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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者劳兮智者忧

    从前手头心里,事多烦乱。如今梅言一提,江黛青也觉得是时候料理吴氏了。桑仲是跟着林穹回京的。他和姜焉焉早就因为有战功得了封赏,搬出去住了。只剩吴氏,也好办,于是她便抽空到她的和光居来。

    先帝死后,吴氏就和宫里断了联络。这些时她也尚算安分,悄无声息地做她分内之事。因为知道江黛青不喜欢她,又得过她“少往我跟前凑”的吩咐,是以虽知她回京,却也并未去给她请过安。此时见她不请自来,还以为是要问府务,忙不迭地叫侍女去取账簿。

    “不必了。”江黛青随意落座,劈头盖脸问她:“钱攒够了没?还不想走?”

    吴氏通红了脸,站在堂中手足无措。

    江黛青侧首支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王府这么好吗?”

    “不......不是......”吴氏窘迫不已,应对失当。

    “不是我逼你,梅先生不日就要搬进东跨院修整庭园,也将在此常住。你一个女眷,自然是搬走的好,也省得带累彼此清名。”

    江黛青直话直说,叫吴氏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钱......”她吞咽一口,低眉顺眼地轻声道:“这些年,妾也积攒得些银两......”

    江黛青见说到金钱,便打断她道:“自然了,祾王殿下绝不会亏待你,还会给你一笔安家费。”

    看吴氏欲言又止,江黛青挑眉道:“给你你就收下!有钱傍身,我也就不操心你的日子怎么过了!”

    吴氏只得应声“是”。

    谁知道,晚间饭后,风苏找了来。还是梅言先看到他的。

    “风苏?”

    陪江黛青和嵇元饭罢,正要离开的梅言,看到站在门首等候的他,不觉唤道。

    江黛青也正往内室移动,见说探身问道:“阿苏?”

    风苏见到她,上前一礼:“王妃,属下......有些事想对您说......”

    风苏支吾的言辞,闪烁的态度,引起了梅言的警觉,他便也留步,要听他到底想和江黛青说些什么。

    江黛青也自惊讶。

    “进来说。”

    唤风苏到书案边,嵇元和梅言也跟了来。江黛青随手倒了一碗茶,递给他:“坐。”

    风苏接茶在手,道声“不敢”,犹豫片刻,还是依言落座。

    “什么事?”

    江黛青也坐在书案后,接过华莲的茶,问道。

    “......属下听说,王妃要吴氏搬出去......”

    众人一时都看向他,不知所云。

    “属下想求王妃一个恩典。”风苏似是下定了决心,说得顺当了些。

    江黛青瞠目结舌:“......原来是你!”

    梅言不觉失笑:“我说你怎么肯花那么多心思去寻五十年的雪莲与黛青!”言下之意,曾颇多揣测。

    江黛青又将目光愕然地投向了他。

    梅言说得漫不经心:“看那雪莲实在碍眼,不如炖了!”

    江黛青心里默默吐槽着妒梅,惋惜着雪莲。

    风苏没有否认梅言的话,只继续说着他的心里话。

    “虽然说,待吴氏自行搬出去之后再完成此事不难,但......”风苏说得认真:“属下觉得,还是应当向王妃和王爷坦白。”

    “属下与吴氏,相知相惜日久,渐生情愫,请王爷、王妃成全。”

    江黛青强忍笑意看向怔然的嵇元:“这事儿,你知道吗?”

    嵇元颜色几番变幻,还是忍耐了下来,缓缓摇头。

    风苏觉得有必要稍作解释:“属下因她内线身份败露而开始注意她的。且我二人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越矩之行。”

    见他这般说,嵇元的脸才好看些,江黛青又不乐意了。

    “看来祾王殿下还把吴氏当作自己的女人看待呢!”她翻个白眼,故意对风苏说:“快别打殿下心上人的主意了!”

    嵇元登时慌了神儿,要对天设誓:“绝无此意!若有二心......”

    江黛青一个眼刀,嵇元即时噤声。看得梅言呵呵轻笑。

    都是他要搬进东跨院闹起来的,江黛青也迁怒于他,看着他笑得礼貌,叫他神色微变。

    风苏微感局促。

    “吴氏我是不会放出去啦!”江黛青对他笑道:“放出去岂不是叫你们小两口分离?不如就还住在西跨院好啦!好歹是同府而居。”

    嵇元皱起了眉头:“这像什么样子......”

    江黛青冷冷看向他,他便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呃......”风苏小心翼翼地对江黛青说:“属下觉得杏黄医林很好......若是王妃允准,将来属下想同吴氏一起在杏黄医林给燕大夫帮把手.......”

    江黛青见他有了成算,自无不可,看向梅言感慨道:“杏黄医林,可是真不白买!”

    梅言闻言,脸泛笑意。

    府里出了喜事,江黛青很是欢喜。索性叫了吴氏来合计着,要她从祾王府出嫁到杏黄医林。

    吴氏受宠若惊:“这......合适吗?”

    风苏只对她说:“一切,悉听王爷、王妃的吩咐。”

    吴氏便对着风苏红了脸,不再言语了。温柔和顺的样子,叫江黛青看得有些出神儿。

    风荇听说了此事,突然意识到:“难怪见你说起吴氏的香雪兰,觉到有些违和。原是我曾见风苏抱过一盆!”

