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怎么了孩子?“

    ……

    闻言,姜丽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多久了?“

    “从确诊到现在,大概有二十天了。”

    姜丽想打章漾却不敢打她,她恨铁不成钢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想让大家过个好年。”

    姜丽泣不成声。

    章漾太乖了,在长辈心里,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可以十岁出头就独自坐大巴去另一个城市,也可以为了妈妈的幸福说走就走,但姜丽不曾想到章漾竟“懂事“到不肯告诉她这个噩耗。

    章漾是个好孩子,她不是个好妈妈。

    “你就没想过,万一……“

    章漾知道姜丽要说什么,接过了话茬:“想过,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不是吗?”

    “哎……“姜丽唉声叹气,忧心忡忡,不知在想什么。

    章漾开口道:“所以妈妈,怎么办?这次你又要放弃我吗?“

    章漾话说的轻巧,可无疑在姜丽心脏凿了一个洞,她疼啊,她女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姜丽心疼道:“傻孩子,你别瞎想,就算倾家荡产,妈妈也会带你治疗。“

    *

    夜十分漫长。

    章漾第二天在餐桌见到姜丽、林家栋之时,夫妻俩与寻常无异,照例说说笑笑、给她夹菜。

    姜丽陪章漾去柔城最好的医院检查时,姜丽才絮絮叨叨地说:“我跟你爸说了,他也说肯定要给咱女儿治病,我们手上有十万积蓄,你哥手里应该还有一点点他妈妈留下来的……“

    “妈妈?“章漾有些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姜丽安抚道,”我们没告诉你哥哥,可哥哥也是你家人啊,他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哥哥也会尽力帮你的……“

    章漾抿唇:“最好他永远也不知道。“

    姜丽哭丧着脸:“你这又是什么话?”

    柔城医院,医生复述了北京医生一样的话,还痛骂章漾不遵医嘱,不爱惜生命,要尽早入院。

    晚上,章漾躺在病床上,感到不真实。

    隔壁床的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十分闹腾,天天就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叫着。

    “姐姐,你也生病了吗?”

    “妈妈说这病可以治好的,我们乖乖吃药就好啦。”

    ”姐姐,你头发真好看。”

    “姐姐,我可以看电视吗?有个电视剧可好看了。”

    这天小女孩十分安静,章漾还十分不习惯。

    “姐姐,我想吃棒棒糖。”

    章漾环顾四周,没找到棒棒糖:“只有巧克力,可以吗?”

    小姑娘眨眨眼睛:“当然,巧克力也是可以的。”

    晚上,章漾去外面上厕所,病房内传来哭嚎。

    章漾愣在原地,恐惧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心脏。

    身患白血病的小女孩去世了,年仅七岁,章漾想,要是她早知道结果会这样,她和小姑娘多说几句话该有多好。

    当初她查出急性白血病时不甚在意,她觉得死了就死了,而在这一瞬间,她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也会突然死去,害怕亲人的哭嚎,害怕自己死之前再也见不到靳泽林。

    她想靳泽林了。

    *

    章漾的病情加重了,靳泽林从北京飞回来了。

    当时靳泽林还纳闷章漾怎么给他打电话了,毕竟他觉得小姑娘估计还在闹脾气,应该不想理他。

    他故作淡漠地问她:“怎么了?”

    章漾知道他一定会为这句冷漠的话后悔,事实上她知道靳泽林有多爱自己,但这爱是亲情还是爱情,她不知道,靳泽林也不知道。

    她没说话,靳泽林又问道:“不生气了?”

    章漾保持沉默,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能减轻靳泽林的愧疚感。

    靳泽林心一紧,张张嘴,最终解释道:“章漾,那天……”

    章漾心跳得很快,她没想到靳泽林还会提起那天的事,她屏住呼吸,只听靳泽林道:“那天是我的不对,我冲动了。”

    章漾坦然接受这个解释,她不冷不淡地应付道:“嗯”

    对面电话中的呼吸声加重:“但兴许不是冲动。”

    ?

    章漾脑子里一片空白。

    “章漾,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重要了,“章漾有些哽咽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生病了,我只想见你。”

    无论靳泽林给的是亲情还是爱情,她都认了,以前的她较太多的劲,却忘了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她想要的从来不过是靳泽林在她身边。

    靳泽林想把章漾带回北京治疗,但姜丽说北京医院费用太高了,靳泽林说钱不是问题,他会想办法。

    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妈妈在座位上皱着眉头入了睡。

    章漾知道她太累了,她为了照顾自己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几次夜里醒来,她都会看到妈妈在沙发角落抹眼泪。

    “哥哥,我也想睡了。”

    “睡。”靳泽林搂过章漾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她很惊讶,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他到底什么意思。

