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京

    乌金西坠,余晖很快笼罩在这座千年古城内。不多时便见城内灯火四起,车马粼粼,行人如织,人流丝毫不比白天少。酒肆茶馆迎风插上的店铺旗帜正热情地向过路人招手,店铺内人声鼎沸,小二们灵活转动于楼上楼下,口中迎客送客声亦是不断。

    “听说了吗?……海州那位……昨儿个…额…回京了……”正喝得满脸红光的大汉边打酒嗝边聊道。

    “可不是……昨天晚上……我就说有些人怕是会睡得不安稳。”虎背熊腰的汉子饮酒笑道。

    “进了这位爷的眼……怕是祖宗的棺材都守不住咯。”邻座的瘦长个离的近,一听登时凑上来唠嗑,接着摊开右手道“这上京也安静了一个多月咯,这回遭罪的,你们猜猜过不过这个数……”

    众人正绞尽脑汁下赌,忽见酒肆花窗边挤满了人,避让声接连不断从远处传来。窗边的酒客率先站在凳子上伸头远望,

    一队接一队的带刀侍卫身骑快马挥鞭前来,当先的银鞍黑马上正骑坐着玄衣少年,外罩深色披风,玉冠束发,身姿秀颀,腰间别着利剑,黑眸锐利似鹰隼,衬着一张面容矜贵清冷。

    “瞧这方向,是往东街啊。”不知角落谁在喃喃自语。

    众人待这群人马走过方恢复常态,烟火气继续蔓延在这猜拳行令中。

    夜幕沉沉,繁星点点。正是酒过三巡之时,东街此刻正静悄悄地站立一群带刀侍卫,明明刚在还在闹市,风驰电掣间转而抵达东街。这东街,因为离皇宫近,治安和环境都是上京颇佳前列,也成了官员们买房租赁的最佳地段。

    银鞍黑马上的少年黑眸透着寒光,似黑夜中紧盯猎物的利鹰,将东街缓缓扫视一遍。确保出入口都已埋伏好,他冷声下令,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渗入侍卫们耳中。俄而东街上空的残星便窥见几户人家的大门被人同时敲响,开门小厮正卸下门闩,尚未看清敲门者面容,大门便被暴力推开。

    “刑部神武卫办案,所有人蹲好,违者斩立决!”

    话还未落音,一听“神武卫”三字的小厮便被吓得屁股尿流,趴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府内众人闻讯或绝望跪地哭天,或撕心裂肺喊冤,或抱头鼠窜。神武卫自进门起,行色就不曾变动,该逮人的逮人,该搜寻的搜寻,一番动静下来,东街似开水般沸腾起来。

    俄顷多处房屋被仔细翻遍,领头的几位神武卫搜到有力物件,便出门汇报于居中的黑衣小将,小将收齐一息也不耽误地快步双手递至银鞍黑马前,待少年单手接过,他便起身低头肃立。

    不知过了多久,小将似乎听到马上头主子冷哼一声,他却不敢抬头。少年提马旋向,留下一句:“把人看好!”便扬鞭自皇宫方向而去。

    策马打东街驰来不过半柱香时间,守门护卫们远远地便听见马嘶声,先瞧见少年面容的守门护卫连忙命人开门,等他渐近,众人连忙单膝跪地大喊:“见过五皇子。”

    少年,也就是五皇子沈淮之骑马直驱入了第一道宫门,待骑过第三道宫门他方翩然下马,一旁候着的太监见礼之后迅速接过马鞍,沈淮之则疾步飞跃向宫门深处走去。

    晋朝宫殿甚多,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弯细月划过精致的高墙,琉璃瓦的重檐屋顶威然翘立,深宫寂夜一片肃静。行至承乾宫已是灯火通明,正红朱漆的两扇大门正紧闭着,后门的太监远远看见他便开始往里通报。

    未几,弯腰的年老太监轻手轻脚地自里殿走了出来,细长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奴才见过五皇子,皇上…正在气头,传您进去呢!”

