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周易·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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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
演武场中，营房俨然，战旗猎猎。
“龙且哥哥！”
远远的一道残影扑了过来，青年抽回长枪，随手插在沙土里，下意识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将人接了个满怀。
“哪里来的野猴子。”怕她跌倒，龙且托住她的腰，喉咙里发出轻笑，“快下去。”
项宁偏不，她轻轻“哼”了一声，仍旧挂在他身上。两只手勾住他脖子，眼睛亮晶晶的。
“要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声音软软糯糯，七分开心三分埋怨，因是一路跑来，她的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才回来。”被她的笑意感染，龙且也唇角微扬，“除了那匕首，还给你捎了别的礼物，可要瞧瞧？”
项宁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扶住他的肩臂，一下子跳回地上，好歹肯站稳了，四处张望。
“是什么？”
“我之前说想要匹白马，同你的照夜玉狮子一个色的，可是寻着了？”
“阿宁。”身材高大的青年忽然俯身凑近，视线和她平齐，认真道，“你好像长高了些？”说完又站直身子，伸手比了比，少女刚好到他肩膀那么高。
项宁轻轻拍开他的手背，一心记挂着自己的礼物，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你这次外出历练一年有余，我可是天天喝牛乳的。”
“哒、哒、哒。”
项宁耳朵敏锐，一下子就听出果然有马蹄声，循声望去，一位侍从牵着马匹遥遥走来。
青年接过侍从手中缰绳，使了巧力让马儿走动两步，好让项宁看得更仔细些。
“乌云踏雪，喜欢吗？”
马儿高高壮壮，四肢筋健，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宝马。它通体皆黑，四蹄却是雪白的。在阳光下，那一身毛色仿若打了油彩，缎子般黑亮黑亮。
项宁才围着马转了半圈，便失了大半兴趣。她还是不忘初心，心心念念想拥有一匹白马，撇撇嘴，摇头道：“什么乌云踏雪，黑漆漆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只听“噗”的一声，旁边一个士兵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将军，我说什么来着，这马就算再贵，再稀罕，宝贵稀罕到是从天上来的，咱们姑娘也定不喜欢。”
被质疑了品味，项宁循声瞪视过去。说话的这个士兵圆头圆脑，笑起来眼睛都眯不见了，透着一股憨劲。
这士兵是龙且的近侍，项宁从前经常瞧见他，却总叫不对他的名字。后来有一次脑子一热，唤他阿圆，这外号便在军中叫开了。
项宁腮帮子气鼓鼓的：“阿圆你凭什么笑！”偏头一瞧，龙且竟然也在那里跟着阿圆同流合污，一掌捂上他的嘴，“你也不许笑！”
少女柔软的掌心覆在唇上，温温热热，带着淡淡的清甜果香。
青年喉间滚动两下，无奈地将项宁作乱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轻轻捉在手里，一边正色命令阿圆：“阿圆，不许再笑。”又点了另一个脸方方正正的士兵，“你跟石头两个人，去将那一匹牵来。”
“就你这小子知道的多！”走出青年的视线，方脸的士兵立刻啐了同伴一口，小声笑谑道，“还‘咱们姑娘’，我呸。别的本事没学多少，和姑娘套近乎倒学了个十成十。”
阿圆不以为然，眼里写满了“你什么都不懂”的嫌弃。
“懒得和你说。”他鼓鼓嘴，自己一个人小声嘀咕道，“将军是咱们的，姑娘是将军的，可不就是咱们的姑娘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牵着另一匹马往这边来了。
龙且手中倏然一空，项宁像小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啊小白马！”
少女眼里迸发出无限神采，没等那两人把马牵到面前，就直直奔了出去，前前后后好一番打量。
这匹马毛色是纯净的雪白，被洗得香喷喷的，脖子上还用红绳挂了一只金铃铛，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眼睛清澈又湿润。
项宁双眼止不住地放光。
担心吓到马儿，她忍着心中激切，将手递出，先是放在马鼻子下让它闻自己的味道，待它熟悉些后，方试探着摸了上去。马儿配合地低了头，毛绒绒的脑袋在她手心里拱了拱，信任地让她给自己顺毛。
她抚着马儿的鬃毛，很是受用：“你怎么这么乖呀？”
马儿喷了个响鼻，仿佛是在回应她。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项宁郑重其事，对着一匹马承诺道，“保证以后不会背着你在外面养别的马。”
“这白马，较寻常的马体型要小上一些，也就毛色纯一点，耐力和速度远不及踏雪。”
龙且不知何时已然站到项宁身后，想是听到了她那句“承诺”觉得好笑，眼里的笑意比平日又柔上三分：“不过胜在脾气温顺，你骑着它，我……我们也放心些。”
“那踏雪……”项宁回眸瞧他，想起另一匹黑马。她虽不喜那颜色，却也看得出来是难得一见的好马，真没人要倒显得有些暴殄天物。
龙且：“踏雪便送给阿羽吧，他定然喜爱极了，可不像你这般没眼光。”
倒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项宁心中才升起的那一丁点儿忧虑，立刻烟消云散，也顾不上计较他说自己眼光不好。
青年说着，又取过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递给她。
“你喜欢的饴糖和果干。”
“那就多谢龙且哥哥啦！”项宁眸光晶亮，立刻像小狐狸一样，笑眯眯将食盒捧进怀里。想起什么，脸上的笑突然垮下来。
“唉，可是阿兄最近在罚我，不准我吃甜的。”
少女委屈巴巴，声音又软又糯。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青年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莞尔，捏捏她的脸颊，“说得好像阿羽不准你吃，你就真不吃了一般。”
言毕，他侧目看向气喘吁吁才追过来的侍女，扬声提点：“莲蓬，你多盯着她些。这丫头嘴馋，莫让她一日吃太多，败了牙齿。”
“回头哭起来没完没了。”
“唯。”莲蓬勉强喘匀了气，俯首道，“隶妾谨记。”
“这边有事走不开，我派人送你回去。”龙且招来一队亲卫，又郑重嘱咐她，“阿宁，近日不会太平，切莫乱跑。”
“才回来又要走？”项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满，“你提前回来，是因为秦军？他们还真是难缠。”
“乖乖待在家中，过些日子回来，给你带椒浆。”
“果真？”项宁便又重新眼角弯弯，唇角梨涡清甜，“龙且哥哥，那你可千万别忘啦。”
龙且眸光垂落在她脸上，点漆瞳孔里映着细碎的阳光，轻笑：“是，谨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