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伊斯丽忽然觉得一阵心旌摇曳,草原姑娘的豪情涌上心头,站起来握拳朗声道:“好,这就把阿休叼回我的羊窝去!”

    菱歌附和道:“对,叫他天天啃羊腿!”

    伊斯丽哈哈大笑起来,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青春少艾的女孩子本来就是哭也容易,笑也容易,草原上的姑娘天性奔放,开心不开心都要唱唱歌跳跳舞,她这时候又得好友开解,心情愉悦,于是心血来潮,就在山桃树下举手踮足跳起舞来。

    哈斯丽跳舞没有那么多技巧,不过胜在少女无邪活泼,菱歌坐在树下给她打拍子鼓掌,哈斯丽跳得兴起,将外袍脱下,又要将菱歌拉起来,说:“一起来跳嘛!”菱歌合掌说:“你饶了我吧,我被可敦逼着学跳各种舞,累得我的骨头都在嘎嘣嘎嘣响呢!”

    草原女子没有不会跳舞的,这里各族杂居,龟兹乐舞十分受欢迎,摄图还供奉了一队龟兹乐师伎人,以供宴会时舞翩迁作乐。

    宇文瑛刚来塞北时,摄图怕她寂寞,让龟兹乐人教她跳舞,宇文瑛天分好,所以舞也是跳得很好的,不过她只跳给摄图看。菱歌小时跟在宇文瑛身边,看她跳过几次,总觉得她一抬足,一回首,一凝睇都是说不出的美。菱歌也是从小跟着她学跳舞的。

    哈斯丽只是不依,作势要挠痒痒,菱歌讨饶:“好好,我跳!”也不见她站起身来,只伸出一条长腿,左手从头顶往后一撑,右手向空中一拂,腰肢用力,整个人就像一弯月儿一样,离开了地面,顺势就摆出了一个优美的舞态。

    她向哈斯丽凝睇一眼,做出一个扬袖的动作,轻轻地舞动起来,她嘴角含笑,眼光始终不离伊斯丽,或轻舞漫转,或沉腰如弓,大概是她有习武的缘故,伊斯丽只觉得她腰肢十分灵活有力,勃勃的生机扑面而来,可是又有说不出的妩媚。

    伊斯丽看得呆住,远处阿鲁也静静地看着,连鹘隼和牧羊犬都安静了下来。

    菱歌只跳了一小段就停住了,伊斯丽佯做生气道:“气死人啦,和你一比,我跳舞就像打拳了!”

    菱歌却吐吐舌头道:“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啊!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阿兄不喜欢我跳舞的。”

    伊斯丽急忙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我吃不了那个苦。”菱歌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不喜欢她跳舞,其实她倒是蛮喜欢的,反正她又不会像乐人那样跳给别人看,不过阿兄既然不喜欢,那她也不说好了,从小到大,阿兄都是为她好,她也很少违逆他,只有跳舞这件事,她是阳奉阴违。

    因为按照脚程,摄图不是今夜就是明天要回来了,宇文瑛忙着安排接风庆功,唐元宇文玘都随摄图去抓豆奴了,所以半下午也没人让菱歌上课,菱歌就和伊斯丽放了半天羊。

    太阳渐渐向山岗背后落下去,菱歌和伊斯丽也赶着羊群回家,菱歌和伊斯丽骑马慢悠悠走在前面,阿鲁默默地跟在后面,晚风不时将两人的笑语送过来。

    路上,伊斯丽看到一堆黑乎乎的干牛粪,连忙跳下去,从马背上拿下铲子和簸箕,连草皮带牛粪铲到簸箕里,菱歌看到她边铲牛粪边哼歌,一副欢欣的样子,揶揄道:“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这么大一坨黄金呢!”

    伊斯丽不以为忤,喜滋滋地说:“你不知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呢,这牛粪比羊屎蛋要好,又经烧,冬天做饭烤火可少不了它呢,还有马粪,那也是顶好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可是羊儿的好饲料呢!”

    菱歌大为惊奇:“羊儿吃马粪?”

    “对啊,马是直肠子,所以草茎叶都没消化呢,里面还有草叶草籽,一股草香呢,要不然下次我让你闻闻?”

    “不了,我谢谢你!”

    菱歌要么跟着宇文瑛住在可敦大帐里,要么就是跟宇文玘住在一起,虽说不像以前在代王府里万事有人服侍,很多事情也是自己做,但好歹她是摄图的养女,宇文玘几个人又宠她,身边也是有几个侍女服侍的,她还真不知道牛粪马粪什么的有这么多用处。草原上物资缺乏,摄图的女儿肯定远远赶不上中原的公主那么有排场,但是像伊斯丽这么连牛粪马粪都要捡的,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菱歌和伊斯丽感情深,知道她不介意,因此取笑道:“好一个牛粪公主,怪道我看你家毡帐前后晒得一坨一坨的排列成队,还以为你要学父汗摆阵,指挥百人队,千人队,乃至万人队呢!”

    阿鲁听菱歌拿牛粪来比可汗的百人队,千人队,不禁想笑,伊斯丽轻轻拍了一下菱歌说:“淘气,叫父汗听到了罚你捡牛粪!”又抬头望望天色说:“这些天白天天气好,我的牛粪都晒得差不多了,明儿你把阿鲁借给我,帮我把牛粪堆成垛子,行不行?要不然过几天大雨来了就白晒了啊。”

    阿鲁只听菱歌“哼”一声道:“我鲁阿兄英雄了得,要不是阿兄让他保护我,早就像小刀阿兄他们在可汗面前露脸了,怎么能屈才去给你去堆牛粪!不行不行,决计不行!”

