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往后的几日果然如谢祖德所说,谢婉芝被关在那间屋子里严加看管了起来,除了叫她按时吃饭与给脸上的伤处擦药外,便无人再可入内,连芸嬷嬷都不能随意出入,直等到请帖上邀约的日子,她才得以被放出房门,接着就被压上备好的马车之中。

    谢婉滢看着只着一身素净襦裙,脸色惨白的谢婉芝,忍不住扶了扶头上的朱钗笑道:“我听闻宁老王妃最爱艳丽之物,妹妹穿得这般素净,恐怕会惹来她老人家的不喜啊。”

    谢婉芝恹恹地坐在一旁,看也不看她一眼。

    谢婉滢自讨个没趣,轻哼一声也撇过头去。

    马车赶到宁王府时,宁王府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一串马车,一辆比一辆要华丽亮眼,还有宁王府的仆人在其间穿梭迎客。

    当马车稍一停稳,谢婉滢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将请帖递给前来相迎的管事模样的男子手中。

    “可是谢婉芝小姐?”男子接过请帖一看便是眼前一亮,开口问道。

    谢婉滢满面的笑容都干在了脸上,半晌才讷讷答道:“我与她同来的,我是她的姐姐。”

    男子脸上笑容不变,转而又问:“不知谢婉芝姑娘可有来了?”

    谢婉滢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朝车上唤去:“三妹,下车吧。”

    随即,便见一个衣着简朴,面容秀丽的女子缓缓从车上下来。

    男子立即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谢姑娘,您是娘娘要特意接待的贵客,请随我往这边来。”

    谢婉滢也要跟着过去,却被他拦了下来:“这位谢姑娘,您请往那边走。”

    谢婉滢不解道:“我与三妹同来的,怎么能不让我同去呢?”

    男子面不改色地笑道:“都一样是到听戏台去的,不过是换条路走罢了。”说完,他便随手招来一个小厮要领着她往另一边走。

    谢婉滢还想要继续辩驳,但又不好在宁王府里随意放肆,只能恨恨跺了跺脚,跟着那小厮朝另一边走去。

    谢婉芝则随着男子被引着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宁王府很大,入眼俱是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数不清的雕梁画栋。

    两人走到一处富丽堂皇的花厅前,男子便躬身对谢婉芝笑道:“谢姑娘,娘娘正在里头等着姑娘呢。”

    谢婉芝看着眼前被丛丛花圃围起来的这方四面厅,正要抬脚,想了想还是回头问道:“娘娘究竟找我有何要事?”

    男子却只是含糊说道:“主子只吩咐了小的办事,并未说明缘由。”

    谢婉芝还要犹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笑。

    “呦,这是哪府的姑娘,能得娘娘单独召见?”

    谢婉芝循声看去,就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衣着光鲜的贵女,为首的是一位身形丰腴,脸如圆盘却双颧突出的女子,看她满脸的骄傲自负,刚才应当就是她开口说的话。

    还站在谢婉芝身边的男子连忙朝那女子躬身行礼:“虞姑娘,怎么往这边来了?听戏台在那头,一应吃食都备好了,您与其他几位姑娘便先行移步到听戏台喝些茶水吃些瓜果糕点,待戏开始了,小的再去招呼您。”

    男子的话说得恳切,那女子却依然冲他发难:“我不走,凭什么她能到里头单独面见娘娘,而我就要去听戏台等着,我是太后的干孙女,娘娘有什么话与她说得与我就说不得?你给我让开,我也要进去,我有好些体己话要和娘娘说呢。”

    她越说越不服气,竟然直接上前推搡起谢婉芝来。

    男子在一边想拦又不敢拦,只能干着急。

    索性谢婉芝也不是愿意任人揉搓的,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那女子被她这样一推,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要跌倒在地。

    等她站稳身体,当即就恼羞成怒指着谢婉芝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

    谢婉芝冷冷说道:“是你先来拉扯我的。”

    女子不敢置信地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衣着朴素,当即便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破落户,不屑道:“哪里来的狐媚子,打量着今日娘娘高兴就上门来讨便宜了,哼,贱蹄子,报上你家门来,我保准不整治得你家破人亡。”

    她骂得粗鄙不堪,跟随着她的姑娘里有好几个都听不下去而别开头去。

    谢婉芝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冷冷说道:“姑娘不必多说,既然我与你在王府里发生的争执,难免扰了王爷与王妃的清净,便应当与王爷王妃当面道声不是,也可叫王爷与王妃评断一番是非。”

    那女子涨红了脸,拔尖了声音道:“你还敢去告状?我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婉芝却看也不看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待王爷与王妃来了,你便知我敢不敢。”

    那女子看她油盐不进,只能恨恨说道:“凭你去告,我干奶奶自会替我做主,王爷与王妃也奈何不了我。”

    “怎么,你在我家里撒野,我祖父祖母还管不着你了?”

    忽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女子身后传来,就见一个粉妝玉琢,明眸皓齿的粉衣少女背着手信步而来。

    男子看见是她,连忙小跑着到她面前行礼问安:“小郡主安好,小郡主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办就行,不必劳烦辛苦走一趟的。”

    少女微微颔首:“我若是不来,我祖母特意接待的客人就要大受委屈了,这可不是我们宁王府的待客之道,才叔,你说是不是呀?”

    那才叔连声称是,脑袋却低得更厉害了,一颗豆大的汗珠顺势由他额间流下。

    少女并未为难他,抬起手随意摆了摆:“行了,祖母就是知道你应付不了才遣了我来的,你走吧。”

    李叔得了这句话立时如释重负,转身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随即,少女便径直来到谢婉芝面前,盈盈笑道:“你便是谢婉芝?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我喜欢,我祖母还等着你呢,跟我来吧。”

    谢婉芝朝她微笑致意,跟了上去。

    那虞姓女子却是不愿意看她就这么离开,胡乱大声嚷道:“你这贱人还没向我道歉,你哪里也不能去。”

    少女扭头看她,不耐地啧声道:“虞莺儿,你有完没完啊。”

    虞莺儿不想得罪她,便放缓声音说道:“毓敏小郡主,我干奶奶是你的叔祖母,我与你才要更亲近些啊,娘娘有话也该是与我说,而不是与这个小贱人说。要不,你也带我去见王妃娘娘,省得这小贱人在其中挑拨离间我与娘娘。”

    毓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要回怼她,余光瞥见她发间戴着的花,忍不住挑眉问道:“这花是在府里摘的?”

    虞莺儿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猜想她应当是认为这花戴在自己头上很合适,便得意道:“我经过花房一眼就看中了这朵,极衬我今日的装扮,毓敏郡主若是喜欢,我再去给你另采一支。”

    毓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倒不用,不过你既然这么想见一见我祖母便也随我来吧。”

    虞莺儿立即喜出望外:“多谢郡主。”

    她投给谢婉芝一个挑衅的眼神,又回头趾高气扬地对身后跟随她的一众贵女说道:“你们先到听戏台等着,我同娘娘稍后就到。”说完就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了裕华与谢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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