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说起琪曼尔为什么会被伊斯丽的舅舅掳走,摄图为什么又要去抓伊斯丽的舅舅,菱歌又为什么说是琪曼尔的舅舅先做得不对,这里面有一段很长的乱账。

    伊斯丽的舅舅郁久闾豆奴是蠕蠕的小王子,如果蠕蠕没有亡国,那蠕蠕的汗位,有可能是由他继任。

    蠕蠕和前高氏齐国是盟友,先后有几位蠕蠕公主嫁到了齐国皇室。所以三十多年前蠕蠕汗国被突厥灭亡后,豆奴的父亲郁久闾安罗辰带领残部东逃投奔了齐国,齐国封他为蠕蠕可汗,可是安罗辰终究不甘居于人下,很快又造反作乱了,被齐国打得落花流水,蠕蠕最后的十万铁骑几乎全军覆没,牲畜财物全入齐国囊中,蠕蠕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翻身。

    安罗辰率族人在草原上流浪多年,最后只好向突厥乞降,当时还是小可汗的摄图给了他一块封地,让他和族人定居下来。安罗辰死后,豆奴把自己的幼妹,即伊斯丽的母亲献给了摄图,想搏一个出路,可惜伊斯丽的母亲虽名是公主,但一来蠕蠕风俗自来野蛮,二来亡国后待遇江河日下,更是无人教导于她,她十分不讨摄图喜欢,生了伊斯丽以后,连见摄图都困难,更不用说搏宠了。

    豆奴恨妹子不争气,看她翻身无望,帮不到自己,于是也不怎么照顾她,兄妹之间感情日益淡薄。

    几年前琪曼尔的舅舅阿斯德旺仗着自己是大族族长的儿子,将豆奴的一个妻子抢去,妻子当时还怀着孩子,孩子生下来后也没有还给豆奴,豆奴讨要未果,反遭羞辱。

    豆奴让摄图评理,摄图自是偏向阿斯德部,在贵酋眼里,个把女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于是开玩笑说:“儿子他不还就不还吧,以后还可以从他继父那里分得家产呢,你也不吃亏呀!”又赐了两个美丽的女奴给豆奴想平息争端,豆奴心里更加气恨,只苦于无力报仇,两个部族发生过多次小冲突。

    却说摄图成为大可汗后,一方面雄心勃勃,要继续保有突厥草原霸主的地位,一方面也是代宇文瑛出头,和中原隋朝也是冲突不断。而南边的隋朝,杨坚谋夺宇文氏的江山后,虽然兵权大部分掌握在他手中,但反对他的人也不少,对他算计幼儿寡母不服,很有一些州郡燃起了烽烟,所以杨坚为了稳定社稷,让天下归心,这些年也是做了许多有利民生休养生息的决策。

    长江以南的陈朝看见隋根基还不稳,趁火打劫抢去了几个城池,而甘陇腹地的土谷浑也趁机骚扰,夺去了中原大片土地,杨坚大怒。因宇文玘的伯父武皇帝在位时,曾打服了土谷浑,而自己却被土谷浑给以颜色,好像显得他不如武皇帝似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厉兵秣马,在去年派大军全力西征土谷浑,攻破了凉甘等地,斩杀了土谷浑男女老少两万多人立威,又南下夺回了陈朝夺过去的几个州郡,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这时候,摄图看着隋朝和土谷浑,陈朝双线作战,无暇北顾,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又加上冬天快要来临,草原上又要缺衣少食,于是与自己臣下一商议,决定趁此时机,要率大军叩响大隋国门。

    汗庭一面飞鸽传书,一面用快马一匹接一匹将号令传到乌博,谒罗,曲罗合三人的小汗国,又放下与西面可汗塔佗的矛盾,诚邀他在西线南下“放牧”。突厥各部族哪有不愿意的,于是号角吹响,铁蹄如飞,刀枪林立,狼纛旗所指之处,五路大军,直朝中原扑去。

    突厥人出征,本来就不带口粮,一贯以战养战,又没有粮草辎重拖延,五路大军轻骑上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城沿线诸郡抢掠一空。

    大军出发后,伊斯丽的舅舅豆奴觉得报仇机会来了,他是不敢打摄图的主意,却趁阿斯德部大部分精锐随摄图出征,后方空虚的机会,袭击了阿斯德部。

    他本来是只想夺回妻子和儿子,一雪前耻,没想到阿斯德旺一向跋扈眼高,有恃无恐,觉得豆奴就是一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来要人?拒不交还不说,还辱骂豆奴,豆奴也曾是蠕蠕的小王子,他父祖未死时,也是说一不二杀人如麻,这时旧仇新恨一起涌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阿斯德旺和琪曼尔的外公都杀了,还砍下阿斯德旺的头颅,制成酒器。

