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里,谢婉芝又梦魇了。

    梦中,那双熟悉的手再次握上了她的脖子,就在她痛苦挣扎之际,耳边竟传来了卫煜的恶狠狠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换成了那日卫煜的模样。

    卫煜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朝她桀桀笑着,哑着嗓子说道:“你看看你把我砸成了什么模样,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旋即,他的脖子咯吱咯吱地一阵扭动,竟把脑袋由正面转到了背面,那里竟已经凹陷出一个碗大的坑。

    谢婉芝惊恐地尖叫着想要躲避,却又被他抓了回去。

    卫煜咯吱咯吱地又把脑袋转了回来,阴恻恻地说道:“我要你做我的侍女,一辈子受我奴役!”

    ……

    第二日,谢婉芝就发起了高烧,她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

    白天里昏昏沉沉的,夜里进了梦中就卫煜纠缠着去看他脑袋上的那个大坑。吃吃不好,睡睡不安,短短十几日,她就被折腾得狠瘦了一大圈。

    这日,卫煜又来她的梦里纠缠,谢婉芝索性破罐破摔了,直说道:“官爷,我用花瓶砸了你,我罪大恶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卫煜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转变,竟然收敛了狰狞的面容,有些委屈地说道:“那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找了你好久了。”

    谢婉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正要答复,突然听见芸嬷嬷来喊她“姑娘,起来喝药了”。

    谢婉芝一下惊醒过来,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这才想到,她可是一直瞒着卫煜自己的姓名和身份,他找不到她的所在之处,也就自然是不能上门来找麻烦。

    想到这里,谢婉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顿时便觉浑身舒爽不已,曾经仿佛有一块巨石一直压在她的心口之上叫她喘不过气来,现下终于被一下抬开,她也轻松舒畅了不少。

    芸嬷嬷看着才一碗药的功夫,谢婉芝原本惨白的脸色突然就重新红润了起来,连连惊叹神药,真是神药,转身又熬了一锅浓稠苦涩的汤药强压着她喝了个干净。

    过了两三日,谢婉芝已经可以从床上起身了。

    这日,她才刚喝过药,正靠在床头和盘玲玩着翻花绳,就看见芸嬷嬷憋着满脸的笑容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谢婉芝看见了好奇地问道:“嬷嬷,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叫你这么开心。”

    芸嬷嬷把房门关严实了,才噗嗤一声拍手笑道:“哎呀呀,那柳氏也会有今天呀。”

    谢婉芝立时竖起了两只耳朵:“她怎么了?”

    芸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谢老爷被柳氏抓奸在书房里,两个人就打了起来,都打到廊下了,哈哈哈哈哈。”

    谢婉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追问道:“这,这怎么会。”上一世她可是从未听说过谢祖德与他人有染的,柳依依对他看得极紧,虽说平日里装作小鸟依人的模样,但只要稍有苗头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谢祖德可是连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都不敢。

    芸嬷嬷清了清嗓子:“咳,姑娘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谢婉芝病倒的那日,谢祖德与柳依依不知为何大吵了一架,谢祖德被气得连夜另宿在书房里。从那日起,谢祖德就鲜少在柳依依面前露面,下了值回来就往书房里钻。

    柳依依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几次主动去求见,却都被谢祖德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不见。

    这种种怪相,加上府中一时兴起的风言风语,柳依依心中便大生疑窦,于是暗暗收买了谢祖德身边的小厮为她打探,然后仔细筹划了一番,果然当场在书房里抓到了正在苟合的两人,那女子竟是谢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秦荷叶。

    “这秦荷叶也不知道是给谢老爷灌了些什么迷魂汤,那柳氏都差点把书房给掀了,闹得死去活来的要把这秦荷叶发卖出去,谢老爷还是护着她要纳她进门,我还听他们说起什么香包的。”

    听见芸嬷嬷提起了那只香包,盘玲突然激动得手舞足蹈,芸嬷嬷嫌她烦人忙斥她“别闹”,谢婉芝却是好奇她要说什么,想起她曾告诉自己她会写字,便让芸嬷嬷取来了纸笔给她。

    盘玲拿着笔,写下几个字“香包里有暖情香”。

    芸嬷嬷看得莫名:“什么暖情香?”

