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十分短暂，转眼又到了回北京的时候。这一回，又是他俩一起并肩同行。

    这回没了以前的生疏，章漾磨蹭着出门，险些误了时间。

    两人拉着手腕在机场狂奔。

    ＊

    一日复一日，日子循规蹈矩，泛不起半点火花。

    而当硬币抛下的那霎那，波浪肆起，翻天覆地。

    章漾大一的夏天，有人给靳泽林递上了一张名片，命运的齿轮开始扭转。

    那人说他是新乐娱乐公司的，他想知道，靳泽林对当明星有什么兴趣。

    那会儿的靳泽林在719酒吧混得风生水起，每个乐队的成员都喜欢他，甚至有每天为他而来的歌迷。

    他对钱的欲望不大，他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所以他婉拒了。

    而新乐公司的仍不死心，每个月都会来719酒吧看望靳泽林，试图看看这未来必将大火的才子有没有回心转意。

    直到章漾大二夏天，在星探时隔很久才出现的时候，靳泽林答应了。

    不为什么，只因为章漾说想出国留学，但学费太贵了。

    那一刻，靳泽林才意识到钱到底有多重要。

    他不爱钱，但钱确实能让章漾留在柔城，也能实现章漾出国读书的愿望。

    ＊

    两年过去，章漾瘦了，她刘海也早已变成利落的中分，她留着长长的棕色大波浪。

    走在路上，有人只看见她背影，也会向她摇微信。她

    也会打扮了，涂着红唇，穿着暴露的衣服，与沈凌倩混迹各大酒吧。

    靳泽林也不知为何章漾突然大变样，从前那个清纯乖巧的小丫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漂亮的女人，他不得不正视这个改变。

    所以他不再允许她在打雷时睡他的床，不允许她只穿着上衣在家里跑来跑去，不允许她十一点后才回家，也不允许她和任何男人走的太近。

    他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笑着说：“可是哥哥，我也要谈恋爱的呀。”

    他们的关系变得别扭，他没有权力去限制她的穿衣自由、恋爱自由，可他又看不得酒吧上的人给她递酒。

    有一次他差点和客人打了起来，连杨振千也无法向着他，他把人家打进医院，赔了不少钱，仅仅是因为那客人把胳膊搭在了章漾肩膀上。

    这事也惊扰到了新乐娱乐公司的人，经纪人严肃地说：“靳泽林，我允许你白天训练，晚上来酒吧唱歌，本就不容易，这事不被公司上层允许，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了，你没谈恋爱吧？”

    “没有，”靳泽林抬头道，“也不会。”

    他犯不着去做这些耽误前途的事。

    靳泽林要去公司集训了，杨振千知道这个消息时，连连叹气。他知道，靳泽林不会再来719唱歌了。

    这意味着，他在本周六的演出，便是在719的最后一场了。

    杨振千舍不得他，决定那场他亲自弹吉他送他，让靳泽林随便玩什么乐器。

    贝斯、架子鼓、钢琴、甚至跳舞都行，反正那家伙在公司学了不少本事。

    沈凌倩知道这场消息，当然要拉着章漾来了，她悄悄对章漾说道：“我打算演出结束对振千哥表白。”

    陪她梳妆打扮花了不少功夫，等她们到达719酒吧，里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好多人进不去干着急。

    安保看着沈凌倩也很抱歉，他知道她和老板关系非比寻常，却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她进去。

    还好沈凌倩有办法，带着章漾就从后门进去。

    沈凌倩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719酒吧有那么多人，她一边吐槽一边拉着章漾朝里面挤

    。章漾也愣住了，原来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要是他为全世界的人唱歌，又会有多少人喜欢他。

