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回顾自己的婚姻,裴子生觉得,出了一些小插曲,好像过得还挺顺心平静的,但是后来随着和邓承武的交锋越来越多,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一边隐藏自己的身份,一边应对邓承武和宋敢,一边还要去完成下达得越来越密集的任务。

    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关注深宅里的人。

    于是乎,不忠,成了裴子生在婚姻后半段里头顶的两个大字。

    裴子生开始夜不归宿,开始过着别人眼里纸醉金迷的生活,有时在歌舞厅应酬,看到舞台上扭着曼妙身躯的歌手,他会不自觉地想宋一蔓在做什么。

    她会做什么呢?

    宋一蔓依旧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把藤椅,一本书,一只猫。

    完全不在乎裴子生的行为。

    偶有一次出任务惊险了点,裴子生别无他选,抱着受伤的秋水回宅子处理伤口,夜深人静,他和秋水谁也没想到刚进门就在黑暗的客厅里和宋一蔓撞上。

    裴子生看了一眼时间。

    三点二十。

    黑暗中从宋一蔓怀里传出小猫呜呜的威胁声,然后宋一蔓抬手一捂,没了声响。

    秋水虚弱得身体都快倒了,裴子生捂住她腰上伤口的手也感受到粘腻的鲜血,为了不被发现,裴子生将秋水紧紧抱进怀里,面对宋一蔓的目光,他有点紧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恰好秋水痛苦地闷哼一声,有点站不住,裴子生顺手就将人抱起来,担心被闻到血腥味,裴子生只想迅速离开:“今晚我和秋水在这住一晚。”

    怀里的小猫挣脱出来朝裴子生哈气,这回宋一蔓没再捂嘴,她只略有迟疑地转过身,慢慢走了,离开的步伐很轻,轻得没在夜里掀起风。

    秋水在宅子里住了几天,伤口刚好了一点就被裴子生转移回了小洋楼,直到裴子生时隔小半个月回宅子的时候,才和宋一蔓碰上面。

    但裴子生想,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东西,估计宋一蔓也不会来主动找他。

    是秋水的别针。

    精致的紫水晶别针,是裴子生和邓承武抗衡时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买来的,买来又不知道放哪,干脆给了秋水,没想到走的时候把胸针忘了,估计是下人们不好处理,交给了宋一蔓,宋一蔓就交给了他。

    宋一蔓拿了一方手帕将胸针小心包裹起来,手帕的一角还绣了朵花,带着不知名的香气。被裴子生拿回去之后,秋水身边的小丫鬟见那手帕漂亮绣工好,就讨了去,天天在人前炫耀,直到被管家隐晦地提醒,裴子生才觉出几分不妙。

    裴子生想起宋一蔓给他胸针时似有不舍,就亲自去店里挑了一枚素雅一点的胸针,用礼盒包好,送给宋一蔓,顺便将那方帕子还了回去。

    被清洗过的帕子干净如初,只是有些皱巴,宋一蔓神色无异地放下帕子,在看到那枚胸针之后,她的神色却有些不对劲,裴子生察觉到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你要是不喜欢……”

    啪的一声,宋一蔓合上盖子。

    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帕子和胸针都收下了,只是日后裴子生再也没看到那方帕子,也没有看到过那枚他精心挑选的胸针,它们好像都被藏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很久之后裴子生才回过味来。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

    后来裴子生又送了她一些漂亮的服饰和首饰,但都一一被安放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宋一蔓稍微感兴趣的,只有裴子生第一次送给她的发钗,还有那套米白色洋纱旗袍,她也不穿,只是派人去买了进口的丝线,自己缝补被挠烂的地方。

    这让裴子生有些搞不懂宋一蔓,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弄明白过,时局的变化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只是他没想过第二次见宋一蔓穿那套旗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

    正如邓承武狂笑的嘲讽。

    晚了。

    太晚了。

    米白的布料都被弄脏了。

    她手里有把枪,裴子生不记得,也不知道她会枪。

    正如他不知道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小洋楼的那一夜,她转身离去前那道目光的含义。

    要是他能早一点察觉,要是他动身的时间早一点,再早一点,那他是不是来得及阻止这一切?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宋一蔓,他托人从国外挑选了一只精致的洋猫,那小猫很可爱,才一个月大,又亲人,或许能代替那只死掉的小猫。

    他还没来得及跟宋一蔓道歉,虽然知道她不想听,但裴子生还是想跟她解释,自己杀死那只小猫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在邓承武设计的游戏里面,□□里的子弹必须射进小猫或是秋水的身体里。

    是了,他还尚未跟宋一蔓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坦白自己和秋水的关系,坦白那些在她面前和秋水上演的一幕又一幕亲密戏码背后的缘由。

    他还想跟宋一蔓说,南城的海很漂亮,但北城的雪也很不错,我想带你去看。

    哪怕是权宜之计,哪怕是意料之外,哪怕明知是一场戏,但他们拜过堂,领了证,是登记在册的堂堂正正的夫妻,宋一蔓是裴子生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裴子生打心底也认定的妻子。

    夫妻,就该一体同心啊。

    但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没做到。

    如果时间回溯,未来而来的人能否阻止一切的发生?