    谢婉芝却是想起那日她要出门去往云中仙时被谢婉滢强塞了一个香包,后来那张生便说起她身上香,卫煜也说过她身上有奇香。

    莫不是……她将那日的遭遇隐去与卫煜的相遇同芸嬷嬷和盘玲细细说了出来。

    芸嬷嬷大惊,确认了谢婉芝并未受辱才长舒出一口气,又恨声道:“这柳氏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谢婉芝也叹了口气:“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了。”

    芸嬷嬷啐道:“柳氏如今算是碰上硬钉子了,如今这秦荷叶迷得谢老爷团团转,又有谢老太太撑腰,做主抬了她做姨娘,只怕日后这柳氏也要奈何不得她的。”

    说起这秦荷叶,她的父亲是个活到老考到老的老书生,因为家中的银钱都给他做了赶考的盘缠,他自己又不事生产,坐吃山空,她母亲为了养活全家才把她卖了出去。

    她几经辗转进了谢家,从十四岁起就跟着谢老夫人,到如今已近十年。

    起初是谢老夫人不肯放她离开,她又因为从前跟着父亲读过几年的书,有些文人墨客的风骨,不肯嫁给府里那些粗鄙的小厮、管事,于是便跟在谢老夫人身边干熬着,到了现在二十余岁的年纪,也就不再想着出府或嫁人了。

    谁能想到,她能突然走上狗屎运,一夜之间成了谢祖德的姨娘呢。

    芸嬷嬷撇撇嘴:“这秦姑娘在这谢府里磋磨多年,原来是有这样的好事在这里等着她呢。虽说不如正牌夫人风光,但也比继续做个老太婆的丫鬟好上不少了。”

    谢婉芝却是不以为然:“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若非身不由己,她又何尝不想在豆蔻年华嫁个合适的人家。”

    芸嬷嬷听得似懂非懂,只看见她眉眼低垂以为她又累了,便上前安置她睡下了。

    等到谢婉芝彻底养好了身体,谢府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柳依依与秦荷叶斗得死去活来,谢老夫人在背后指点江山,谢祖德夹在期间左右为难……

    芸嬷嬷乐得每天都有戏看,谢婉芝却是想着她们应该回闽州了。

    大病一场,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没有就是不能强求的。既然寻不到神医,她再留在这里也无用,况且也不知外祖母还有多少时日,不如趁早回去,她还能多陪伴外祖母些日子。

    正当她要去与谢祖德辞行时,谢祖德已经亲自找上了门来,还给她带了一封宁王府送来的请帖。

    看见地上摆放着已经收拾妥当的包袱箱匣,谢祖德愣了一下,很快又笑道:“芝儿,趁着洗晒日收拾屋子呢,快别忙活了,宁老王妃日前新采买了一批小戏子,设宴款待众人与她同乐,竟也特意给你送来了一封请帖。”

    “哈哈,宁老王爷是今上的三叔父,是六殿下的至亲之人,定他是知道了你已经回到上京的消息,念着你与六殿下的婚事,有心与你亲近亲近。此番前去,你母亲让你与滢儿同去,你刚来,未免有礼数不到的地方,叫滢儿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谢祖德笑得合不拢嘴。

    谢婉芝却是神色淡淡,并没有接过他递来的请帖。

    她轻轻摇了摇头:“女儿叨扰父亲多日,如今便要回闽州去了,宁老王妃相约,恕女儿不能分身前去。”

    谢祖德不解地看着她:“你与六殿下的婚事未成,怎么能走呢?”

    谢婉芝只能如实告知他:“外祖母病情告急,她养育我多年,我须得回去一尽最后的孝道。”

    谢祖德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强压住心中的不耐好声劝道:“芝儿,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听我的,先去赴了宁老王妃的邀约,你外祖母的事日后空闲了再回去了结。”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没能劝住谢婉芝,反倒叫她心中一阵凄然。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瞪着通红的眼眶把一番深埋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父亲,您难道没有心吗?我的娘亲为了谢家殚精竭虑,操劳半生,却不得您念及她的情谊半分,外祖母于我有多年的养育之恩,您却要叫我在她病危之时弃她不顾,您读的那些圣贤书里教的便是如此立身做人的道理吗?”

    她说得一字一句,字字泣血,谢祖德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把请帖往案桌上一砸,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竟把她打得面颊红肿,口鼻流血。

    谢婉芝的脸上顿时是一片火辣辣的疼,但她却是动也不动,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

    谢祖德看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是暗暗后悔自己一时没收住脾气打得她破了相:“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别想着回闽州了,我会着人亲自照料你的饮食起居,直到你安然登上去宁王府的马车。” 他匆忙扔下这句话便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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