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知道了。”

    这是萧鸣珏急匆匆地赶回客栈将这些事告诉赵杭后,赵杭平静的回答。

    这间客栈还是他们先前盯梢时住的,空间不大,装饰破败。赵杭双手抱胸站在窗边,余晖打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五官。

    萧鸣珏看不真切她的脸,晃神间觉得她下一刻似乎也将融进这余晖之中,消失不见。

    他心底忽然涌上极大的恐慌和不安,下意识地靠近赵杭,试探性地将手搭在她背后,见她没有抵触,又靠近几步,轻声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赵杭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眼底还晃着笑意:“那你想好如何应付郭年了吗?你从哪里弄来一个凶手交给他?”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回京后的处境。

    萧鸣珏的心底愈发不安,勉强笑了下:“杭州五年前曾出现过一个射技极高的杀手,只是这五年都销声匿迹,把这桩杀人案安到这个杀手身上就行。”

    “这样啊……”赵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都计划好了,那我也能放心走了。”

    “走?”萧鸣珏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喉间的声音忽然变得艰涩,“你要,回京了?”

    “是啊,”赵杭将手中紧攥的东西递给萧鸣珏看。

    是一张鎏金的喜帖,原本应是平整华贵,但在赵杭手下已被攥得皱巴巴的,犹如一张破纸。但上面的名字依旧看得清清楚楚——顾嫣和杨启!这是顾嫣和杨启的订婚宴!

    “阿姊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忽然与杨启订婚。长安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我得回去。”赵杭又遥遥看向北边,声音平淡,却不容置喙。

    “喜帖,”萧鸣珏将眼神从赵杭手中的喜帖移到赵杭的反光模糊的侧脸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继续发声,“未必是真。也可能是谢文伯引你回京的幌子。”

    他拼命地在找借口,不让赵杭就这样手无寸铁地回去涉险。

    “宫里送出来的,”赵杭笑了一声,轻声反问“还能有假?”

    说着,她歪头看萧鸣珏,嘴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我明日就会启程回京,这边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萧鸣珏下意识地攥着赵杭的手腕,一点点地收紧,从喉间挤出声音:“不要,不要回去。”

    赵杭也任由他动作,只是眼底的笑意还是很温柔——就如同每一次,她毫不犹豫地为了别的事而抛下他的时候,一样柔和。

    “这很可能是谢文伯引你回京的陷阱。”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就算要回京,也去陇长带些人再回去,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他已经几近哀求。

    但赵杭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阿姊到现在也没消息,我必须回去。”

    “那,我呢?”萧鸣珏无意识地攥紧了赵杭的手腕,仿佛这样就可以拦住赵杭去自投罗网的行为。

    赵杭用另一只手将眼前的男人拉近了几分。如今他们离得极近,窗外的日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在两人身上,明明已是出现,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冰凉的指尖顺着萧鸣珏的后腰一点点往上游移,赵杭对上萧鸣珏眼底隐隐约约的疯狂,勾着他的衣裳,轻轻笑了笑,刻意上扬语调:“别担心,说不定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呢?”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游移到萧鸣珏的后颈处。

    此时,她能清楚地看见萧鸣珏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黑眸也愈发幽深。赵杭隐约间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不要回去……”她耳边又传来男人极轻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参杂了许多不明不白的情绪。

    赵杭闭了闭眼,掩去最后一点犹豫和挣扎,毫不犹豫地抬手砍下,同时翻转手腕,扶住了即将昏迷倒下的男人。

    她最后看见的,是萧鸣珏眼底的惊心的疯狂,好像还染着恐慌之色。

    赵杭冷静地将萧鸣珏扶到床榻上,又替他拉好了被褥。将他安置好后,赵杭忽然就觉得抬不起脚步了。

    她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昏迷的面孔,眼底终于染上浓浓的歉意和不舍。

    “我应该,不会死吧。我还想再见你的。”

    她又缓缓弯腰,抬手想触碰萧鸣珏的脸。但又在最后一刻生生停住。最后,她也只是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萧鸣珏,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不能心软,不能犹豫,不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涉险。

    这是你与谢文伯之间的恩怨。就算死,也只能死你与谢文伯两个人。赵杭在心底不断警告自己。

    ——

    长安谢府,还是一派的富丽堂皇,院内栽着初夏时令的名贵花木,华贵的家具,玄色烫金的牌匾,这府邸中的每一样东西,都象征着谢氏的无上尊荣。

    “赵杭独自回京了。”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弯着腰上前,低声对谢文伯道。

    谢文伯回望了一圈这座府邸,这座凝聚着谢氏百年荣耀的府邸,保养得极好的面上,掠过几分挣扎和犹豫。

    但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道:“备轿,我要入宫面圣。”

