齐,华莲告诉她,是珠翠珍馆、宴山楼和添香馆一起孝敬的。

    江黛青笑道:“步经意的生意都和风芍做到并驾齐驱了吗?”

    风艾听了对她说:“舒华要是认真经营,步经意自然不是对手。只是他懂得平衡利弊,藏锋守拙。”

    “他还在昌儿身边吗?”

    “没有。”风艾回道:“但常受陛下召见。”

    点点头,江黛青继续欣赏歌舞。举杯品茗,复又问梅言:“就算不喝无由醉,来些凌波照影也好,就喝茶吗?”

    被梅言取笑道:“酒早就给你备好了,只是怕你不胜,所以先叫你用些解酒茶。”

    江黛青刚要夸口:“什么酒?我还能不胜酒力......”

    就听他傲然道:“媚、骨、香!”

    “啊......”江黛青想起当日被嵇元连撩带灌,喝了两杯媚骨香的事来。稀里糊涂的,也没尝清楚是什么味道,只记得酒后轻狂,着实销尽媚骨,叫她好几天懒怠动弹。

    众人就眼见她未饮先醉,视线开始游移,神态变得娇怯。

    尉舍伏法,海内大靖,加之身体在逐渐康复,梅言不再苛求她的饮食,限制她饮酒,她很高兴。所以这次便没有控制用量。

    嵇元也是有意,频频举杯相敬,似还有被她抛撇了半日的余怨。从前媚骨香,不过一两杯,并未觉得如何。而今众目睽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笑容愈发灿烂,那双平素冷漠疏离的杏眼,也随之愈发妩媚风流。不时抚过自己皓颈的纤纤玉指,只在胸骨前流连。风苓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她像是在把玩着并不存在的项链。

    江黛青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曾戴过颈饰。

    嵇元微微一个动作,她就笑得不能自已。也不消言语,两人的眼神,没离开过彼此片刻。江黛青起身,嵇元就像线在她手上的木偶一般,痴痴地跟着她。她也不看路,只管背着身子随心所欲地退步,惹得舞姬们纷纷避让。面朝嵇元浅浅带笑。半醉半醒的眸子看着清明,实则深不见底。

    摇头晃脑地盯着嵇元,左看右看,笑意不绝,只看得嵇元魂不守舍。不得看路的江黛青自己腿脚拌蒜,向后仰去,嵇元兜腰揽住她,免她摔跤,她还只管扶着他胸膛娇笑。

    嵇元皱起了眉头。江黛青当即伸出葱白修指,指点在他眉间。

    “元郎......”江黛青唤得那样轻,像含英咀华般馨香绵软:“你愁什么?”

    “告诉我!”她笑得娇娆:“我帮你呀......”

    嵇元的心弦就这么崩了。

    扣住江黛青后脑,狠狠撞上她唇吻,齿间传来一阵痛意。她的闷哼丝毫没有影响他攫取花芯,窃玉偷香,缓缓地撕咬丁香尖。

    江黛青不见疼痛畏惧态,反而攀上他肩头,腰身更显得纤细修长。嵇元但尽力勒抱,似乎要试探她肌骨的极限,叫她双脚都暂离了地面。

    要把她填满,要她把自己填满。嵇元被两种念头支配着,只管在江黛青口里翻转乾坤,挪移阴阳。

    江黛青浑浑噩噩,已然不知身在何方,只把手去乱扯嵇元衣襟。嵇元忙抱起她趋进卧房,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花折腰,柳垂条,喁喁鹣鲽舞波涛。麝烟销,烛光摇,切切琴瑟御静好。正是月色穿堂照,漏迢迢。

    宴会厅中人人尽兴,直喧闹到鸡鸣欲曙,东方既白。

    快到年下了,朝里新帝继位,又内外改制,乱得像一锅粥。莫说嵇元忙得不可开交,就是嵇丰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帮着分担年末庆典事宜。

    棠溪玥许是知道江黛青不乐意参加宫宴,也懒怠操持各样内务,索性将祾王府和晏王府的事务一并处理,反正年下节仪,两府都是要备送的。

    “那多不好意思?”江黛青笑对棠溪玥说:“你又不会伸手向我要钱,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把晏王府都掏空了?”

    “虽不比祾王府产业多,封地富庶,但姐姐也别小看了他。”棠溪玥笑言:“他呀,喜欢赚南人的钱,诗、书、画,连带我都帮他赚了不少!”她玩笑道:“今夏又画了不少扇面!”

    想起从前造化园逞技,两人相对大笑。

    “诶呀!”江黛青感慨道:“想不到你当真用画技来作营生了!可嫁得如意郎君否?”

    棠溪玥想来也是唏嘘:“谁说不是呢?从前以为终此一生再无花好月圆,只能空门寄迹了。谁成想不但有家可归,有事可做,有景可赏,尚有终身可托!”又说起前话:“那些卖书画的话也是说来叫姐姐安心的。我岂不知姐姐为人?”

    “既如此......”江黛青笑道:“你自觉些!”

    “是!”棠溪玥拉长了语调应承道:“亲妯娌,明算账,账单给姐姐备好了!”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嵇元忙着,江黛青无事就拉着风荇出去逛。

    “不是你说的过年书斋一歇就到初五才开门?”江黛青扬眉瞪眼地问风荇:“不陪我挑够了书,这年如何过得!”

    “你过年也看不上书!”风荇说得漫不经心:“这是王爷忙着,你没事做!过年他一朝休,看你还得片刻空闲!”

    “我不管!”江黛青嬉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陪我!”

    “陪陪陪!”风荇无奈:“自打回府来,哪天我没陪着你!”

    江黛青掩口偷笑,由他领着进了一家极大的书斋,足有三门两进双层的一个大所在。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郁的纸墨气息,叫她不觉深深吸气。

    “不臭吗!”风荇皱着眉头抱臂问她。

    被江黛青嘲道:“你可真是没有半分雅骨!”

    “我看是你的鼻子被银杏林的恶臭熏坏了!”

    二人正斗嘴,江黛青忽见他视线瞟向楼梯上方,侧首一张,竟然是楚明姬。红着脸抱着书,不知道是进是退。

    “夫人......”

    总算她有几分机灵,知道不好不上前见礼,也知道在外不好称呼江黛青,便走来如此唤道。

    “原来是你。”江黛青也不称她官称,只与她寒暄:“我们离京这些时日承你惦记,多谢。”

    楚明姬眼睛睁得大大的,秀脸通红,讷讷无言。这样子叫江黛青心下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只是不知,挂念的究竟是我们这一行人中的哪个呢?”

    “都......都......平安,就好......”

    楚明姬低着头,如是说到。

    江黛青忍着笑意,不再为难她:“是了,你也来买书的?”

    “嗯......”楚明姬点点头:“堂兄给我加了功课......说叫我每月读两部刑名......”言罢似是怕江黛青不明白,补充了一句:“修文馆楚明哲,是我堂兄......”

    “早听说你兄长家学甚严,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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