霑衣

    很明显是跟步珩说的。

    步珩愣了一下,地上的步炎爬起来,抹去嘴角鲜血,从步珩手里拽过杨泱。

    一旁观公子问:“为什么要破了这桃木阵?”

    “因为这桃木阵能困住她,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桃木阵能将她困在这高山上,千万不能……”

    不知道从哪里爬起来的茅天平话还没说完,就被阴风掀翻,往山下的方向滚去,刚刚才把他拉起来的大蜂气还没喘匀,就又不得不下山去找。

    茅天平说得对,这桃木阵就是为了将这阴风困在这山上,先前这阴风明明是往煜阳城方向去的,半路却突然改了道,原因就在这里。

    许是被风刮晕了,步珩还没反应过来,杨泱喊了他一声,冲他摇头。

    那阴风便猛地向步炎和杨泱刮过来。

    “能”。

    步珩开口,阴风停在了杨泱后脑勺,步炎的面门上。

    步珩从包里掏出些药来洒在四周,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淡了不少,他说:“在这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您问?”

    “也许,你知道是谁葬了你”。

    阴风再起,温和了许多,“或许是霑衣,我只是推测”。

    医术高明的女子缝补她时,她就浑浑噩噩飘在那堆血肉旁,她看见了那女子,但又不是很确定。

    霑衣是那个神医少年的妹妹。

    当年少年神医为她治病的时候,他妹妹才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粉嫩可爱,已经能瞧出些倾城模样,但是病好之后,她们并没有再见过面,从治病那年到胡冬儿死,过去了整整十二年,曾经的小姑娘已经二十二岁,女大十八变,凭容貌是认不出来的。

    女子不仅医术好,对阵法也颇有研究,在她父母坟前设下迷障,另建墓室,葬下她时说过:“我们不是罪人,你却因我们而死,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陪在父母身边,愿你能够安息”。

    能说出这样的话,十分有可能就是霑衣,但四年前,神医霑沐之死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神医兄妹二人共赴黄泉,他妹妹也在那时候死了。

    当时她问过那时候还是教书先生的高沂,高沂说霑沐和他妹妹确实是死了。

    可,除了霑衣,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已经成了一堆碎肉的她,谁还能把已经成了一堆碎肉的她缝补完整?

    所以,她只能推测,是霑衣,尽管这样的推测并不符合逻辑。

    “霑衣是谁?”

    不明就里的观公子问道,没人理他。

    阴风开口:“还请您帮我破了这桃木阵”。

    “高家已经灭了”,步珩说:“太宇皇朝也灭了,这世上再没有原来的世家大族高家,这桃木阵是霑衣布下的,还要破吗?”

    灭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九百多年以前”。

    这么久了吗?

    霑衣布下这桃木阵,为的是净化她心中怨气,原本,她在这世上也就只是一阵可有可无的轻风,谁知道,过了九百多年还能有人打她的主意?硬是将她从棺材里扒出来,泡在那腥臭的血液里,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她有了意识,变得强大暴力。

    九百多年,高沂死了,高家也灭了,她醒来有什么用?

    但心中有怨啊,上千年的怨气,要往哪里出?

    杀!

    杀光这世上所有姓高的人!

    可有这桃木阵拦着,她下不了山。

    正在暴走边缘时,茅天平在大蜂的搀扶下又撞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掉头,就被阴风刮翻在地。

    不知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关窍,待到茅天平浑身血污从地上爬起来,那阴风已经呼啸着下了山。

    茅天平紧紧拽着搀扶住他的大蜂,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惊恐,“坏了,阵破了……”

    观公子翻了个白眼,“那赶紧修补啊,那疯劲儿,下山了还得了,谁能奈何得了她?”

    “哦哦,修补修补”,茅天平六神无主,都快哭了,“一时半会儿修补不好!”

    观公子恨不能上去给茅天平几脚,要你多嘴得罪了那疯风,要摔也不摔远点,这么巧就把阵给破了?

