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电话啊？”
“我哥。”章漾上前牵住了男友闻焰的手，脸上洋溢着微笑，“走吧。”
这是她和闻焰在一起的第14天了，靳泽林太自信了，他以为她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所以那天闻焰拿着花给她表白时，她答应了。
“你敢坐跳楼机吗？”闻焰指着刺激的跳楼机问道。
“敢啊，怎么不敢啊。”
跳楼机升至最高处，闻焰伸出了手，笑咪咪地看着她。
章漾愣住了，她懂他的用意，把手覆了上去。
跳楼机骤然降落，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机器停稳的时候，手心还在冒着热汗。
章漾的腿都吓得有些软了，闻焰扶着她，带她去阴凉处坐了会儿，直到她缓过来才去玩了些温和的羡慕。
夕阳西下，天空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闻焰感慨地说：“你想坐摩天轮吗？我听他们说，情侣一起坐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
见章漾没有反应，闻焰自嘲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其实……”
“走吧。”
他还沉溺于欢喜中，章漾已经走远了，他跑上前追到她，牵着她的手荡着秋千，与小孩没有两样。
落日为景，任谁看，他们都是登对的情侣。
＊
闻焰说想看看章漾从小长大的地方，于是和她一起来了柔城。
其实章漾没跟他说，她的家乡，是在晖县。
飞机上的商务座很宽敞，闻焰说他在飞机从来睡不着，章漾笑了。
不像靳泽林，上飞机就像猪一样呼呼大睡。
她倒没什么睡意，就闭眼假寐，偶尔睁眼看看靳泽林的睡颜。
本以为这次会和闻焰从头聊到尾，可章漾困了，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飞机落地，章漾送闻焰去了租的房子，自己先回了家。
“哟，这次一个人回来，孤不孤单啊？”姜丽切着菜，笑着说道。
章漾没告诉她自己谈恋爱了，咧开嘴，靠着墙吃着苹果道：“还好吧。”
“哎，你哥哥那个训练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假期都不回来了？你林叔叔还怪想他的，经常在我耳边念叨。”
章漾的动作顿住，眨眼问道：“啊，他不回来了？”
“对呀，他没告诉你吗？”姜丽调笑道，“你哥的消息你不是永远第一个知道吗？你林叔叔想知道什么，还得拐弯抹角从你这套话呢。”
章漾明确的感知到，她和靳泽林越走越远了，一边小人告诉她，你现在去找靳泽林还不迟，你们还会重归于好的。
另一边小人叫嚣着，你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怎么能轻易反悔呢？
忍忍就过去了。
“妈，你这苹果太酸了。”
“胡说，你林叔叔特地出差带回来的，甜得要命。”
＊
闻焰属于有钱的落魄小少爷，这在柔城一待就是一个暑假。
章漾大部分时间和他待着，有时候他们会走在柔城八中的路上，吃街边小吃和她最爱的那家阿旺甜水铺。
她经常带他吃自己喜欢的面馆和烤肉店铺，晚上则会带他去喷泉广场听音乐看白鸽。
在盛夏，她带他去水上乐园冲浪，去海洋公园漫步，去后山看星星，去赛河道奔跑。
在出租屋，她特地给他煮了鸡蛋面，章漾这才发现。
她和闻焰所做过的一切，她早和另一个人做过了。
大三，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她决定搬回宿舍了。
这天，她回到熟悉的出租屋，把东西一点一点收好，搬了一趟又一趟。
就在她放下钥匙，准备离开之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她内心轰鸣。
靳泽林看到章漾也是止不住的讶异，他佯装淡定道：“回来了？”
“嗯。”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没买菜，”靳泽林有些懊恼，“要不我们现在一起去？”
“不了。”
“好吧，那我去买，你在家等着我。”
“我说不了。”
“那出去吃吧，”靳泽林语速快起来，“你想吃什么，涮肉？烤肉？”
“靳泽林，你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我已经提着行李箱了吗？
章漾抿了抿唇，“我搬回宿舍了，以后不回来了。”
“你早说啊，”靳泽林苦笑道，“我刚刚又续了半年呢。”
章漾的心脏仿佛被人攫住，“退了吧”，话刚落，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
“哟，回来了啊？”
章漾回到久违的宿舍，迎面而来的便是王佳丽的冷嘲热讽。