    爱人的肩膀是最好的枕头,这一觉章漾睡得很好。

    *

    章漾在北京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她常望着天花板,这一天的费用需要什么,需要哥哥夜以继日地跳一个星期的舞,需要妈妈在菜市场剁半个月每天八十斤的肉,需要林叔叔在每天开14小时的车开两周。

    而她只是躺在这里一天,就花光了他们三个人那么艰辛获得的钱。

    靳泽林来看望章漾的次数太频繁了,一天一次算少的了,有些时候他在练习室与医院来回奔跑三次,就为了多看她一眼。

    经纪人知道了痛骂他一顿,问他知不知道时间有多宝贵,出道就在两周后了,他到底在不在意。

    靳泽林两天没来了。

    在这期间,经济人曾拿着水果和花篮来医院看望她,但看到她时还是愣住了。

    “不太好看对吧?”章漾笑着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额头。

    “没有。”经纪人昧着良心说话。

    大概只有靳泽林会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夸她,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可爱,还说光头很酷,他也要剪一个。

    经纪人局促地扣着手,但还是说了此行的目的:“姑娘,我这次来呢,也是想让你劝劝你哥。“

    “你哥这几天频繁来医院,一待就是半天,练习的时间少的可怜,但你知道,他两周后就是出道比赛了。”

    章漾点点头,经纪人继续说道:“团队的节目他倒没怎么耽误,就是他个人的节目啊,完全还没准备呢,我看着其他成员的节目准备的,那叫是一个绝妙。”

    “咱公司三个经纪人,嘴上都说着公平公平,但实际上心中都有偏向啊,我就喜欢你哥这小孩。”

    “但你知道他今天说什么吗?”经纪人拍了拍他的大腿,他胖胖的,脸上和腿上的肉跟着震动,“他居然说他不干了!他说他要去酒吧打工!可把我气着了。”

    “你别看他平时聪明,怎么在这样的大事上犯蠢呢?我说了他几句,他还哭了。他说他就是不干了,他要陪你,我说你陪着你妹妹有什么用,你陪着她她就好啦?治病需要钱,好好准备比赛出道了就会有钱,他不说话了,我就关他禁闭让他反省了。”

    “这里是两万块钱,虽然不算多,但也是我作为长辈的心意。”

    “姑娘啊,你要知道这个出道赛不仅是他们成名的希望,也是我们几个公司经纪人的心血。国外偶像经济正火,我们几个也是想着这种把这种半大的孩子带入镜头,再让观众现场投票的模式会不会火,甚至出道后干嘛,怎么拉投资我们也还在走一步看一步。我们三个人啊,也在用自己的知识去探索新的发展道路。”

    聊得深了,章漾知道了这经纪人叫孙达,竟然是北大经管学校毕业的,另两个经纪人也是北京高校的,一个和她一样学计算机,另一个学艺术的。三个热血青年在一次讲座上遇见,对当时讲座的内容嗤之以鼻,一来二去竟发现他们的目标和想法高度重合。

    “那老头不是说当今经济发展形式已经定型了吗?老子偏不信,我就要走一条人家没做过的路。”经管的说。

    “那老头不是拿歌手和演员界限分明吗?我就觉得不一定,那我又能唱歌又能演戏,还能跳舞怎么了?”学艺术的说。

    “而且国外有种东西叫偶像你们知道吗?这种模式在日韩很常见,在我国好像就只有演员和歌手,偶像团体好像还没出现,要不咱试试?“

    于是三个人一拍即合,奔赴在这条未知的道路上。

    孙达阖上了病房的门,他对这个患病的学妹深表同情,可他没有办法,他想成功,他也发誓,若这种模式真的赚了钱,他一定不惜代价治好她的病。

    *

    靳泽林禁闭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章漾的病房。

    章漾没见过他这般沧桑样,让他先回家休息一下。

    他转头走时,章漾注意到了他眼角的猩红。

    其实章漾知道,靳泽林怕没有钱治病,更怕有钱时她却不在了。

    其实她更怕,以前的她觉得死了没什么,可当爱叩响她心房时,她比谁都想活下去。

    章漾叫住靳泽林,对他说:“哥,我想在你出道夜听你表演架子鼓。”

    “好。”靳泽林呼吸一滞,轻声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无比煎熬,章漾生得痛苦,每一天的酷刑里也没有了靳泽林这味良药。

    章漾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电视上的靳泽林意气风发。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出道夜上,章漾听到了靳泽林架子鼓独奏,鼓声穿透进她的心,那是前所未有过的震撼。

    靳泽林最在意的就是他那几撮头发,高中时期不准男生不准留太长的头发,他也就硬刚,从来不舍得他那微微遮眼的细发。

    而今天,她险些没认出靳泽林寸头的模样。

    章漾觉得,这一生她值了。

    她耷拉着眼皮,睡了最香甜的长长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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