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一个可爱秀气的小男孩,大眼长睫,唇红齿白,长得特别像宇文瑛,正是宇文英与摄图的儿子,突厥发音叫雅鹘,宝石的意思,宇文瑛又从谐音给他取了个中原名字叫“燕回”,今年才四岁。

    菱歌弯下腰,抱起他,点点他的额头,道:“今天出去找伊斯丽,都遇到狼了,看把你叼走了,咯吱咯吱的把你的手指头吃了,你怕不怕?”

    燕回很有气势地道:“我才不怕,我带人去把它的头砸烂!”

    还没等菱歌回答,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笑轻斥道:“净胡说,我阿斯拉族以狼为圣物,怎么能随便杀狼?”原来是摄图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他已换下了轻甲,穿着一身褐色的翻领绫袍,头发也沐浴过了,散着披在肩上,额上只束着一条长长的帛练垂在身后。

    他身边站在一个含笑的胡服丽人,正是宇文瑛。八年过去,大漠风霜没有消减她的美丽,反而给她整个人添上了成熟的风韵,光艳之中,又带着一丝清雅,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菱歌听得出摄图对燕回的宠溺,知道他年事愈高,对幼子也心慈,她也是不怕他的,于是笑嘻嘻地反驳道:“父汗,那你这么说,如果狼要吃我,我得乖乖地让他吃咯?”说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摄图也就随口说一说,以往他这么说,人家即便不会照着他的话做,也会走面子称是,哪里会当面说出来?菱歌这是捉弄他来着。

    他一向宠菱歌,因而笑骂了菱歌一句:“你这小库如,不跟着可敦学好的,尽淘气!”

    宇文瑛朝摄图横波一笑,嗔怪道:“还不都是可汗惯的。”她言若嗔怪,实则心喜,那醉人的秋波,要把人溺毙。

    摄图伸手轻轻将宇文瑛的脸颊捏了一下,笑道:“我没见过可敦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像唐苏思这么招人疼,所以我就把她当你小时候疼了,不好吗?”

    宇文瑛俏脸飞粉,含情望摄图一眼,眼里的依恋让摄图十分欣悦舒泰。

    菱歌已经习惯了这两人时不时的亲密举动,摄图妻妾众多,但菱歌能感觉到这年过四十的草原霸主,对阿姊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有父兄般的怜宠,也有情人般的爱恋,她想大可汗对阿姊,起码也有七八分的真心吧,她也为阿姊开心。

    现在阿姊已经在突厥站稳了脚跟,在内,有大可汗的宠爱,在外,休阿兄有六伯父和尉迟表舅旧部的支持,也能在首脑会议上拥有一席之地,成为了阿姊的依靠,她希望阿姐以后的日子只剩下甜。

    只有很多很多的甜,才能让人忘却这大漠的风霜冰雪。

    宇文瑛温柔地对摄图道:“头发编了就出去吧,宴会也该开始了!”拉着摄图坐下来,亲自给他编发,菱歌就带着燕回在旁边玩。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喊:“可敦,求可敦见一见我!”旁边还有一个声音劝着:“阿娜,你别这样......”

    菱歌早听出是伊斯丽和她的母亲依云阿,抬眼看向摄图。

    摄图的好心情顿时大受影响,怒道:“她在闹什么,想吃一顿鞭子吗?”他心知依云阿必是因为豆奴来求情的,怎么肯给她这个面子?于是对菱歌说:“唐苏思,你出去对伊斯丽说,让她把她阿娜拉走。要不然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菱歌见他说得无情,撅嘴道:“父汗不看别的,你就给伊斯丽一个体面,伊斯丽这么大了,父汗不给她体面,以后她的可塔古也不会给她尊重怎么办?那不是伤了父汗的脸面么?”

    摄图忽然笑了:“你别在我跟前弄鬼,你不是知道阿休喜欢她么?难道她以后的可塔古还有别人?”

    菱歌听了这话,又惊又喜,以前摄图的眼里是看不到伊斯丽的,要给阿休结亲,只会先考虑琪曼尔,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宇文瑛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快速地给摄图编好发辫,又给他系上帛练,柔声道:“可汗,夜宴时辰快到了,我们这就走吧。”

    摄图站起来,牵起宇文瑛的手,又抱起燕回,朝帐外走去。

    大帐外,伊斯丽正一脸无奈地在劝说着一个妇人。那妇人一身灰扑扑的袍子,胡乱系着,衣襟上还沾着一滩污渍,一张风吹日晒的脸,黑红黑红的,看着比摄图还大。

    一看到摄图从大帐里出来,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摄图习惯的想呵斥,想想菱歌的话,又按捺住了,只是皱眉,勉强放缓语气道:“依云阿,你不用来闹可敦,有什么话你直接找我!”

    依云阿哀求地看向摄图:“我的阿卡,确实罪不可恕,可是这也是事出有因啊,是阿斯德旺先淫□□夺人子......”她呜呜的哭起来:“可汗处事不公!”