    被江黛青嘲笑他后知后觉。

    “艾郎只怕早就洞然。”

    提到风艾,风荇就一肚子苦水:“快给你的艾郎找点事情做吧!他可真是要烦死我了!”

    “这是怎么了?”江黛青不觉好笑。

    “从前是行云追着我偷袭,现在换成他了!”风荇莫名其妙:“行云尚可说是谋色,他没事就搞我是要做什么?”

    风苓的功夫自然是比不得风艾,一想到风荇盘星山对决时那为难的样子,江黛青就笑得停不下来!

    “你还笑呢!”

    江黛青看风荇气呼呼的,便拍着他手臂道:“那你去把他唤来,我交代些事情给他。”

    风荇起身离开,不多时果然带了风艾来。他还是那副笑脸,高深莫测,一如既往。

    “艾郎。”江黛青唤道:“吴氏搬出去的话,就没人替我操持府务了......”

    “交给我。

    “果然被你说中了,我是不是可以吃风行卫的喜酒了?”

    “我来安排。”

    江黛青笑意沉沉地瞥一眼震惊的风荇,继续问风艾:“意远说要把摘星楼腾出来,让给昐昐呢!”

    风艾一脸宠溺:“既如此,我会把摘星楼重新布置一下。”

    风荇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诘问风艾:“你忙得过来吗?”

    风艾淡淡回道:“你看我有没有时间试你身手就知道了!”

    江黛青笑得肚子直疼。

    风艾撩起衣摆,坦然就座:“行云不时过晏王府,想是在教授、陪伴宗女。待他归来,我会记得问问他进展如何。”

    “这些时我与楚明哲见过两次面。”他说:“知你大约厌烦朝中氏族倾轧,所以替你分担了些。只是......”

    微勾唇角,冷酷一笑,他说:“没有官职,有些事情果然不便。”

    “请王爷上书,许我兼领给事中。”

    “你疯了吧?”风荇抱臂惊道:“给事中给谏封驳权!正三品!帝旨都能驳回!”

    风艾视线瞥向他并未答话,只威压便叫他语滞。

    江黛青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场面,笑意始终不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昌儿也缺人手。一个艾郎,只怕顶得过十个侍郎!三品?还委屈了我的一品风行卫呢!”

    风荇面露不屑,还是那句旧话:“你俩是玩儿得到一块儿的......”

    被风艾反唇相讥:“怎么?你和楚明姬玩儿不到一块儿?”

    “你胡说什么?”风荇登时炸了毛。

    “嗯?”江黛青似是兴味盎然,然而风艾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江黛青托腮垂眸,叹息道:“唉!你们都有好玩儿的......”

    风艾见她郁闷,问道:“不寻旧书看了?”

    江黛青还未作答,替她找书的风荇先自感慨道:“她的阅读量......有点可怕......”逗得她“噗嗤”一笑。

    “王爷在整理徐州吏治的奏章,王妃也许会感兴趣......”

    “徐州吏治......”江黛青略略沉吟,忽然意识到:“是了!试点报告!”转而敬佩地看向风艾:“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风艾谦道:“哪里......”眉眼里皆是笑意。

    徐州历经洗礼,有赖于众人内外保全,嵇元、任雳措置得当,今秋百姓安居,已经渐渐淡忘了那场内乱。农桑事闲,任雳就轻松了下来,把混选官员的经历总结成书上呈,还根据徐州的经验,增添了一些条陈。

    新帝看过之后龙颜大悦,将此事交给嵇元,叫他梳理一下,写成适于各道推广的奏疏,待大朝日上呈。风艾说的,就是这件事。

    江黛青到嵇元书房来找他,看过他整理的文书,赞道:“任雳是有脑子的,而且难得没偏见。”

    “照章办事罢了。他有几分能耐,但短于主见。”嵇元看得清楚:“当日徐州遭难,他做了他身为总督权责内能做的一切,却不能因时制宜,越权而为。”

    江黛青也不禁附和:“是啊......我要他顺从尉先,保全一方百姓。他有些犹豫,怕坏了忠义。”

    “那你如何劝他的?”嵇元不觉瞩目。

    “我同他说,取大义。”

    嵇元笑道:“那可就要看他如何理解了!每个人的大义原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的?”江黛青不以为然:“人命即是大义!如果搞得生灵涂炭,还能有什么义之可言?”

    “于我而言,你就是道,是义,是我的‘道义!’”

    江黛青眉眼弯弯:“那也是一样的。我的道,就会是你的道,我的义,就会是你的义”

    嵇元不打机锋了,张臂将她罩在怀中:“夫人说得很是......”

    “同你说一句......”江黛青转身面对嵇元,背靠书案:“艾郎说想要兼领给事中。”

    嵇元微勾唇角,欺身向前,将她逼坐在书案上:“都依你......”沉沉语调,叫江黛青不能直视。

    躲避嵇元灼热视线的江黛青看向桌案:“奏章!”

    “什么奏章不奏章的!”

    嵇元一把搂住江黛青纤腰,叫她抵住他胸口:“奏章上!墨迹未干!”

    阖眸轻叹,嵇元款款将江黛青抱下来,才去看那些费了他半天功夫的奏章。怜惜他辛苦,江黛青便道:“我与你整理誊抄一些吧?”

    江黛青提了出来,嵇元便含笑颔首。不算辛苦,有她相帮也能早些完事,好踏实为她庆贺生辰之喜。更何况,一同做些什么就足以令他感到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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