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哎呦!这不是我们村的秀才公嘛!真是给我们村子长脸了,放在十里八乡也是头一遭哩!我听着是案头是吧?”原主的远亲表叔叫唤了起来。

    其他人装作没看见白行简刚才嫌弃的姿态,纷纷让座,“来来来,秀才公坐这儿!这儿位置好暖和些,烤烤火。”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白行简身上,沈薇倒成了背景板。

    村长磕掉烟,笑得脸上褶皱凹陷,拍着白行简的肩膀,“什么案头?那是案首!第一名!哈哈哈,行简,改天得去宗祠把好消息跟列祖列宗说说,让他们也沾沾喜气。到时我让村里张罗张罗,搞个流水席,村里也好久没热闹过了。”

    白行简脸上的清冷未变,语气也是客套中含着疏离:“村长您客气了,行简现下还只是个秀才,担不得村长这般兴师动众。”

    村长面子被拂也不觉得生气,倒是赞叹了一番,“我们读书人为官者,要是都知道这个理,百姓们也不至于水深火热。现在人也到齐了,要不大家先静静,我先把今天重要的事情说完。”

    众人闻言安静下来,沈薇知觉这头一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村长下一秒就看向了她。

    “这第一件事是关于沈家的,想必大家都知晓沈家的情况。”

    或多或少的目光投射在沈薇身上,让她有点儿不适。

    “沈家三代单传,沈天明独留了这个女儿。按照咱们村里的说法,这田地只能记挂在男子名下,眼下还未出现特例,这沈家倒是开了个首例。不过沈天明虽无兄弟,旁支倒有几个表兄弟,今天这位跟着我来的,就是杏林村的,他是沈天明表姑家的二子,现在是那一支的主事人。他今日特地过来,也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帮这位表侄女。”

    沈薇:.....

    看来这人给村长塞了不少好处啊,这话还圆得这般别致。

    远亲表叔身子虽然佝偻,嗓门亮声也大,看起来确实有当家人的风范。

    “对对,村长说得没错。我上个月忙着农作,因此天明出事,也没来得及接应过来看看,就托人送了几次物品。我这位表侄女啊,确实不容易。”

    雨声滴答,祠堂内生冷,正中的泥盆噼里啪啦烧着几块柴禾,冒着一阵阵的青烟。

    但沈薇没有感受到多少暖意,反而因为被雨水泅湿的背后生寒。

    “村里的规定那是几百年前就定下的,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既然表叔在这,合该把田地过度给表叔才是。”

    “这不好吧,表叔是杏林村的,这田分出去,可就是杏林村的了。村长,咱们可不能把田让出去啊。”

    沈薇似乎是个局外人,置身事外地看着这帮人‘好心’地帮自己父亲处理后事。

    村长也点了下头,“这问题我有想过,田二有个亲侄子下个月要娶我们村的李民家,算是入赘,到时田地划分到他们家,也不算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要不是吃的是自己的瓜,沈薇简直要拍手叫好,好脑残的脑回路啊!

    这田地不还给原身这个死了爹无依无靠的原先生,居然为了一句‘不破坏老祖宗的规矩’而绕了几道弯送给浑然与这事没半点关系、且还算颇为富有的李家。

    沈薇如果不是因为刚穿越身体机能调动不起来,再加上修身养性已久,换做是原主此时估计已经被气死过去了。

    其他人没再言论,本来就不是自家事,多掺和一点除了磨嘴皮子自己半点好没捞住,便默然不语。

    眼见表叔有点得意洋洋,大概知晓原主是个怯弱的性子,不敢反抗才如此肆无忌惮。

    沈薇终究坐不住。

    “村长,我也理解老祖宗规矩不能破。但是我孤身一人,身体也担不了重活,只能靠着这一方半亩药田过活。现在您把它拱手让人,岂不是在断我的活路?”

    沈薇语气平稳,但是话锋尖锐。

    饶是平常‘惧女’的白行简也余光看了她一眼。

    女子长发泅湿披散在肩,宽大的蓑衣未褪披在身上,只露出一截青筋浮现的冻白颈肉。脸上毫无血色,但一双杏眼却炯炯有光。

    村长没想到柔弱的沈家长女有这般气性,想起昨日的听闻,以为她是被逼急了。

    便道,“我与你父亲也算幼小相熟,自是知道你的苦处。我与你表叔商量好,药田日后收益会有你的一份,他们占大头,你占个小头。再来你日后总是嫁人,夫家也有田地,总归不会饿死。”

    如果此刻可以发表情包,沈薇定是一张黑人问号脸。

    大叔,这么随随便说安排别人的人生,你礼貌吗你?

