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过年学习只是同学们的一腔热血、雄心壮志，真落到实处就不是这样了。
不少同学都纷纷回家了，周敏便是其中之一。
过年学校是不开食堂的，前两天章漾还可以在校外随便吃点，可大年三十，店铺也会拉下卷门，回家团年。
章漾家过年一向是在靳泽林奶奶家，那是在柔城郊，离学校很远。
按照惯例，林家栋他们一早就会开车去靳泽林奶奶家，这么想着，章漾下午便回了趟家。
冰箱里有装在透明口袋的饺子，刚好够一人份，章漾烧开水下了一袋。
一个人过年还是头一次，但章漾只觉得这是寻常一天，没什么特别。
而当她从饺子里面吃出硬币后，她才感知到年的气息。
她有些欣喜地和靳泽林分享了这个消息：
——嘿嘿，今年饺子里包的硬币被我吃到了哦。
对面秒回——
——你回家了？
——嗯，不过吃完就回学校了。
靳泽林电话打来，章漾接起，却是姜丽的声音：“回家了。”
章漾还生在闷气，勉强“嗯”了声。
“哦，新年快乐。”
章漾回她：“新年快乐。”
林家栋接过手机，冲章漾道：“小漾，新年快乐！”
“林叔叔，新年快乐。”
手机又给了靳泽林奶奶，奶奶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祝贺道：“小漾，新年快乐！”
“姐姐，新年快乐！”小小的林思俞拿过手机，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祝她新年快乐。
“嗯，你们也新年快乐！”
最终轮到他了，他会怎么说呢……
——“章漾。”
“嗯？”章漾迟迟没等来靳泽林的“新年快乐”，她知道他向来不注重仪式感，“不至于那么小气，一句新年快乐都不给我说吧？”
“哥哥，新年快乐。”她不甚在意，反倒先说了。
其实章漾永远不知道，一年只包一枚幸运硬币的习惯在今年打破了，靳泽林偷偷给每一袋饺子里都塞了幸运硬币。
就像章漾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年她高考考差在家里痛苦，靳泽林也只是站在门外从未走远。
为什么考差了就不是好孩子呢？
在靳泽林这里，章漾永远是他最在意的小屁孩。
＊
大年三十的教室更空了，他们班只有六个人，大家离得很远，说了句新年快乐，彼此便没再打扰。
下课铃照样会响起，一同学忍不住上前问：
“章漾，你上次那个烤鸭哪买的？我们家今天也吃烤鸭，我总觉得没你那天的好吃。”
“啊？”章漾有些惊讶，“那是我哥哥买的，我也不知道，一会儿我问问他。”
徐浩也屁颠屁颠来找章漾玩，他感慨道：“哎，周敏不在，还真有点无聊。”
张宇豪笑他：“无聊你去找周敏啊，找章漾干什么。”
“什么意思？”徐浩有点小生气，“章漾也是我朋友啊，只准你找不准我找啊？”
“行了你俩。”章漾说。
“哎，要是能找点乐子就好了。也不知道三中荒郊野岭的，能不能看到烟花。”徐浩有些遗憾。
张宇豪答他：“肯定不能啊，别想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章漾正在写化学，手机突然震动，居然是靳泽林——
章漾有些惊讶，拿着手机就跑出了教室。
“干嘛啊？我在自习。”她问。
“你在哪呢？”
“学校啊，还能在哪？”
“我的意思是你在哪接的电话啊？”
“走廊啊，正准备去厕所呢，你有屁快放。”
“你等等——”
“干嘛？”
“你去靠操场的窗户。”
章漾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她觉得事情的走向会很奇妙。
章漾听到拇指拨动打火机的声音，转而电话里的噼里啪啦声和她身后的烟花声融为一体。
“啊哦——放早了，章漾，你不会没看到吧？”
章漾急忙转身，从走廊的这端跑到走廊的尽头，她跑进教室，才发现窗口已经围满了人，她挤到一个窗口前，仰头便是绚丽烟花。
“哇啊——谁放的？”
“不知道啊，没见到人。”
“我以为今年过年见不到烟花了呢！呜呜呜没想到还是见到了。”
“好感动啊，高四的烟花——”
章漾发现电话还没挂，那边的靳泽林远怨怨道：“拜托，你哥我，好歹还是懂一点浪漫吧。”
时间仿佛倒退回那个跨年夜。
“你懂什么是浪漫吗？”
章漾嘴都要翘上天了，却还嘴硬道：“丢脸死了，你在哪呢？”
“我在小树林。”
章漾甚至顾不上看烟花，拿着手机就往小树林跑，嘴巴还狡辩着：“你去小树林干嘛？我不会去那找你。”
靳泽林无语笑道：“我有让你找我吗？我自娱自乐还不行？”
通话时长三分钟，章漾已经忘了他们聊了什么，等她气喘吁吁跑到小树林时，靳泽林已经弹起了吉他。
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不是更喜欢看烟花吗？来找我干什么。”
章漾心跳如擂鼓，对上他的眼睛，模仿他道：“不是发誓再也不碰吉他了吗？那弹给我听干什么？”
＊
时光倒退回跨年夜。
“生日快乐，章漾。”
玉镯冰冰凉凉的，章漾反应不过来：“这是？”
“生日礼物，能入你法眼吗？”
章漾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质地不一般，问道：“很贵吧？”
靳泽林挑眉，得意道：“地摊五块钱买的。。”
章漾用手肘顶了顶靳泽林的腰，责怪他道：“我还以为很贵重，差点感动哭了呢——”
“骗子骗子骗子！”
靳泽林抓住她的手肘，章漾从他掌心抽出，仔细端详着玉手镯，诚恳道：“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转念一想，她什么都没给靳泽林准备，她懊恼道：“但我什么都没给你。”
靳泽林撇了撇嘴，笑着盯她道：“给了啊，你给了我长寿面，给了我差一点就看到的烟花，还给了我第一声新年快乐。”
章漾还盯着玉手镯看，她笑道：“真的好漂亮。”
“那是——”靳泽林说，“我妈的审美还是信得过的。”
章漾呆滞住：“这是你妈妈的？”
“是啊。”
“那你怎么……”章漾不是不知道妈妈对靳泽林来说有多重要，“那你怎么能给我呢。”
“这有什么。”
章漾呼吸停滞，不禁思考靳泽林真的懂母亲的嫁妆的含义吗？
他知道她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代表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