    章漾恍惚想起，那年她追的韩团来中国开演唱会，靳泽林偷偷买了两张票，带她坐高铁看他们。

    演唱会上，她高高举起手为喜欢的偶像呐喊，可万千的粉丝覆盖住她的。

    他不知道她为他而来，他们明明那么近，却那么远。

    那会儿她轻轻揪住靳泽林的衣角，确认靳泽林是离她近的，便安心起来。

    可这会儿她才深刻地意识到，靳泽林在离她远去，他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之一。

    靳泽林一反常态，没有弹吉他，而是站在C位弹着贝斯。台下观众替他欢呼鼓掌，盖过了章漾呼唤靳泽林的声音。

    终曲结束，他们一齐仰头呐喊，相互抱在一起。

    他们鞠躬、道谢，灯光暗了，章漾盯着靳泽林远去的背影，急了。

    她知道靳泽林散场会去哪，匆匆忙忙地扔下沈凌倩、跑了过去。

    而此刻的沈凌倩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给杨振千发消息道：振千哥，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来吧台？

    杨振千秒回道：好，等我。

    ＊

    章漾进入后台，看到的便是靳泽林满脸笑意地闻着手中的鲜花，看到章漾的霎那，靳泽林有短暂的错愕，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是的，他甚至没告诉章漾这是他在719酒吧的最后一次演出，沈凌倩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不信，她总觉得，这么重要的事，他一定会告诉她。

    可等她真真切切到达了现场，她不会怀疑这件事了。

    她强撑出微笑：“哟，粉丝送的？”

    靳泽林放下花，朝她走来，笑道：“怎么叫粉丝呢？顶多是顾客。”

    那又怎样，未来出道了的他一定走的是鲜花包围的道理，而章漾，只能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去更高的殿堂。

    而他们是什么时候生疏、越走越远的呢？

    是她清醒地意识到她喜欢靳泽林事实的时候，还是她试图把自己打扮的成熟，让靳泽林意识到她已经是大人的时候？又或是她努力变优秀想要找一个男朋友却发现每个都不如靳泽林的时候？

    章漾不知道，可她脑海里全是沈凌倩的那一句：“管他呢，表白失败后悔一阵子，不表白后悔一辈子。”

    此刻，她的心也蠢蠢欲动着。

    靳泽林看出章漾有话要说，后台陆陆续续进来了乐队的人，靳泽林跟他们打了招呼，就把章漾领了出去。

    路上，靳泽林率先开口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章漾以为这句话，他们不可能问到彼此身上。他们时时刻刻保持着联系，又怎会不知道彼此近况？

    只是现在路灯修好了，靳泽林不再接送章漾上下学了。

    酒吧忙，当练习生更忙，他们虽同住一屋檐下，说话、见面的次数却逐渐屈指可数了。

    章漾有些失落地道：“挺好的。”

    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最近有一个男生在追我。”

    靳泽林顿住脚步，关切地道：“哦，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们停在了酒吧后门，这边人烟稀少，过来也不容易，最适合说一些悄悄话。

    章漾抿了抿唇：“挺好的。”

    靳泽林有片刻的走神，很久，他才问道：“怎么对你好了？”

    “他每天都会给我送奶茶。”

    “那我请你喝奶茶、吃蛋糕的时候少了？”

    “他知道我喜欢X男团，送了我他们的亲笔签名。”

    “那我给你钱买专辑、带你看演唱会的日子你都忘了？”

    “……”

    章漾没说话，靳泽林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叹气道：“哥哥希望你不要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了。”

    她点头，继续喃喃道：“他很有钱，有时候会开着敞篷来楼下接我去吃饭，同学都说他家是开公司的。”

    这一点靳泽林没法反驳，他确实不如人家有钱，他语重心长道：“小漾，钱不代表一切。”

    章漾眼睛亮亮的，就这么盯着他，她天真地道：“可是哥哥，我好像也喜欢他。”

    章漾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她虽然是想着试探靳泽林，在看到靳泽林皱起眉头的瞬间，她确实身心愉悦，可当他问出那句“那你就答应他呗？找我干嘛。”

    是啊，找他干嘛呢？章漾被泼了冷水，心情低落了不少，可是她还是认真狡辩道：“哥哥，你忘了？我从小到大的所有事，从怎么贴姨妈巾，怎么换床单，到怎么好好说话、怎么面对生死都是你教的，你就不能教教我怎么恋爱吗？”

    靳泽林气笑了，带了点吼：“我又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

    章漾不服输道：“那你也不来月经啊？不是照样教会我了吗？”