章漾是个温和的人，她向来讨厌争吵、矛盾、冲突，她不与她争辩，而是抱着怀中的盆子，去阳台晾晒衣服。
王佳丽一看便生气了，问道：“你这是被男人抛弃了？怎么又回来了？”
当初章漾走读，她们以为她是在外校找了男朋友，和男朋友一起住了，这会儿回来了，那一定是被男朋友抛弃了。
杨晓希拉过王佳丽，皱着眉毛道：“你少说点，你不知道章漾和闻焰在一起了啊？”
王佳丽的脸霎时变了，那可是闻焰啊，家里有钱有权，章漾怎么能……
杨晓希和声道：“章漾，你别生气，你的床我已经擦干净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章漾有些意外：“谢谢。”
杨晓希嬉皮笑脸对王佳丽道：“走吧走吧，你不是想看练习生视频吗？我给你看。”
章漾收拾着衣柜，没注意到她们的动静，她们塞着耳机，此刻平板里放映的便是靳泽林的采访视频。
如果章漾曾回头，她一定会看到靳泽林，如果够幸运，她也会看到字幕上的那一句“有人说我唱歌很好听，我该唱给全世界听”。
日复一日，章漾习惯了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宿舍生活。
王佳丽嘴虽毒，但知道她和闻焰在谈，便顾忌上三分。杨晓希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她会偷偷给章漾糖果，借章漾的笔记。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初雪也来得比任何一年要早。
闻焰给章漾围上围巾，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那年第一次见雪，靳泽林给她堆了个雪人，想着她说想吃雪，靳泽林真就给她炒了。
想他们一起在雪地里奔跑、打雪仗，想他们从高地倒下，一起落在雪上看雪落。
闻焰拂过章漾的泪珠，心疼道：“怎么哭了？”
“风太大了，找不到方向了。”
＊
小组讨论课上，家里有些小富的同学庄婧盯着章漾脖子上的围巾道：“章漾，你围巾是不是路易威登的啊？”
章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闻焰送我的。”
同学忍不住提醒道：“我看王佳丽那件和你一样啊，她那件看起来更像正品。”
章漾愣住了，摸了摸围巾，喃喃道：“是么。”
后来闻焰请她们宿舍的吃饭，叫上了庄婧。
餐桌上，闻焰笑着，慢条斯理道：“你们说，我送给章漾的围巾，好看吗？”
桌子上的人都点头称赞，唯有王佳丽吓得出冷汗。
“庄婧，你觉得呢？”
庄婧总算知道这顿饭为何要叫她来了，她点头道：“好看。”
“这是我随手从家里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你见多识广，再看看是不是正的？”
庄婧噎住：“是路易威登的，”
“是正品。”她补充道。
沈凌倩也不是吃素的：“王佳丽，我记得你也一件，和章漾一模一样的。”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后来，章漾摸着质感完全不一样的围巾，才弄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给她撑腰了，章漾知道的有些迟。
沈凌倩问她为什么不告导员，为什么不搬去住，章漾回答得敷衍。
沈凌倩叹气道：“章漾，我感觉你不一样了。”
“嗯？”
“以前你很爱笑、爱闹，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现在你面对这样的事，你也麻木、不在意了。”
章漾想了想，以前的她的确会争执一番，现在的她只嫌麻烦。
“以前你多爱和我玩啊，现在的你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除了同班同学、闻焰，你很少见什么人了。”
“是吗？”章漾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是啊，”沈凌倩恨铁不成钢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靳泽林？”
章漾顿住脚步，她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不是。”
“那天我都看到了。”
章漾的心砰砰直跳，血液循环过全身，她感觉她活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和我说，可你没有。”
那天沈凌倩表白失败，她就很少去719酒吧了。她以为第二天章漾会问她表白的事，可她没有。
那天以后章漾性格大变，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后来听说她交了男朋友，是闻焰，沈凌倩放心了许多，却发现章漾仍不如之前。
“他们快出道比赛了，你要去看吗？”
章漾回绝得果断：“不去。”
