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步珩没有亮明身份,跟步炎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弄明白步家荒坟山上的秘密。

    在步炎眼里,杨泱接近步家一直就动机不纯,可谁叫她手上有两只追魂蝶呢?一般人可追不上一阵风。

    开车的是步炎的司机,他们仨都没怎么睡觉,需要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凉原山下。

    凉原山这三人以前都来过,山脚下有个门丰村,高兰就是门丰村的人,想起这个,三人似乎都有些明白了阴风为何要来这里。

    门丰村隔壁,就是高家湾。

    高家覆灭之后,剩下些旁枝末节当时就是逃到了这凉原山下,传下来的后代大多数都住在高家湾。

    但这高家湾也不全姓高,很多杂姓,这阴风的尸体被烧,煞气弱了许多,倒也没想着屠村,但仇恨已经深种在血液里,姓高的一个也不能放过,可她也不知道高家湾具体在哪,也不知道哪些人姓高,所过之处,只要听见谁叫了谁的名字,但凡有姓高的就立即杀掉。

    到杨泱她们仨赶来时,胡冬儿还只是在门丰村,一个姓高的都没找到,正狂躁地四处寻找目标。

    突然,风中飘来些家长里短,“那莽子媳妇儿高兰和他男人打起来了,哟,那场面,简直是往死了整啊!”

    “还在打吗?”

    “在啊,你看,这是他们给录的视频。”

    “啊哟,打那么狠!”

    “谁说不是呢,走,过去看看。”

    “走!”

    杨泱三人追着阴风赶到现场,车还没停稳杨泱就冲了下去。

    眼看那阴风已经刮过去,杨泱动作快,一手抓了一个人,把高兰的老公和她婆婆扯开,正要去拽高兰的公公,一阵风把众人连锅端,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杨泱护着高兰从地上站起来,就听见有人嚎哭道:“哎哟……杀人了,要杀人了,救命啊,天爷!”

    高兰婆婆磕在地上磕破了头,双手按在头上,流了满脸的血。

    原本,这一家三口围殴高兰时,村民们都只是远远地站着,认为是家务事,不好劝,怕被误伤,更没人上前拉架。

    一家三口齐齐动手,高兰只有挨打的份儿,本来进的气就比出的气少,瘫在地上动都动不了,要不是杨泱赶来拉开这一家三口,怕是高兰倒真的被他们家给现场打死。

    这时候,高兰婆婆倒喊起救命来,偏偏这些村民这个时候作为了,围过来把杨泱堵在中间,生怕她跑了,那神情,好像杨泱真是来杀人的。

    高兰老公最先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老妈脸上血糊糊的一片,从地上捡起鹅蛋大的石头就往高兰身上砸,“老子今天弄死你!”

    人群又惊叫着闪开。

    杨泱扑倒高兰躲开石头,高兰老公已经暴跳到跟前,一脚踹过来,直奔高兰头部,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这一脚下去,怕是高兰凶多吉少。

    只听“嘭”的一声,背过身去不敢看的人们转过头来,看见趴在高兰身上的那女子拧着身体一脚蹬在高兰老公脚踝上,挡住了这一脚。

    由于角度刁钻,女子的身体过分地拧着,很难站起来,高兰老公忍着痛,使劲儿往下压,那只脚着地后,另一只脚立即跺上来,人群中再次响起惊叫声,这一脚下去,那女子别着的那条腿就该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女子一个巧劲儿,身体凌空一拧,反身一胳膊砍在高兰老公脖子上,把人劈翻在地。

    在人们的抽气声中,原本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痛苦□□的高兰婆婆,见着儿子吃亏,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揪住杨泱,又掐又拧,“哪里来的疯女人,杀人了,杀人了!”

    “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高兰婆婆手脚不停,一边骂,一边还要抱着杨泱啃上两口。

    这老婆子泼得很,要不是顾忌到她一把年纪,头上还有伤,可能不扛揍,杨泱真想一把弄开她。

    高兰婆婆缠住了杨泱,高兰老公倒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气还没气过,揪住高兰的头发就一顿暴揍。

    奄奄一息的高兰摸到了掉地上的石头,一石头敲破了她老公的脑袋,落在身上的拳头巴掌才停下来。

    另一边高兰公公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看见他儿子吃了亏,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再也不装晕了,爬过去踹了高兰两脚,开始扯高兰的裤腿,“疯婆娘,老子今天让你从今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看你一天还疯!遇到你妈这个疯婆娘,倒八辈子霉了!”

    这时人群中终于响起来劝告声,“别这样,到底是一家人”。

    先前的打斗,高兰本来已经衣不蔽体,老东西一把就扯掉了高兰的裤子,“谁跟她是一家人,扫把星!还敢打人,不让她长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

    “干嘛呢!”