    靳泽林知道这丫头是和他犟上了，他索性摆烂道：“行啊，你想让我教你什么？”

    不知为何，章漾有想哭的冲动，她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道：“小时候我们坐欢乐谷，我误以为安全带没扣，你握紧了我的手。”

    章漾继续道：“我奶奶去世，那刻我觉得我失去了全天下，是你紧紧抱住了我，告诉我会给我一个家。”

    章漾觉得这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表白了，可靳泽林只是挑眉，冷漠地道：“然后呢？”

    章漾泪水流下，初牵、初拥都给了靳泽林，章漾的想法太明目张胆了。

    她想要靳泽林吻她。

    可靳泽林真问她时，她不敢说了，她怕破坏他们摇摇欲坠的亲情。

    靳泽林擦去他的眼泪，忽地凑近章漾的脖子，鼻息萦绕在她颈上，似有蟒蛇攀岩至树顶，章漾打了个冷颤，红晕爬上脸颊。

    靳泽林确认道：“章漾，你喝多了。”

    他说的没错，那会儿她和沈凌倩已经喝了不少了，沈凌倩说是喝酒壮胆，这会儿章漾胆子也大了不少，她眼睛明亮，盯着他，笑道：“我没醉。”

    “那这是几？”

    “1啊。”

    “笨蛋，只有喝醉的人才会承认这是1。”

    章漾还没反应过来，靳泽林又问道：“所以，你想要我教你什么？”

    章漾咬了咬下唇，她擦干眼泪，盯着他道：“哥哥，你教教我接吻吧。”

    靳泽林怀疑自己的耳朵，章漾受不了错愕的表情出现在靳泽林脸上，她自顾自地圆道：“初牵、初拥都给你了，我也太亏了吧，靳泽林，我要你的初吻。”

    ？

    靳泽林认真地道：“章漾，你真的喝了不少。”

    章漾更委屈了，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她摆烂道：“是啊，网上教学太多了，那些招数我学了又没人练，可不需要你教吗？”

    靳泽林沉默，没用“那让你男朋友教你呗”来反驳章漾，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若是明天靳泽林问起，她就撒泼打滚说自己喝醉了好了。

    靳泽林轻轻靠近章漾，捏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道：“小漾，你真的长大了。”

    章漾推开他的手，靳泽林又抚上她的脸颊，吻落下。

    章漾眨巴着眼睛，默默承受着这个轻轻浅浅的吻，可没一会儿，靳泽林放开她，认真地道：“够了吗？”

    方才的喜悦消失不见，章漾觉得自己被靳泽林羞辱了，她握紧拳头，讥讽道：“靳泽林，谁告诉你接吻是这样的？”

    她想起曾经看到的影片，模仿着里面的动作，把唇慢慢地覆在靳泽林唇上。

    许久没，章漾伸出舌头，毫无章法地舔了舔他的嘴唇。

    靳泽林被章漾大胆的做法愣住，半晌，他回过神来，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双唇含上了她的舌，随即撬开了她的嘴。

    让她无处可逃。

    章漾被靳泽林突如其来追上的吻吓住，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险些撞上身后的墙，还好被靳泽林的手接着，他□□着她的脑袋，不容分说地将她拉得近了些。

    章漾闭上眼睛，感受到身体细微的变化，轻轻握上了靳泽林的衣角。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

    章漾曾和靳泽林一起看过无数悬疑片，一场大雨将罪发现场的鲜血冲洗，罪恶隐匿无迹，那这是不是同样意味着，大雨之下，背德也值得原谅。

    章漾双手勾上靳泽林的脖颈，沉沦地吮吸着他的舌头。

    靳泽林的手环上她的腰，两个人的身子贴得近了，才发现，生理反应是那样得明显。

    ＊

    沈凌倩表白失败，喝多了酒，跌跌撞撞走向后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酒一下就醒了，疯也不耍了。

    就蹲在路边，拨弄开被大雨淋湿的头发，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这他妈是兄妹啊？

    谁能告诉我，有哪对兄妹光天化日之下接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