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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身在右相思左

    “唉......”贺恭起身,无奈地到案边接过藕紫备好的笔墨,开方下药。尚未写完,忽听脚步匆匆。

    “黛青!”

    是素服银冠嵇元,自外而来。

    银朱上前接过他除去的縗衣,他便向榻边而来,坐下问江黛青:“你可好些?”神色间一如往昔。

    江黛青木然点头,神情似是有些呆滞。

    嵇元便转头问贺恭:“先生......”

    贺恭似是沉吟了片刻,说道:“王妃有些劳心。静养。”

    “既如此,我便向太子上书,免你哭踊。”嵇元道:“你在府里安心调养......”

    “哭踊?”江黛青抬眼看向嵇元,他才发现她双眼有些红肿。

    “丧仪。”

    只解释了这一句。嵇元兜住江黛青后脑,轻轻靠近,侧过鼻尖,吻在她香唇。额头相抵,他细细分辨着她的情绪。似意外,似抗拒,似......委屈。

    “黛青......”

    单手捧起江黛青两颊,嵇元缱绻低言:“丧仪孝期,满打满算二十七昼夜。然于我而言,怕是度日如年......”

    江黛青原本还有些怔愣的脸迅速充血,红了起来。她瞟向掩口的梅言和听而不闻的贺恭,嗔道:“你......正经些!”

    嵇元见她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含笑舒了一口气。对她道:“皇兄登遐,丧仪除了典丧官外,难免还要宗亲主持。丰弟照例递了折子告病,昌儿一人料理不来,我大约会忙上一阵子。若是住在宫里,会使风艾递信与你,你不要担心。”

    见江黛青神情还有些沉郁,嵇元逗她道:“府里如今倒是热闹。你若觉得冷静,可以走动走动。”他笑觑梅言,凑到江黛青耳畔道:“只要别回清净处就好......”这话出口,自是得了她一掌为戒。虽然挨了打,他倒像是心情不错。

    “我是得了空偷跑出来的。”嵇元说:“换身衣裳还要回去。万幸,亲眼看到你醒来。不然,只怕我还要觑空就跑。”

    江黛青欲言又止,终究劝了一句:“有风行卫传递消息,你要支持丧仪还要守丧礼,何必如此奔波!”

    “何必?”嵇元挑起剑眉,似是有些不悦:“若唯有一必,也只会是你!”他沉沉问道:“你竟不知?”

    江黛青登时想起皇帝死前,嵇元在他榻前说的那番话。

    便是负尽苍生,也绝不辜负自己。

    情不自禁拥嵇元在怀里,叫他也难免激动,江黛青说:“保重。”

    两个字,似重千金。足以让嵇元心定。

    嵇元走后,江黛青果然有些难以成眠。大约是因为久睡方醒,江黛青披起衣裳,欲持灯夜游。

    华莲劝阻道:“天黑得厉害,春寒还重,王妃别出去了吧!”

    “走走。”江黛青笑道:“酝酿些困意。”

    “外面黑黢黢的,只能吓得激灵,哪能酝酿出困意!”华莲叹道:“王妃是思念王爷了吧?”

    “这一年里,我与他同宿的时日,也不甚多。”江黛青有些惆怅:“消长盈虚,天地至理。离合聚散,人之常情。流光何忍太匆忙。”

    皇帝驾崩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让江黛青感慨不已。

    华莲不再劝阻,只嘱咐她早回。

    江黛青秉烛而去。她其实来嵇元卧室的时候不多,自打进了京中广陵王府邸,就是住在清净处。循着记忆中路径,向后园走动。遇到锁闭的院门,就换条通路。漫无目的地游荡,终于进了梅园,到了一道月门前。

    抬起灯烛照应,是葳蕤庐。江黛青正要往前走,忽闻衣裙曳地之声,不徐不疾地靠近。将信将疑,江黛青驻足凝听,却果然见葳蕤庐内路径渐渐光明。

    “王妃?”

    竟是虞飞裳,一般披衣秉烛。

    “想不到虞姑娘如此有兴!”江黛青笑道。

    虞飞裳轻笑:“此时夜游,只怕不是有兴。”看向江黛青,一双明眸,有情略同:“是有心事......”

    没什么好隐瞒的,江黛青不说亦不问,两人并肩,继续在园中游荡。

    “太子......”虞飞裳终于沉不住气,问道:“会顺利登基吗?”

    江黛青失笑:“果然你我是一般心事。”她也不知道,所以换了话题,问虞飞裳:“后悔吗?”

    “若是当日没有拒婚。你就是皇后了。”

    无言同行一阵,虞飞裳才低低道:“与皇后失之交臂的,恐怕也不只我一个。”她将问题抛回给了江黛青:“后悔吗?”

