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明意

    回了烟竹巷,叶清禾从抽屉里翻出了那支玉簪。摸着温润无瑕的白玉莲蓬,叶清禾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若君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叶清禾不是没看过情爱话本,当日在秋华居看着顺眼的发饰,她不敢随意联想到更多。权势无边的宣王爷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小人物忙里忙外,她一厢情愿地归结为沈淮之人品贵重,知恩图报罢了。谁不爱俊俏儿郎呢,可是她心动的时候他未动,如今他心动了,她却不敢再进一步。

    来了上京,她更加清楚自己要的是同爹爹阿娘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沈淮之虽说了身份不重要,若是以朋友关系相处,她自是能做到不在意。若是换了夫妻身份,易地处之,她还能罔顾世人议论,淡定如初吗?爹爹总说她没良心,她并不排斥这种说法。要说听了沈淮之的心意没点心动是不正常的,她也是有虚荣心的,只是她骨子里的理智占更多罢了。

    理清了情绪,她将白玉莲蓬簪放回抽屉,随意将小屋收拾了一番,她就准备回赵府了。

    推开门,门外等候已久的墨玉便笑脸迎上:“姑娘安好,爷不知道您是回赵府还是留在这,若是要回赵府的话他担心今晚元宵人多,特意嘱咐我同墨柏将您安全送到。”

    叶清禾扯唇一笑,道:“我正要回赵府呢,劳你们送我一程了。”心里道这沈淮之还怪体贴的。

    “姑娘这几日像是清减了不少,可是食欲不振?”墨玉上了马车便开始关心她,叶清禾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不会吧,我在赵府少吃了一些都能看出来?

    “自从姑娘离了王府,奴婢与墨音便守着空荡荡的秋华居。爷虽然也会时时来看姑娘写的对联,可终究比不上姑娘真人在的时候有趣,府上众人心中都是无比想念有姑娘在的日子。今天一听有送姑娘的差使,奴婢还是花了大力气才能随墨柏来看姑娘呢。”墨玉时不时的夹带私货表示自家主子的相思之苦。

    叶清禾假装听不懂地回道:“墨玉真真是甜嘴巴,我也很想你们的。不若你弃了你家主子,来赵府陪我吧!”

    不料此话正中沈淮之之计,车外驱马的墨柏正在暗叹自家主子计谋得逞,听得墨玉忙道:“使得,使得,奴婢愿意跟着您。”

    叶清禾哈哈大笑道:“傻墨玉,我可没钱请丫环,你这么聪明伶俐,跟着我还不如在王府呢。我同你开玩笑啦。”

    墨玉虽失望,却也马上回神圆滑道:“又中了姑娘的道,姑娘真会寻人开心。”

    两人玩闹嬉笑间,马车将至赵府。即近酉正时分,赵君集也下了官回家,见是墨柏驱车,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到马车前问道:“车上可是禾妹妹?”

    “是我,君集哥哥,等我一同进去。”车内叶清禾边说边下车,赵君集谦谦如玉,谢过墨柏便同叶清禾齐步入府。墨柏见状,微叹一声回了王府。

    “宣王寻你何事?无碍吧?”赵君集留神观察叶清禾脸色问道。“无事,一桩案子。”见她一脸大大咧咧,赵君集暂时放下心来,却忽略了叶清禾耳尖的微红。

    “若是家人问及,你也照实说吧。”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打听刑部的案子。

    “禾妹妹,你下午又去协助办案了?”“娘亲一脸神秘,不允许我们打听,我好好奇啊!”还没到正堂,闻讯而来的姐妹蜂拥而至,丝毫不避着赵君集。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快回东苑,祖母该等急了。”赵君集一脸严肃道,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自家这二条鱼。

    晚宴照旧是叶清禾吐槽的无趣,不同的是赵舒提出饭后要去外面看看灯会,叶清禾肉眼可见地看到赵家姐妹眼中蹦现光芒,那样子,竟有几分像今日的沈淮之。嗯,怎么没事就想到他?叶清禾连忙摇了摇头。

    “嗯,禾儿是想陪着祖母不成。你们难得还未出嫁,出去看看,多带些人也无妨。”赵老太太误解了她的动作,慈爱地笑道。心里忖度着上一次小孙女回赵府就是玩得晚了时辰归府,闹得幼子一家又是矛盾频出。她老了,就当退让一步吧。