    夜间飘雪,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上,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将树上的雪惊落,守门的仆人很惊讶:“二爷?您怎么回来了?”

    裴子生坐在马背上,他的目光朝宅子里探去,可是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视线,哈一口寒气,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抖落了披肩上的雪:“夫人呢?”

    “这么晚了,夫人作息规律,现下应该已经歇下了。”

    裴子生想起半夜和宋一蔓撞上的时间,三点二十,要是真的按下人说的晚上十点就上床,那天又怎么会碰到。

    裴子生径直朝宋一蔓的小院走去,一路上光线微弱,屋里连一盏灯都没开。

    轻轻推开门,带来一股寒气,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轻易就能看到屋里的摆设,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微乎其微,但还是被小猫听到,立刻睁开眼跑出来朝裴子生哈气。

    “安静。”

    小猫呲牙,结果被大手揪住后脖颈的肉,气还没来得及哈出来就被提了起来,登时不敢动作,缩着四只猫爪,瞪圆了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不敢反抗,只能弱弱地喵一声,成功取悦了对方。

    “嘘。”裴子生将猫抱进怀里,小猫因突如其来的寒凉而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两下,发现实在挣脱不出,只好乖乖认命地充当暖手袋。

    裴子生抱着猫走到床前,床上的绒被隆起一个团子,团子只在被子外露出半个头,正在呼呼大睡,鼻子被绒被盖住,导致呼吸有些重,脸颊被闷得红扑扑的,但睡得却意外的好,根本没有被今夜看到的场景产生任何不好的想法。

    裴子生垂下眼帘——

    原以为,宋一蔓会因此而睡不着,然后又像以前一样披着斗篷在无人的宅子里四处乱逛。

    难道说,刚才看到的场景,对她来说不过如此?

    既然是不过如此,那为什么要过去小洋楼,又为什么要表现得那样伤神?

    “一蔓。”

    宋一蔓翻了个身,睡得香甜,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裴子生伸手,将盖住脸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怀里的小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跳到床上,绕着床上的糯米团子走了两圈,找到舒适的位置蜷成橘色的小糯米团,紧紧贴着宋一蔓睡觉。

    裴子生看着一人一猫一会,又伸出手去掐小猫竖起的耳朵,结果还没碰到耳朵上的毛,小猫就先一步察觉,抬头嗷呜就是一口。

    没出血,但也痛。

    裴子生拧眉从猫嘴里救下自己的手指,指腹齐刷刷两个小凹口,是某猫犯罪的证据。裴子生又看向宋一蔓,后者依旧睡得香甜。

    “……”

    难道是喝了酒?

    裴子生想起宋一蔓的浅眠,哪怕累极、深夜睡熟了,只要有人发出一点响声都能被惊醒,更别提开门声,哪怕没有裴子生的开门,也应该会被猫叫声吵醒。宋一蔓的体质,要想熟睡不醒,除非沾酒,沾了酒后就会迷迷糊糊一段时间,也不胡言乱语,走路还是四平八稳的,只会眼神迷乱,动作迟钝,醉酒期间发生的事情第二天醒来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俯身,只有干净的、淡淡的清香,没有一丝酒味。

    ……明明原来是那样浅眠易醒的人。

    裴子生站在床前默了许久,等小猫睡完一轮觉打着哈欠过来蹭手后才回神似地慢慢解开身上的斗篷和衣服,他轻轻上床,直接隔着被子睡在宋一蔓身旁,随手拿了床角的另一床比较薄的被子盖上,合上眼。

    被抢走位置的小猫也不生气,慢吞吞地爬去裴子生不断起伏的胸膛,企图用自己的体重谋害这位看起来有点可怜的主人。

    冬天的太阳来得晚,但裴子生是将近四点才爬上床的,感觉没合眼多久,就听到身边的人醒了。

    闷沉一声,从床上摔了下去。

    裴子生暗想,幸亏床下铺了厚厚的一层毛毯,床也不高,不至于将那具柔弱娇气的身体摔伤。

    他坐起来睁开眼,只见宋一蔓摔得只有两条细长的腿还挂在床上,大半的绒被垫在她身下,她挣扎起身,在和裴子生对上视线的时候全身都僵住了,双眼瞪圆,满脸不可置信。

    裴子生从来没见过宋一蔓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想将人拉起来,可宋一蔓的称呼又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她说:“裴……裴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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