    “是谁说的来着?”江黛青恍惚起来:“后悔,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这话,听着像是个心死的女子所言。”

    赛英是不是心死,江黛青不确定。但虞飞裳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心死了。

    “说这话的人,走了错路。空留下一位痴人夜夜望月盼归魂。”江黛青说:“听这话的人,却还有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无限的可能?”

    “情爱,于有些人是必需品,于有些人是奢侈品,于有些人而言,则是废品。”江黛青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爱对了人,花好月圆。爱错了人,水深火热啊!”

    虞飞裳也有了些笑意。

    “王妃字字玑珠。”

    江黛青微微侧首:“经验之谈。”

    虞飞裳不禁好奇:“王妃,也爱错过人?”

    “算吧。”江黛青幽幽道:“不是我爱错,是他错爱。”

    “我没能让他幸福,只带给了他无尽的伤痛。”

    江黛青说:“他没错,我也没错。我们,只是不合适。即便如此,爱到深处,也是很难戒断的。像割肉剜心......”

    虞飞裳难免颤栗:“王妃......别......别说了!”

    婉然一笑,江黛青道:“也没什么。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如今再想,我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那种痛苦的感受了。”

    “都模糊了,在时间的冲刷下。”

    虞飞裳神色似是怔忪:“所以......都会好?”

    “相思疾,原也不是无药医......”

    江黛青说得沉重,虞飞裳痴痴地看着她,心有余悸。

    两人沿着草径在梅园中绕了一圈,各处都黑魆魆的,江黛青不觉发笑。

    “王妃因何发笑?”虞飞裳还是有些胆怯的,若不是同江黛青一起,她当不会走出自己葳蕤庐。

    “想外面那些人。”江黛青面带笑意:“当此时局,也是与我们而今一般临渊夜行......”

    虞飞裳细细思量江黛青的话,没言语。

    “不过,我们倒是不必像他们一般焚膏继晷!”江黛青笑谓虞飞裳:“走!送你回去,咱们睡觉!”

    带些心头无事的轻松感,江黛青将哭笑不得的虞飞裳送回了葳蕤庐。临别,她对虞飞裳说:“好好备考。将来你的路能走多长,这天下女子,都看着呢!”叫她不由自主问道:“王妃,我当真......能有,无限未来?”

    “尽管去闯!”江黛青含笑道:“便是做女王只怕也不是妄想。”

    虽不是妄想,却是笑谈。虞飞裳知江黛青有打趣自己的意思,不禁失笑:“若论起女皇,还是王妃更近一点。”

    江黛青嫣然笑道:“我懒得很,又没有那经世治国的胸襟!我只想自己逍遥快活!”

    虞飞裳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心想:王妃是有兼济天下心的。她翱翔的天地,原是比宫禁要更加广阔。

    次日,梅言来找江黛青陪她用膳,就见她坐在案后,悠闲地看着医书,笑道:“好学不倦?”

    江黛青眼都没抬,低着眉睫笑道:“从前觉得没机会用梅花针,而今可不能辜负!”

    梅言听了很是欣慰。看江黛青纤纤玉指,被日光照得似是微透,螓首随着视线的转移略略转动,长发披散在身后,从右侧肩头滑落。走到她内室妆镜前,取一根束发的带子,回到她身后替她将青丝低低系紧。

    江黛青依旧一目十行:“你倒娴熟。”

    信手挑起江黛青一缕秀发,冰凉的发丝从他手中滑落。

    “黛青。”梅言唤道:“给我一缕好吗?”

    江黛青没言语,也没抬头,只将身子离开椅背微微向前,伸手从书桌上取来裁纸刀,又靠回来递给梅言。叫他惊讶。

    然而,梅言很快就想明白了。江黛青根本不在乎。素手反反复复捋过她乌丝,终于还是接过她手中裁纸刀,取她左耳后寸许香丝割下。相思难割舍。

    密密情丝身自裹,悔相思偏左。

    风荇正抱书进房,看到梅言持刀在江黛青身后,吓一跳,怀中书册都掉了一地。

    江黛青知梅言在动刀,不敢动作,只稍抬眼睫,瞟向风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一刀,风荇很快就意识到梅言是在取江黛青秀发,只是难免疑惑。

    梅言故意说得暧昧:“结发同心,矢志不移。”言罢取下自己簪子,欲要打散头发。风荇拾起书籍交给华莲,看他单手拎着发丝不便,走来替他披散青丝,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梅言不理会他,取刀在手,同于左耳后取一缕发丝斫下,两缕并在一起。

    华莲已经放好书籍在案,取来一条红绳,递给梅言。他便含笑接来,将发丝牢牢束紧。

    江黛青依旧端坐看她的医书,风荇扒拉扒拉她耳后发根,道:“不仔细看,倒也发现不了......”

    “那是不束发。”江黛青淡淡道:“若束起时,便打眼了。”

    不善地瞥了梅言一眼,风荇质问江黛青:“那你还由着他去?”

    “什么要紧的。”江黛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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