    赵舒撇嘴,心想道这个鬼机灵,又是闹哪出?待会儿跟牵住娘子的手,让小辈们一处。如此想着,出门等马车之际,他便同赵君集悄声道:“三个妹妹就交予你了,小叔相信你可以的。”

    马车一来,叶清禾眼疾手快地就拉着叶云儿往一辆马车上,赵征王氏不图热闹,马车坐他们六人刚好。

    赵舒看着那占了自个儿位置的叶清禾拉着叶云儿手臂,正掀帘对着这热闹街市指点。“娘,晚会儿我想买什锦糕点吃。“娘,我们去才灯谜吧!”“娘,那个糖人画好玩,下车我给你买一个。”“娘……”

    “叶清禾,你看看你的哥哥姐姐们,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你再看看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赵舒瞅着这对比鲜明的兄妹,忍不住打断道。

    赵家姐妹恪于家训,心中自是想掀帘的,可表面上还是笑不露齿,掩嘴道:“小叔,禾妹妹生性活泼,无碍的。”赵君集亦点头附和道。

    叶云儿闻言连忙坐正,拉着叶清禾一并端坐道:“这几日听你伯母说上京有赏梅大会,我腆着脸也请你伯母给你求了一张帖子。到时你同姐姐们一起,可要学着注意着礼数。”叶清禾有模有样地学着赵映安她们挺直腰背,双脚并拢,双手正放于小腹处,然后朝赵家姐妹挤眉弄眼道:“姐姐们,我学得像不像?”引得车内又是一阵欢笑。

    叶云儿与赵舒不经意地对眼,女儿这性子明显不适合嫁到上京城世家大族,长兄长嫂一片好心,怕是要辜负了。

    下了车,众人一齐在热闹街市处走马观花般游玩,赵君集负责给妹妹们付账提东西,叶清禾负责领着姐姐们给一个又一个摊位捧场,玩得不亦乐乎之际赵舒已偷偷拐着自家夫人乘船赏护城河一带风光了。

    吃撑了的叶清禾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各大美食摊贩,赵映安开始对猜灯谜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赵家兄妹一路猜了好几家店家的灯谜,收获颇多。书香世家,出口成章,一猜一个准,很快便没了兴趣。旁人不经意地笑道:“几位不若去闲云馆瞧瞧,那里可是人才济济。”

    四人默契对视,叶清禾自是学识一般,但是今晚连胜的她开始好强起来。带着这么一帮学富五车的哥哥姐姐们出门,她今日定要去那闲云馆瞧瞧。于是四人匆忙赶往闲云馆,不出所料,来这的都是些风度不凡的公子小姐,言笑晏晏,风度翩翩,赵君集心中也有了想法,领着妹妹们进了这闲云馆。

    这边沈淮之也刚从宫宴回来,听了墨柏带来的消息,当下便也来了闲云馆。一进门就看见叶清禾满脸期盼的盯着正在沉思的赵君集,他的眉目陡然深沉。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前来凑热闹的赵舒念着谜语,“砚台吧。”赵君集缓缓道。满堂皆欢,这公子学识不凡,来了一刻钟已将不少自诩英才的少年击败。沈淮之紧抿唇角,不动声色招来墨柏。

    “接下来的这一个谜底奖励是二楼上方悬挂的琉璃盏灯,请诸位看谜语。”参加比拼的年轻俊郎们纷纷上前细看,赵舒又念道:“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众人纷纷绞尽脑汁,馆主气定神闲地开始喝茶。叶清禾朝着那盏琉璃盏灯望去,灯分六面,面面皆不同花式,灯火阑珊着,散发无穷吸引力。她悄俏拉过赵君集问道:“哥哥,我想要那盏灯。”赵君集正思索着答案,点头道好。叶清禾又拉过赵家姐妹央求一番,赵映安无奈道:“禾妹妹,我也猜不着。”

    叶清禾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众人皆是清一色沉默,又跑到赵舒面前求道:“爹爹,你告诉我答案,我要把灯送给娘亲。”赵舒撇嘴道:“我知道早就拿下来,还用着你说。”

    我就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叶清禾狠狠想道,早知道当初就多读点书了。

    “算盘”赵舒正说完答案便听得后方竟有人异口同声说出来了,他朝来人望去。修长挺拔的一身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头束白玉冠的男子缓步走来,明明只说了二个字,众人却不由自主让开了路,那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黑眸冷冷清清,不带任何情绪。眉梢深沉如山,仿佛涌着一股睥睨众生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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