    沈淮之阔步入殿,绕过屏风,见到殿内台基上点的檀香烟雾缭绕,内侍皆已退下,金銮宝座帝王正抚眉轻揉眉心。宝座右下方太师椅端坐着身着紫色直?朝服的贤王沈礼之,他的腰间别深紫色金丝蛛纹带,黑发固以镶碧鎏金冠,丰神俊朗的浅笑中透着些许高贵,见沈淮之单膝跪地请安便将目光投向跪地的裕王沈平之。

    沈平之一身蓝色云翔符蝙纹劲装,正低垂着脸让人无法探知其表情。

    “说说吧。”上方低沉的声音传来,让三人下意识地身姿微颤。

    “回禀父皇,儿臣已照沧州账房细目查得工部李郎中、陈员外,吏部赵员外、周员外,兵部钱主事、孙郎中、王员外、谢主事,户部吴郎中等人府邸,物证俱全,人已压入刑部大牢。”沈淮之朗声正待继续言说,不料上方霍然砸出一方砚台,直冲裕王沈平之。

    见状沈礼之亦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言语。沈淮之黑眸凛冽依旧,双唇微抿。

    沈平之生得人高马大,竟不闪躲,任砚台砸中,血迹蹦出他也只一味将头低得更下,几近垂于地面,嘴上慌乱地低喊道:“父皇……父皇……儿臣真的不知去沧州的会是五弟……儿臣若是知道……”

    昭明帝打断他的慌言,猝然起身怒斥道:“闭嘴!你这是残害兄弟!”

    沈平之飞快地接口:“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被人挑唆的……他们自作主张,不是儿臣的错啊…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求父皇明察啊!”

    早在昭明帝起身之际,沈礼之与沈淮之便一并下跪,闻至此言,沈礼之目露担忧抬头道:“父皇莫怒,身子要紧。让五弟去沧州是儿臣的主意,五弟受伤,儿臣亦难辞其咎。请父皇恕罪。”

    昭明帝眼神一转,望向沉默依旧的沈淮之,踱步轻道:“这小子去沧州,密函朕也是点了头的,礼之不必替这混账多言。沈平之,你听听你大哥这话,同是兄弟,何至于此?”

    沈淮之眉眼微动,清冷疏离的脸庞终是动了唇:“父皇,夜色已深,二哥的事,儿臣相信父皇会定夺得公平公正,刑部大牢沧州还压着不少事,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昭明帝顺着殿内的灯光看着这自小便面冷心硬的小儿子,轻叹一声便挥手允他下退。

    昭明帝与中宫皇后育有二子,长子沈礼之年方二十一,十五得封贤王,入吏部历练。中宫嫡次子便是昭明帝第五子沈淮之,刚过十七,十四岁入刑部办案。后宫端妃所出第二子的沈平之年方二十,十五岁被派去兵部打滚,十八岁封裕王。端妃另有一女,年方十五,平日喜欢耍刀弄枪,深得昭明帝喜爱。淑妃所出的是一对龙凤胎,比沈淮之早半年出生。第三子沈茂之,如今在礼部学着处事。昭明帝与儿子们不甚亲近,女儿们却时常能得到父皇的召唤。

    “五弟,五弟……二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二哥……”一听沈淮之要走,沈平之开始撒泼打滚似的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动。

    沈淮之沈平之二人皆是习武之人,一个面容冷冽硬扳,一个死劲抱住求原谅,一番动静下来场面又开始乱了。沈礼之飞快地掀开眼帘瞥了一眼上方,边喊:“二弟,快松开。五弟才养了一月有余的伤呢……”边上前试图拉开。

    见沈平之一副破烂不要脸的模样求救,昭明帝眉头又是紧皱,高声喊人:“来人,把裕王拉下去。”思及长子方才所言受伤之事,终是下定决心般继续下旨:“传朕口谕,裕王殿前失仪,即日起幽居裕王府,无召不得出。宣文太师、杜太尉、郑太保进宫。”

    待口中不断喊冤的裕王被拖行得远到听不见声音了,昭明帝方坐下轻叹:“沧州一事,水落石出,你兄弟二人赫赫有功,朕明日上朝自有嘉奖。淮之,明天朕让太医再给你瞧瞧,这几日就好好休息,沧州的事情,就让你大哥接手吧。行了,都退下吧。”

    二人低头领命跪安,沈礼之临退之时仿佛不经意地轻瞥上座,未曾舒眉的昭明帝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待出了宫门已是亥时,贤王府仆早已备车侯在宫门右侧,沈礼之兄弟二人双双默契进轿。

    快经过文太师府邸之时,随马车轻行的墨柏忽然看到主子撩开车帘,黑眸似是随意一瞥前方的太师府。随即他便听得主人清冷的声音说道:“若沧州有人到府上寻文沅,迎进府好生招待着,第一时间联系本王。”

    墨柏低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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