    观公子没说出来,注意到一旁阿山进了墓室,也跟了进去。

    阿山蹲在尸体旁边,掏出打火机,观公子心底一动,没有出声阻止,那尸体满身是血,根本点不着。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杨泱从背包里翻了一瓶医用酒精倒在尸体上,阿山立即点燃了尸体。

    四处蹒跚赶来的警察见着这情形,怒火中烧,当即就要把阿山和杨泱拿下,犯罪分子还没有抓到,毁了尸体,相当于毁灭证据,恐怕就更抓不到人了。

    换句话说,怀疑她俩就是犯罪分子也不为过。

    但,警察同志还没来得及靠近这二人,墓室门口的两位步先生不约而同开口:“赶快离开!要爆炸了!”

    这高山上,落叶积灰多,经过阴风反复吹刮,空中布满了粉尘,火势一起,就该爆炸,尤其这墓室里空气还不流通。

    果然,话音一落,尸体身上的火势“呼啦”一声,迅速蔓延,整个尸体全着了,连周遭的空气也开始爆燃,说时迟,那时快,杨泱一把拽住阿山就往洞口奔去。

    一声震天响,墓室炸了。

    幸而坍塌的山体扑灭了火势,否则,整座山都该着了火。

    步炎从地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杨泱拉出来,一探鼻息,松了口气,还活着。

    只有杨泱一个人被埋了,她和阿山在最里面,最后那一刻,只来得及把阿山推出来。

    步珩赶过来要给杨泱急救,被步炎伸手挡住,“我来”。

    一旁观公子有样学样,刚刚凑到阿山面前,躺在地上的阿山就睁开了眼,“你做什么?”

    观公子猛地一退,坐在地上,“……喏,急救”。

    阿山顺着观公子的目光看过去,步炎正在亲杨泱,连忙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安静。

    连步炎给杨泱做人工呼吸的声音都没有,阿山狐疑转头,众人正一致盯着他,包括正在做急救的步炎。

    阿山站起身,背着步炎和杨泱走开几步,“请继续”。

    还不忘侧目睨了观公子和各位警察同志一眼,“诸位请回避”。

    众人嘴角一抽,步炎这急救是做不下去了,干脆在杨泱脸上拍了几下。

    杨泱醒来后,发现众人都目光怪异地盯着阿山看,而阿山始终背着他们,心想着,阿山烧了尸体,这些人大概是要抓他呢吧。

    一时间连步炎打她了几巴掌的事都顾不上了,从地上爬起来,就站到阿山旁边去,“这尸体上没留下线索,还要从别的地方入手,烧了尸体,或许能阻止她”。

    这一点,茅天平再清楚不过来,听见这话,立即从大树背后走出来,“她说得没错,烧了尸体能破除危害”。

    众人:“你怎么知道?万一不行呢?”

    茅天平卡顿,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这是他祖上留下的下墓笔记中得来的,那神医不就是在找血尸么?找到了不就是要毁去么?他要怎么解释?

    就不该一时嘴快,那姑娘多的是人帮她,现在,谁来帮帮他?

    没有人。

    还是那姑娘良心在,跟警察说:“和阴风可能带来的危险相比,试一试是值得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办法阻止可能发生的危险,茅大师或许能帮上忙”。

    茅天平在一旁不停点头,“需要我的地方,一定鞠躬尽瘁”。

    步珩拉着领队的警察去了一边,交谈了几句回来,没再为难杨泱,但是阿山被扣下了。

    杨泱和步珩还要去追那阴风,没时间处理阿山的事,想拜托步炎帮帮忙,步炎直接把这事丢给了观公子,死活要跟着杨泱和步珩去。

    观公子也想去,但是,警察同志们和阿山杠上了,而这阿山好像有哪里不对,教育起警察同志来,“放着做恶之人不去抓,缠着我是何故?”