    阿鲁看见菱歌难得露出一丝娇蛮,心里却一阵温暖。

    伊斯丽无奈地说:“好,好好,你阿卡金贵!”菱歌却一本正经道:“嗯,我不金贵,明天我来给你堆好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当牛粪公主啊!”

    两人正在笑笑闹闹,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草原上的春天,天气说变就变,伊斯丽以为是打雷了,一边怪自己乌鸦嘴,一边甩起鞭子吆喝羊儿快点跑,菱歌也连忙向空中看去,空中却明澄清朗。

    阿鲁勒住马缰,朝身后远处看去,一边凝神细听。他耳朵灵敏,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风里还夹杂着马嘶声,催马向前站到菱歌身边,很有经验的说:“是大队骑兵过来了。”

    他倒不是怕有人对菱歌不利,这里是汗国腹地,王帐离这里不到十里,方圆都有人驻守,外人轻易过不来,他只是习惯了第一时间护住菱歌。

    菱歌也回身凝听,只觉地面也震动起来,显然来的人马真不少。

    菱歌忽然会意过来,惊喜地问阿鲁道:“是不是阿兄他们回来了?”

    阿鲁之前就若有所感,不过他一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大说多余的话,见菱歌问到了,才点头道:“应是如此。”

    三人立在原地,望向奔雷滚滚之处。

    又过了一会,远处山岗上首先冒出一张九旄大纛,接着一条黑线漫上山岗,很快就看出原来是大队的骑兵。马上的骑手们发出一阵欢呼,向山岗上冲下来。

    骑队越来越近,在草原上一字排开,声势惊人。

    菱歌和阿鲁认出是可汗的金狼纛旗,连忙下马。

    伊斯丽的羊群却被这声势所慑,吓得躁动不安四散逃开。伊斯丽扬鞭大声呼喝,牧羊犬也大声地叫起来,菱歌见伊斯里着急,怕羊群冲撞可汗队伍,顾不上看过来的骑队,连忙跑过去帮伊斯丽驱赶归置羊群。

    那边奔涌而来的骑兵,也看到这边的乱象,传令官连忙发号施令,让骑兵们放缓了速度。前面的队伍听令向两边散开,露出后面一队最整齐的轻骑兵。

    这一队轻骑兵和其他队明显不同,骑手个个一身轻甲,马鞍两旁都是挂了两张弓和两个箭筒,连身下的坐骑也是配了半身的轻甲,最前面的旗手擎着纛旗,金色的狼头仰天长啸,正是可汗金狼卫中的一队。

    摄图一向爱惜金狼卫,装备都是最好的,此次出猎绞杀沙匪,虽只带了五百,却也已经够给豆奴面子,和另外五千人围剿他千把人,狼卫又十分悍勇,竟是一个都未减少。

    这时,整齐的队列中,一骑却越众而出,马上骑手是一个英俊如骄阳的青年,他只穿着半臂轻甲,没有带头盔,只额前勒着一根红色带子,坐在马上也可以看得出他身姿挺拔高大,他脸上是遮不住的兴奋,明亮的大眼里盛满了阳光般的笑意,迅疾向菱歌三人奔来。

    阿鲁最先反应过来,微笑着看向骑手。那青年却先掠过伊斯丽旁边,伸手在她脸边一抹,菱歌看得分明,伊斯丽的一只耳环已被他拿下塞入怀中,正要出言,那青年却又兜回来,绕到她身后,利落地跳下马来,从后边提着菱歌的腰带,将菱歌一把抓住,甩了几圈,一边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菱歌虽然身材高挑,但在他面前仍然如小鸟依人。菱歌被他吓一跳,大发娇嗔:“坏阿兄,给我放手啊,我已经长大了!”

    这青年正是阿休,他生性开朗爱玩,在菱歌小时候最喜欢有事没事就抱着这个妹妹抡几圈,长大了也不改这个习惯。

    阿休咧开嘴,快活地笑出两排白牙,将菱歌放在地上站稳,笑道:“知道了,你长大了,已经可以嫁人了!”菱歌大感不好意思,鬼头鬼脑地凑上去,在他耳边道:“休阿兄,你敢不敢去抱一下伊斯丽啊?”阿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伸手过来要揪她的发辫。

    菱歌逃开,若有深意的对着伊斯丽眨眨眼,向后方的队伍跑去,欣喜地叫起来:“父汗,你得胜回来啦?”

    摄图端坐马上,仰天笑起来:“孩子话!那么一点子沙匪还不得胜回来,当我的孩儿们都是白吃羊肉的么?”又伸出马鞭,直指旁边的的骑兵道:“伤亡了四十人,狼卫一个不少,全歼沙匪!”睥睨之态显露。

    菱歌笑眼弯弯,伸出大拇指大力赞叹:“父汗英明神武,所向无敌!”

    摄图失笑。

    她一边和摄图说话,一边眼光飘向他身后,摄图身后几个少年,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纷纷热切地看向菱歌,咧嘴纷纷叫起来:“唐苏思!”其中最小的一个是都思兰,长得也最秀气,还问:“唐苏思,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菱歌笑眯眯打招呼:“阿卡们辛苦啦!”继续往后看,终于在少年身后几个马位处看到了要看的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灵动活泼的眸子里星光乍现,脸上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娇声喊道:“阿兄,阿兄!”

    声音里的关切和激动,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人是她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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