    杨泱强行扯开高兰婆婆扔在地上,一脚蹬开糟老头子,“都是死的吗?”

    人们不忍,却没有人上前帮忙。

    这一家,经常搞事情,人们已经麻木了,帮谁?最后一起过日子的还是人家一家人,没得帮着劝了架,回头还挨骂。

    以前这两口子打架,有邻居劝不住,帮着报过警,警察来了也只是把她老公狠狠教育了一顿,最后还是因为是夫妻之间的家务事而不了了之。

    有个年轻的警察,说这种事一般都调解,劝一劝,好好过,真要认真追究,男的有了案底,将来影响孩子。

    后来那报警的邻居家没少挨骂,鸡鸭鹅莫名其妙就死了一大堆。

    杨泱蹲下身帮高兰穿上裤子,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高兰身上,正要把高兰和她老公分开些,听见身后人群有人在惊恐地议论:“不是死了吧?”

    “动都没动,看上去就像死了呢!”

    “快,拍个照,这女人杀人了!”

    “对对,留个证据,不然到时候说不清。”

    “谁去看看啊?不要真的闹出人命来!”

    “……”

    议论声止,人们纷纷后退,没人上前。

    杨泱将高兰挪开了些,回身去检查人们口中或许已经死了的老太婆,手指还没来得从老太婆鼻翼下收回来,杨泱突然听见步珩高喊一声,“高兰!”

    声音有些远,很急迫,很显然来不及多说,但杨泱已经明白步珩的意思,这阴风久久没有动作,是因为有步炎和步珩在与其纠缠。

    她跳下车后,步炎和步珩也跟着下了车,之所以没有来帮忙,就是要把阴风引到山脚下稳住,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显然最后没有成功。

    杨泱只来得及往高兰那个方向跨出去两步,还没到跟前,一阵阴风猛地刮过来,掀翻了在场所有人。

    风太大,人们倒在地上东翻西滚,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见瘫在地上的高兰身上瞬间布满了鲜血,地上的人有的吓哭了。

    “妈呀,出人命了,这高家这下怕是不得依。”

    “天爷,谁说不是呢,这高家就在隔壁村,怕是早都听到消息了,说不定很快就到。”

    “这风来的好奇怪,怕不是有鬼哦,怪说不得今天要出事。”

    “我刚刚听见有人喊高兰了,怕不是高家人已经到了?”

    听见这些话,杨泱就知道遭了,阴风撤离时,杨泱爬起来就追上去,这要是到了高家湾,死的人怕是更多。

    追至凉原山脚下时,杨泱心生一计,指着上山的路,冲着步炎和步珩大喊,“拦住她,不要让她去高家湾”。

    这一阵风怎么拦?但步炎和步珩都十分默契,迅速挡在上山小径上。

    终于,那阵风绕过步炎、步珩,往山上刮去了。

    高兰一家还躺在地上,杨泱掏出装追魂蝶的盒子扔向步炎二人,掉头往回跑,远远地她就听见了惊恐的哭喊声,呼天抢地。

    杨泱心里头莫名慌乱起来,脚下步子飞快,冲到人群中顿时双眼就红了。

    高兰浑身是血,手里握着一块鹅蛋大的石头,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砸在地上那人头上。

    “嘭……嘭……嘭……”

    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力道。

    而地上高兰老公的头已经烂成了血糊糊的一滩。

    哭喊声,呕吐声,响成一片。

    另外两个老的,明显也被石头砸过,都已经死了。

    杨泱一一检查过后,来到高兰身边,只是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默默地陪着她,没有阻止。

    许久之后,草丛里的电话闹铃响了,高兰面无表情地丢下手中石头,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可她伤得太重,根本站不起来。

    “你要做什么?”杨泱的声音很轻。

    高兰目无焦距看向远方,“该去接孩子了”。

    杨泱一看腕表,下午四点,幼儿园该放学了。

    高兰的女儿比步可言小一些,和言言一样,幼儿园大班。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高兰望着接孩子回家的那条路,眼神空洞,“妞妞在上学呢,真好,不像她妈妈是个杀人犯,杨小姐,不要让她知道她妈妈杀了她爸爸,杀了她爷爷,杀了她奶奶,不要告诉她,她将来还要上大学呢”。

    满是鲜血的脸颊上滑落两行泪,高兰回头望向杨泱:“她能上大学吗?”

    杨泱哽咽,“一定能”。

    “谢谢……”

    这个女子,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温暖。

    警车开了过来,高兰捡起那块石头,爬到老头身旁,举起手,砸下。

    举起,砸下……

    正要爬到老婆子身旁去,警察赶过来押住她,高兰紧紧抓住石头挣扎,“还有一个没砸碎呢,他们全都该死!哈哈哈……都被我杀了,都被我杀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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