    摄图怒气勃发:“你还敢说我处事不公?淫□□是死罪,位高者是不是可以财物抵罪?我不是赏了豆奴财物和女人?再说了,你敢说豆奴就没有抢过别人妻子?却来跟我说什么不公平!”

    依云阿哑口无言,汗国律法虽然说了淫□□者死,淫人女以女妻之,但那都是对普通牧民有用,贵族之间发生这种事,大抵还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罢了。依云阿也不是不知道,豆奴还是小王子时,也是骄横霸道,没少倚着自己身份贵重,欺压别人,只不过现在身世翻覆,成了被别人欺压的那个人。

    菱歌看伊斯丽皱起眉头,不敢说话,连忙跑过去打圆场:“伊斯丽,快把你阿娜扶回去吧!”

    伊斯丽点头,黯然道:“阿娜,回去吧!”

    依云阿却忽然朝宇文瑛扑过去,悲声泣道:“可敦慈悲,求您帮帮忙说一句话吧,我的阿卡杀了伤了人,我也不是要可汗留他性命,只是想可汗赏他一个痛快,不要将他交给阿斯德部!”

    摄图看他扑向宇文瑛,以为她要撒泼,正要抬脚踢去,宇文瑛却拉住他,和声对依云阿道:“阿姊,对豆奴的处罚,可汗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赏罚不明,百事不行,还有那么多的臣子们看着呢!”

    依云阿匍匐在地,哭道:“可敦,虽然我阿卡是做得过了,可是阿斯德旺先挑起事端,如果我阿卡腰杆粗,阿斯德旺也不会胡来抢他妻子,这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了,阿斯德旺也好好的活着,这难道不是都因为我阿卡是亡国之人吗?可敦你应该最能理解我的心情,可敦也是亡国破家,如果是阿休遇到劫难,被人踩在脚下,你难道不会倾力以救么?求可蹲慈悲,施以援手!”说完,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菱歌听了气往上冲,她想反驳几句,为何要将豆奴那种杀才与休阿兄相提并论,为何要揭阿姊的疮疤,可是看伊斯丽面色难看,又死死忍住了。

    摄图看宇文瑛脸色不好看,连忙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在发抖,又是怜惜,又是震怒,大声质问依云阿道:“你怎敢为了豆奴这样以下犯上戳可敦的心!上次你差点被拉去活祭,还是可敦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可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既舍不得豆奴,不如你去陪他如何?”

    伊斯丽也气母亲,使劲拉着依云阿的手说:“走吧,阿娜回去吧!”她知道母亲生活不易,阿舅又不争气,闯下如此大祸,阿娜惧怕父汗,却为什么要提可敦和唐苏思的伤心事呢?可敦和唐苏思又不欠阿舅的!

    她使了点劲,沉着脸将依云阿拉开,不让她再去父汗和可敦面前点眼。宇文瑛吸一口气,对摄图微笑道:“可汗,我们走吧。”摄图不再理依云阿,向旁边的狼卫微一扬头,狼卫扬旗发令,不一会马嘶车奔,狼卫护着摄图和宇文瑛的车队轰隆隆向举办宴会的营地而去。

    依云阿发了一会儿呆,也爬上马背往相反的方向扬鞭去了。伊斯丽还想追上去,菱歌拉住她说:“让她静下来想一想吧。”

    伊斯丽看她阿娜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而去,就没追上去。她叹口气说:“小时候,我老觉得阿娜可怜,父汗太无情,可是现在我却在想,既然都已经和父汗生了我,那就好好活着啊。她别扭着对父汗不好,也对自己不好,父汗又不缺女人,哪会要讨好她?好歹也曾是一国公主,就是国亡了家破了,也要好好活下去,活得还不如一个女奴,这么拧巴着!你看可敦又聪明美丽,还善解人意,我要是父汗,也喜欢这样的人......”

    菱歌劝道:“你阿母心里也苦。”

    伊斯丽气鼓鼓地说:“她有一次骂我,说我全忘了祖宗的恩典,可笑吧,我身上一半还是父汗的血呢,我都没见过外祖,至于阿舅,有还不如没有,净给阿娜招祸!再说了,这大漠草原上杀来杀去的,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蠕蠕亡国已经有几十年了,让蠕蠕亡国的又不是突厥一国!争来抢去的,自己家里的人就先打成了乌眼鸡。母杀子,父杀子,子杀父......我阿娜祖上,就没几个不是死于非命的,这来来往往的有什么亲情?”

    菱歌存心逗她开心,故作诧异道:“嘿,士别三日,但刮目相看啊,你咋知道这些的,是休阿兄给你讲的吗?”

    伊斯丽毫不迟疑道:“对,阿休跟我说的,唉,他说翻开这大漠的草皮,底下说不定都是血......我阿娜还拿我阿舅跟阿休比,阿休是那样的人吗?”

    菱歌见伊斯丽如此护着阿休,不由得为他俩高兴,于是拉她说:“父汗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去吧,你把那些不快的事都丢开,今晚好好地和休阿兄玩一下。”

    伊斯丽到底对豆奴没什么感情,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两人一拍即合,骑上马向宴会营地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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