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卫南风并不动气。
“能看着别人热闹已是很好，我是没这个福分的。再说了，本少爷风流倜傥，真让一堆小娘子缠上，烦人的很。还是你们跳吧！”
宋安旻白眼横飞。
“做什么美梦呢？随便说说你还真敢信，卫家少爷什么名声你自己不知道啊，才十七就敢常年混迹于秦楼楚馆，正经姑娘谁敢嫁给你！”
卫南风嘴角不屑“谁又真的稀罕……”
池鱼听着三人话语不由得嘴角轻启。
“小姑娘，你是要买一瓶乞巧水吗？老妇看你在这儿站了许久了！”
池鱼闻声转头看向说话妇人，约莫五十多岁。
光顾着卫南风，竟忘了站在别人摊前了。
“婆婆，这些都是什么啊？”
池鱼微笑，拿起摊上各种花色小瓷瓶细细打量。
里面竟然都装满了水？
老妇笑道“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叫乞巧水！传说七月初七，天上的仙女会到人间河中洗澡，所以这一天的水沾满了仙气，不仅可以驱邪避灾，还能使姻缘美满。大家都及其重视，甚至有些人还会跳到河里，以求多沾福气！”
宋安旻让卫南风跳到河里原来是这个意思，想到他在河里扑腾的窘样池鱼忍不住笑出声。
老妇见池鱼轻笑，以为是不信自己所言，连忙解释。
“老身可不骗人，我这儿的乞巧水保准比别处的都要灵！这可是天不亮我就去取水，保管没叫人弄脏！”
“既如此，阿婆替我选一瓶吧！”
池鱼闻声扭头身侧，见一男子笑容满面看着老妇人，手上还递着银子。
她扫了一眼他满身的小铃铛！
这里太吵了，竟没注意他是何时来的？
池鱼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善意些。
“公子怎会在此？”
男子指了指手上刚刚接过的乞巧水笑道。
“今日可是乞巧，自然要出来凑凑热闹，姑娘呢？”
池鱼余光瞥了一眼亭中的卫南风，随即敷衍道。
“一样！”
“姑娘可还想去别处逛逛？在下可做向导！”
“小女子已然尽兴，正欲离去。”
池鱼只想快点打发他，可别耽误正事。
男子四下张望。
“这大晚上，街上鱼龙混杂，姑娘一人回家只怕不太稳妥，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池鱼忍住心底不悦。
“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是与家人一道前来，只是有些乏了才未与家人一起游玩，家中人一会儿就过来了。并无危险，公子可自行赏玩，莫辜负这大好夜色！”
“即是如此，那在下便等姑娘家人寻来再行离去。留姑娘一人在此，实非君子所为！”
池鱼看着他一脸真诚，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瞟了瞟卫南风，心下吐槽。
这小子还在聊什么？笑得花枝乱颤的，你走了我才能走啊！
男子见池鱼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得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池鱼见男子并不打算离去，不再多言。
自顾自找了个茶摊坐着，男子也随之一起，坐于她对面。
两人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缓了片刻，男子开口。
“姑娘没什么想问在下的吗？”
池鱼放下茶杯，也不看他。
“问什么？问公子为何要特意寻小女子？”
男子手腕托着下巴，疑惑望着池鱼。
“特意？”
池鱼平静说道。
“我只允许和陌生人有一次巧合，多了那便是早有预谋。”
“那你我相遇也是如此？一为巧合？二为预谋？”
“非也，你我每次相遇皆为公子精心算计，蓄谋已久。”
池鱼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穿透。
男子悻悻然笑道。
“在下可以解释的！在下愿与姑娘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池鱼知道他不会说实话。
“公子既能跟着我，想来也是清楚我的身份。我不知公子想做什么，但公子并未伤我，我自是不会在意。你不多言，我不多问，一如既往便好。”
池鱼嘴上与他攀谈，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卫南风。
男子挑了挑眉，瘪嘴道。
“虽不知姑娘何意，但在下自当遵从。”
池鱼不在理他。
男子眼珠一转。
“重要的不能说，那不妨说些能说的？”
“比如？”
男子看着池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叹气。
“比如，以后我们说不定会经常见面，总不能每次都你来我去的吧？”
池鱼阴阳怪气。
“公子可是健忘？初次见面，小女子已是问过，公子说了，不必多问。”
男子轻笑道。
“是姑娘健忘。在下说的是有缘再见，再说也不迟！”
池鱼不屑与他做口舌之争。
“公子既是能查到小女子行踪，自然知道小女子姓甚名谁。何必再装。”
男子一脸真诚。
“在下真的不知啊！在下不过是出门瞧个热闹，碰巧遇到姑娘，哪知会引起姑娘误会！”