    ——

    长安,成王府。

    “喜帖七日前已经送去杭州的,”杨启走进顾嫣的院子,闭了闭眼,面色难看,“来不及了,最多再一日,赵杭就会入城。”

    顾嫣长相与赵杭相似,但在外向来笑意温柔,周身气质圆润,毫无攻击力。只是如今她面上染着浓浓的晦色,眼底是阴寒的冷意,“谁吩咐的?”

    杨启已习惯了顾嫣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对上顾嫣的眼神,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宫中送出去的,你觉得是谁?”

    “果然是陛下吗……”顾嫣眼神从杨启身上移开,落在成王府中开得极好的蔷薇上。

    那一簇簇的蔷薇迎风摇曳,开得热烈,艳得晃眼。

    顾嫣却只觉得碍眼,面无表情地折下一朵,将花瓣揉碎在指尖,慢慢开口:“谢文伯费了这么大的劲把你我绑在一起,定不止是为了引杭儿回京。”

    “他莫不是已与杨白达成合作,”杨启阴沉着脸,“想借此来让父皇疑心我?”

    “赵杭如今虽说已卸了兵权,但是年前我自请去陇长时,她可还是大权在握……”

    “谢氏不会与杨白合作,”顾嫣语气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花,抬手又折了一朵蔷薇,指尖已经染上艳红的汁水,一打眼,竟有些像血,“谢文伯还有别的盘算。”

    杨启皱眉看顾嫣,不解又略带怀疑:“你为何一直这般笃定谢氏不会与杨白合作?”

    顾嫣掀起眼皮看他,淡淡道:“谢氏若真想参与夺嫡之争,你不是更好的人选吗?中宫嫡子,风头正盛。如果谢氏想要参与夺嫡之争,把我推到你这边,弊大于利。谢文伯不会这么蠢。”

    “那,”杨启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你觉得谢氏此举,究竟是想做什么?”

    顾嫣算计人心的本事,他在回京的这几个月中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感叹之余只剩庆幸,庆幸顾嫣是他的队友,不是他的敌人。

    顾嫣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我要是知道,我又怎么会被谢文伯算计得被迫与你订婚?”

    杨启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这事主要还是他不小心。谢文伯用的是最粗糙最简单的手段,但也是最有效的——下药。

    众目睽睽之下,他与顾嫣不得不认下这桩婚事。

    “谢文伯未必是针对你,”顾嫣终于放弃了继续摧残蔷薇的打算,殷红的汁水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滴下,“他没必要得罪你。除非,是有不得不得罪你的理由——”

    “如今要紧的是杭儿……”她揉着被染红的指尖,抬眼看杨启,一字一顿,“杭儿,绝对不能出事。”

    ——

    另一边,赵杭披星戴月地赶路,终于在日落锁城门前赶到了长安。

    她牵着马,顺着人流入城。长安都城,纵使是日落,离宵禁时分也早得很,路上依旧有来来往往的纷杂人群,氤氲着温馨的烟火气息。

    但才进城没多久,还未经过长安街,前方就传来阵阵马蹄声。长安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熟练地避让道路给官差,只剩赵杭还站在路中间。

    “欸你……”旁边有人见高头大马直冲赵杭而来,连忙想拉开她。

    只是,疾驰而来的马稳稳地停在了距赵杭一步之遥的地方,扬起的尘埃扑了赵杭满脸。

    她转头对着先前那个想拉开她的男人笑笑,才正眼看向眼前玄色官服的男人——

    “好久不见,江御史是来迎接我回城吗?”她弯唇一笑,淡淡问道。

    江横翻身下马,抬手将一封手书横在她面前,淡淡道:“陛下有旨,还请赵将军去督察院走一趟。”

    赵杭微眯起眼,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佩剑。

    江横见状,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赵将军。此乃陛下口谕,你是打算,抗旨不尊?”

    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同时一抬手,身后大批身披甲胄的士兵瞬间握上刀,只等江横一声令下,就可上前来控制住赵杭。

    赵杭垂眸沉默片刻,抬眼笑开:“陛下旨意,我怎敢违背?”

    “江大人,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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