    警察同志表示,你销毁了证据,有嫌疑。

    阿山望向茅天平,“他嫌疑最大,去查查”。

    茅天平老脸一抖,“阿山先生,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我这还是村民们盛情难却,才上山来瞧瞧的,好心不求好报,那也不能背锅啊”。

    阿山说:“血是十天之内的,整整一棺材,查查来源。再去山下问问这墓,有多少人知道,知道多少,这桃木阵是补过的,谁补的?这种事,至少是要懂行的人才能办到,他在这行名头如何?总能提供些线索,锁定查询方向”。

    茅天平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阵确实是他补的,这山上的墓也确实没什么知道,还有,大家都认为他在这行还算有些名头,业内人士,还真要跟他了解。

    警察同志也是这么认为的,当即就将阿山和茅大师一起带走了。

    山上那桃木阵要修复,势必要提前准备所需用品,可不是随便就能修补的,也就是说,茅天平提前就知道这里的桃木阵。

    换句话说,警方怀疑这墓室里的血尸是茅天平干的真不为过。

    他能赶在警方上山前找到墓室,本就十分值得怀疑。这高山村里的村民尚且不知道大山里有这么一座坟墓,茅天平是怎么知道的?

    前面我们说到,茅天平祖上是盗墓的,留下些下墓笔记,在销毁之前,茅天平看了几本,恰巧,其中就有这胡冬儿的墓,就那山体上隐蔽的盗洞还是他家祖先打的呢,只可惜,这墓外头看着费心费力,又是迷障,又是阵法,可里头除了那具楠木棺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盗墓的都懂,既然外头能有那样大的桃木阵,这墓主不是含冤而死,就是死得凄惨,煞气太重。

    打开棺材一看,果然死得凄惨,那缝缝补补的尸体活灵活现,瘆得慌,因此,即便是空手而归,也不敢打那棺材的主意。

    但也有不怕死的,心想这尸体虽然破碎,可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怕不是尸体里还有宝贝?

    一番查找,一无所获,倒是墓室里越发阴冷起来,茅天平的祖先们脊背发凉,再不敢找死,在墓碑上泼了些黑狗血,退了出去。

    下墓笔记上,祖先们猜测,尸体在缝补之前用药水浸泡过,所以才能多年不腐。

    这茅天平祖上是盗墓的,知道些古墓不足为奇,可这也为茅天平利用古墓干坏事提供了便利不是?

    可这动机是什么呢?

    热衷于这些邪门歪道,痴迷之下干出些什么来也是有可能,但,不怎么站得住脚,毕竟那满满一棺材人血可不好得来。

    警方追查速度神速,各大血站和医院血库很快都摸清,没有莫名消失和用途不明的血液,多半是来自地下黑市。

    依照茅天平的实力,似乎还差了点。

    茅天平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没干坏事,警方也拿不出他干了坏事的证据,喝了一回茶,也就给放了。

    那么这步家和观公子呢?怎么也到这山上来了?

    警察同志当时没有戳破,不代表他们真的好骗。

    步家那位,虽然戴了超大号防风镜,看不清全貌,毕竟气势在那,作为煜阳城经济巨头,又有几个人没听过步先生的声音呢?

    观公子那张脸,煜阳城里有几个人不知?更何况上头再三叮嘱要保证他的安全,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这观公子就是个二世主,他爱往哪去往哪去,只要他没犯法,谁也管不了他,也没人敢往他头上查,就只当他是闲得蛋疼,好奇心爆棚才上山来的。

    步家也在追查血尸之事,火情局一直都知道,一开始就安排有人在步家,所以,就算这次并不能完全排除步家的嫌疑,也大可不必操之过急,毕竟还有两大精英在步家呢。

    经过这一次,步珩和杨泱的身份开始被怀疑,步珩作为医生再厉害,那也只是在医学领域,无端出现在案发现场,若非是警方聘请,也不能拉着警察同志说了几句悄悄话就放任他。

    而他总是和杨泱在一起,下山之时,连着杨泱一并带走,甚至都没有被问上两句。

    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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