“既如此，公子先。”
男子认真望向池鱼，神色幽暗。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那个名字在下不喜欢，姑娘既是问起，不如姑娘替在下取一个吧！”
池鱼心下无语，不说就不说，非要装模做样，
还好自己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不会着他的道。
“叮当！”
“什么？”
池鱼嘲弄道。
“公子不是让小女子起名吗？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如何起名。只是想着每次遇见公子时衣衫皆是银铃，叮当作响，不如就叫叮当如何？公子可还满意？”
男子哭笑不得。
“这名倒是通俗。礼尚往来，在下回报姑娘二字。”
“小女子有名字！”
“想来姑娘也不愿说出真名，不如赠姑娘一个化名如何？”
池鱼嘴角冷笑，并不接话。
叮当自顾自说道。
“铃儿？姑娘既然每次都会被铃铛吸引，不如叫铃儿可好？在下不通文墨，起得不好姑娘可别生气！”
铃儿响（想）叮当？
池鱼怒火中烧，剜了男子一眼。
“公子不必在小女子这讨嘴上便宜，这大街上人多口杂，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小女子名声就毁了。”
叮当和煦一笑。
“有心人？铃儿可是在点我？在下愿上门提亲，保全铃儿名节！”
“什么？”
叮当鼓起勇气道。
“雨中初遇，一见倾心！ ”
池鱼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慌乱不已。
抬头竟直直撞上他的视线。
神色温柔，爱意缱绻，满眼深情无一丝轻浮孟浪，
他是说真的还是玩笑？若是装的，那也太真了些吧。
池鱼心头直打鼓。
“世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只怕是别有用心！”
“铃儿不信？其实我以前也不信！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说来奇怪，初次相遇便铃儿时竟已觉得相识已久！”
池鱼紧张地扣着手指。
他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她还以为只有自己呢？
宫百里，卫南风，还有他，
三人总能轻易勾起她的情绪，是她的心还不够冷吗？
“铃儿？”
“你听！陛下去宣阳门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池鱼见卫南风一行人欲起身赶紧打断叮当言语。
叮当轻笑，起身跟随。
池鱼赶往宣阳门时已是人满为患。
这么多人，不知多少是百姓，又有多少是乔装来保护宫则的侍卫呢？
陛下出宫这么大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宫则肯定派了人在附近。
池鱼四下张望，达官显贵都在此，那是不是无回谷的人也在？
众人欢呼声打断了池鱼思绪。
仰头望去。
只见宫则身着龙袍高视阔步登上了宣阳门。
气势不凡，如圭如璋。
站在他身旁雍容华贵的应是皇后许嘉宜。
身后二人一是宫百里，
另一人温润如玉应该就是宫则最宠爱的三皇子郁舒安，宁王殿下了。
据说其母郁氏深得宫则宠爱，但红颜命薄难产而去，留下早产的郁舒安身体羸弱，药不离身。
宫则特许他随母姓，感念郁氏。
今日让他登了宣阳门，只怕是离太子之位也不远了。
视线移至宫百里。
目光沉静。
今夜的他与池鱼见过的他大不相同。
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有的只是收敛锋芒。
站在宫则身后，充当好一个背景板，衬托着宫则的高高在上。
池鱼神色复杂。
她一直知道他过的不易，但这世上比他惨的人大有人在，他好歹还有个尊贵的身份，想来也不算凄苦。
可如今看着他明明站在高处，姿态却低入尘埃的模样却让她心中酸楚。
他生来就是皇子，就应该是骄傲的，怎么可以摧眉折腰。
叮当顺着池鱼目光看去，神色微动。
他扭头看着身侧池鱼，扯出一笑。
“喏，给你！”
“什么？”
池鱼费解盯着叮当塞到自己手里的瓷瓶。
“愿你驱邪祟、避灾厄，得遇良人！”
叮当温柔一笑眼神示意池鱼望向宫百里。
“原来你在意的是安王，难怪怕我误你名声……”
“你胡说什么？”
不过是多看两眼，竟然引起误会。
怎么可能？那么难以捉摸的人，她怎么敢去喜欢……
池鱼呆呆地拿着瓷瓶都忘了放下。
叮当不语，静静看着她，一切在心底昭然若揭……
还是迟了吗？
两人全然不曾听到宫则讲了什么，直到耳边想起众人欢呼叩拜声，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宫则在撒红喜封，亲赐福泽。
大家都跪在地上捡银钱，乱作一团。
阴风阵阵，竟从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杀手，个个黑衣蒙面，武功高强，百姓吓得四处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