    沈薇没有让步,“村长您说得不差,但是我已心有所属,且对方已有入赘之意。我们已协定好婚期,我本打算就着这田地过起男耕女织的生活。可村长您这般打算,断的可不是我一人,而是我们沈家唯一的香火。”

    这是沈薇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答案。

    招夫婿入赘,且已私定终生。一则以传香火为由,让事情的严重程度升级。村长您可以一句话‘让我嫁人’就安排完我的后路,但是如果换做是沈家唯一的香火,您还敢负责吗?他当然不敢,除非被村人诟病这村官也不想当了。上压力,诱村长动摇是第一步。

    其次,俗话讲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管这表叔给村长多少好处,但田地之事村民看得比天还重,因此如果田地还要假借外村人的名义扣留在村里,还不如就落在自己村人身上。利益为饵,扳正村长错误的思路是第二步。

    二则沈薇有点私心,那崔爷一事终是个大麻烦。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嫁作他人妇,有了外层舆论的渲染,这崔爷应当不至于那么缺心眼给自己的晚年找不痛快。

    但唯一的难处在于,这愿意入赘且肯同她过男耕女织的夫婿不知道出生了没。

    村长被沈薇这一记连环拳打得脑袋空空。

    原本他想着这田地既要挂在男子名下,而这男子又必然与沈家有血缘关联,但他又不乐意把田地拱手让与他人。是故杏林村田二带来的解决办法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办法蠢是蠢了点,但总归田地还是落在他们村手里,日后一切也好说。只不过亏待了这沈家丫头,以后他们多照顾点就是。本以为今天这事会顺顺利利结束,可这沈家丫头素来木讷,倒都是装出来的。

    “沈家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沈薇还未出口,表叔不干了。

    他前几天还跟他家侄子打包票,这田地势必可以拿下,到时李家自会感念他们,为他们的药材牵桥搭线。

    “她说的一定是假的,如果真有那个男子,怎么今天他不随着你一起来?还有,儿女亲事本该由父母做主,你父母不在了,也该由我们这些表叔们商量,你怎么能这般儿戏!”

    沈薇跳过第一个问题,嘴角微弯眼中毫无笑意看向这位表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求亲婚娶理当由父母见证。可惜我是个没福气的,父母早早离我而去,也没个人好商量。我感念表叔在我父亲死后一个月‘急急忙忙’赶来料理他的身后事,还为了我们沈家不破坏我们菩堤村规矩,特地把侄子‘嫁’过来。那一个月我求路无门,以为表叔是怕沾上我这个晦气玩意儿,没成想表叔如此深思熟虑,实在是我肚量窄小,冤枉了表叔,私定终生这个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

    沈薇话一落,不仅表叔脸色难看得像中毒发胀的茄子,其余在场人个个面色跟噎了苍蝇似的,眼神飘忽。

    个个没想到寻日吭都不敢吭一声的女子,此刻为何如此伶牙俐齿起来,猜想是不是今日之事做得太过分,所以才把人激成这样。

    村长脸色也不好看,特别是知道这位表叔之前对这位表侄女一直不闻不问以后,内心倒是愧疚起来。

    “丫头,你跟村长阿伯说说,那人姓甚名谁,也是我们村里头的人吗?阿伯给你把把关,要是成,这事啊——”

    表叔眼睛一竖,“村长!你答应我——”

    村长眼神一凛,神色变得严峻,“我们村子里的事我还做不了主了?”

    表叔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偏头看角落,发不出的怒气只能从鼻腔里喷出。

    沈薇看着表叔吃瘪心里爽快了,偏头一扫又正正好与那青色长衫男子对上。

    沈薇心里奇怪,这人不是个同志嘛,怎么总喜欢看她?这么喜欢看她笑话?

    村长重捡话头,“沈家就剩你这个独苗,天明也不想他一辈子守着的田地落在外人手中。入赘也好,只要是个良善的人,日子苦点没事,搭伙过日子总能过下去。就我所知,咱们村里的适龄青年也不多,就那么几个。我看哪个小崽子这般没志气,就把你一个姑娘家家推出来。”

    沈薇突然脸红起来,眼睛开始虚飘。

    “他今天绝对没来!因为怕别人说我们私定终生不好,好面子。我不怕,但我也不想别人说他不好。”

    沈薇飘着飘着,看准白行简的方向,短促‘啊’了一声,猛地害羞缩在蓑衣里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村长:.......

    一众大老爷们:.......

    白行简:.......

    沈薇:不要惹姐,姐易燃易爆,谁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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