“那可是第一次正式演出，章漾你别忘了，第一次这种东西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
这晚，章漾反复做梦，醒来浑身冒汗。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可能拉凳子的声音响了，惊醒了熟睡中的王佳丽。
王佳丽睡眠一直很浅，被吵醒的她啧啧叹气，这事确实是章漾没做好，她开口道歉道：“不好意思……”
章漾这声音简直就是千年老干尸发出来的，王佳丽感知到不对，爬下床摸了摸她的额头。
“卧槽。”
她摇醒杨晓希，杨晓希闷哼了几声，抱怨道：“干嘛呀。”
“快起来，章漾发烧了。”
＊
杨晓希看着章漾打点滴后，就忍不住睡过去了。
章漾也是时醒时睡，王佳丽便盯着输液瓶，整宿没睡。
章漾醒来，就看到王佳丽和杨晓希围坐在她旁边吃早餐的情景，想起是怎么一回事后，她开口道：“谢谢。”
她们见章漾醒来，惊喜道：“怎么样，好点没？”
“好多了。”
“来，吃早餐啊。”王佳丽远远地递上白粥。
杨晓希接过粥，递到了章漾面前。
章漾接过一口一口喝着，感觉舒服了许多。
章漾又输了三天的液后，才勉强退了烧。
这期间她没告诉闻焰，而恰好的，闻焰这几天竟不着急见她。
章漾抱着书去图书馆的路上，接到了闻焰的电话。
“明天吃个饭吗？”
“后天要考试，算了吧。”
“章漾，裴栀回来了。”
＊
裴栀是闻焰的初恋，她出国学美术，那会儿闻焰也吵着要出国读书，但妈妈病重，舍不得儿子，就希望裴栀劝劝他。
裴栀没劝，直接和他分手了，并扬言说要是在国外见到他，他就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章漾这顿饭吃得尴尬，闻焰的目光总落在裴栀身上，只剩下章漾和裴栀身边的男伴面面相觑。
章漾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起初她以为只是洗发水进了眼睛，揉眼过度造成的，但当红血丝一天都没有消下去，王佳丽都说看着害怕时，她去看医院了。
章漾身体向来很好，她与北京医院交道不深，唯二的两次，是因为靳泽林和前段时间发烧打点滴。
她独自去了一家离得近的医院，医生说让她查血常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还在上学，医生。”
最近家里有装修吗？“
“没有，“章漾补充道，“两三年前装修过一下出租屋……怎么了医生？”
＊
考完试后，章漾独自坐飞机回了柔城。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她总以为身边没了靳泽林也会有别人，但恍惚才明白，人自始至终只会一个人。
靳泽林回来了，他耀眼得章漾也不敢认了。
家里的小辈亲热他，林娜娜贴着他说哥哥变帅了，其他妹妹也嚷着要签名。
只有章漾坐在角落，一口一口咬着酸橘子。
他有很多妹妹，可她只有一个哥哥。
除夕夜，他们围坐在桌子上，八卦着各方的稀奇事。
话题转向章漾，有人问她谈没谈恋爱。
姜丽欣喜道：“谈了啊，那男孩又帅又有钱呢。”
姜丽把照片的传阅给周围的亲戚，章漾抬眸对上靳泽林，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没有。
饭后，姜丽叫过靳泽林和章漾，说是林思俞到了知事的年纪，他们一直叫她和林家栋“阿姨叔叔”也不好，就给了他们开口费，让他们改口叫爸妈了。
“妈。”靳泽林叫的爽快。
“爸。”章漾叫的艰难。
亲戚用章漾手机给他们家拍了全家福，她把照片分享给了姜丽和林家栋，却无法分享给靳泽林。
靳泽林说道：“我怎么还没收到？”
“不会吧，”姜丽还沉浸在喜悦中，“小漾，赶紧给哥哥发。”
章漾点开群聊，点开那个看了无数次的头像，加上了他的好友，把照片发了过去。
窗外烟花绽放，电视机整点播放的“新年快乐”，以及手机里她发给闻焰的那句“对不起，分手吧”构成了章漾记忆里21岁的春节。
章漾忽地想起，在靳泽林21岁的时候，她还甜甜地叫他“哥哥”。
＊
靳泽林第一次表演在柔城隔壁的阳城，据沈凌倩说，三次表演后就是出道站了。
章漾不是没追过星，她知道每一次的演出对他的重要性。
这一次，她偷偷买了车票跑到阳城。
现场有粉丝拉过她，问道：“哈喽，请问你是谁的粉丝呢？”
章漾愣住，回答道：“靳泽林。”
“那太好了！”粉丝从身后拿出一面长长的旗子，“你可以在这旗子上签名吗？或者写上你想说的话也可以。”
章漾拿过笔，半晌，才写道：
“岁岁平安。”
说不出章漾看到靳泽林站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感觉。
她只是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与闻焰相处不会有的心脏剧烈跳动。
她爱靳泽林。
她认了毕竟一个急性白血病人，爱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