    豆奴不仅抢回了妻子儿子,还掳走了阿斯德部这一系不少女眷,其中包括运气不好正在外家做客的琪曼尔。

    等一时激愤做下这些事后,豆奴又后怕起来,知道摄图回来饶不了他,草原上应该是没人敢收留他了,他只好往西逃准备去投奔花剌子模。(花剌子模:在今土库曼,乌兹别克。最后被成吉思汗所灭,射雕英雄传里黄蓉设计助郭靖破其都城撒马尔罕,挺有意思的哈)

    小阿斯德氏听到族人报信,见父兄陨命,大哭不止,迁怒于伊斯丽的母亲,带人去捆了伊斯丽的母亲,鞭打一顿,要将她押去阿斯德部自己父兄灵前杀死,为父兄报仇。

    伊斯丽求到可敦帐前,宇文瑛本不想参与争端,她厌恶这一本乱帐,不仅讨厌夺别人妻子的阿斯德旺,也讨厌掳掠女眷和琪曼尔的豆奴。但菱歌跟伊利斯丽感情很好,看伊斯丽可怜,也跟着一起哭求,宇文瑛到底觉得伊斯丽的母亲无辜,只好派人追上去拦住,拿出可敦的威严,制止了小阿斯德氏。

    摄图趁大隋不防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回军了,听见小阿斯德氏的哭诉,果然大怒,立刻派一队轻骑去追击豆奴。

    豆奴眼看逃不过,只好丢下老婆孩子和牧民,带着残兵败将逃命去了。老婆孩子以及被抢去的女眷都被王庭夺回。

    此后,豆奴就一直带着人东躲西藏,竟在北面的戈壁沦为了沙匪。虽然只剩下千把人了,但大漠广阔,豆奴一行又来去如风,竟被他躲了半年,一直没抓住。

    摄图深觉面目无光,又抵不过阿斯德部的压力和小阿斯德氏的哭求,这次得知了豆奴的行踪,竟然亲自率领自己的亲军狼卫五百,又点了五个千人队去围猎豆奴,把豆奴一众沙匪当野兽打,牛刀杀鸡,将沙匪杀得干干净净,除了豆奴,一个不留。他这次出猎,不仅休玘二人随行,几个小的儿子都被带去历练了。

    菱歌见伊斯丽不开心,又是耍宝又是唱歌逗她开心。哈斯丽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好姐妹一直安慰自己,看着她如花笑靥,叹一口气说:“唐苏思,你不知道,我一直最喜欢你,也最羡慕你,你不仅有阿卡疼,父汗喜欢你,也胜过喜欢我和琪曼尔,”她又往阿鲁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阿鲁阿卡也对你忠心耿耿,大家都喜欢你,什么事情在你这里来说,好似都不是什么大事。”

    菱歌愣了一下,握住伊斯丽的手,慢慢地说:“我阿耶,阿兄确实视我如珍如宝,但也不是谁都喜欢我啊!我记得小时候有个小阿姊就特别讨厌我,我们家里败落后,她一直欺负我,我告诉你,她比琪曼尔还厉害呢!有一次拜她所赐,我差点就死了,是一个很好的阿兄救了我,后来我阿兄找到了我,我们才找到可敦,要不然,说不准我是不是还能活着呢,我也不会认识你啦!”想到阿耶和阿兄,心里一阵温暖,不由笑了。

    伊斯丽认不了几个字,只知道可敦是中原来的公主,也知道中原换了皇帝,这个皇帝是可敦的仇人,唐苏思是可敦的族人,别的唐苏思也不怎么爱说起。伊斯丽虽然没有好姐妹好学聪明,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位亡国公主,不是就活得还不如父汗的其他妾么?想必唐苏思也曾在苦海里挣扎过。

    看她笑得这么明媚,乐观,不由得受到感染,难怪父汗,几个阿卡阿弟都喜欢她,自己不也是被她这样子吸引的吗?因此歉意地挨挨她的脸说:“对不住啊唐苏思,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菱歌摇摇头道:“都是不重要的事啦,我都不记得那个小阿姊长什么样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看见了。你还有阿娜和父汗,我的阿耶阿娘却早已作古了,所以啊,在这点上你已经比我强了,不用羡慕我啊。”来草原安定下来后,宇文玘和宇文瑛唐元商议后,还是把冯氏的死告诉了菱歌,免得她牵挂,长痛不如短痛,菱歌当然很伤心,但是那时候年纪小,几年过去她也习惯了,只是想起来总有伤感。

    伊斯丽看到的唐苏思,从来都是像糖酥丝那样甜甜的,让人心情愉悦的,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这么多伤心的过往,顿时觉得自己也不可怜了,对好姐妹大是同情。

    菱歌看到她那表情就笑了,望着头顶上的流云,悠悠地说:“我时常想起小时候我阿耶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这世间,有的人很尊贵,有的人很可爱,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善待她,让我一定要坚强。小时候的事很多我都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阿耶说的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有阿兄,有阿姊,有元叔,有父汗,这么多人疼我,我还有你,你说我为什么不开心?”又淘气地说:“如果你能做我阿嫂,那我就更开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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