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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府尹台出来,苏恒就似变了个人,依旧是那个在别苑中堆雪的稚子般,走路都带着风。

    姬瑶细细观摩着,翩翩少年郎肩宽腰窄,轩然霞举,早已具备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体态,只是五官尚未长开,恰好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一口一个阿姊地叫着,反而让人忽略了年纪。

    如今见过他在府尹台进退有章,同沉浸官场多年的高大人尚能相谈得宜,再瞧这副模样,便觉说不出的违和。

    或许是姬瑶的目光太过炙热,苏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掀起额前碎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姬瑶摇头,她咬着下唇,良久道出心中疑惑:“敢问公子贵庚?”

    “阿姊不是清楚,昨日生辰一过,已整十六。”似乎意识到什么,苏恒立即收回左脚,站直,嘟哝道:“是了,阿父也叮嘱过,出门在外当注意仪态。”

    姬瑶想说的并非这个。

    姜国官制虽不是世袭罔替,但当父亲的,想为子女筹谋换个好前程,也不是难事。朝中官员盘根错节,若真细究,哪个不是沾亲带故?有心入仕的子弟早早就跟随家中长辈学习为官之道,而观七月与苏恒的对话,却发现他似乎并非久居玉京。

    “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令尊没考虑过公子的仕途吗?”姬瑶眨眨眼睛,试探道,“我观公子今日颇有章法,日后定是个清廉好官。”

    “我不入仕,阿父也不打算让我入仕。”

    苏恒嘴角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我幼年体弱,养在庄子里,六岁方才回到玉京。阿父怜我病体对我格外纵容了些,这些年同七月外出游历,倒觉得闲散度日未必不是美事,再说府中有阿兄,也用不到我。”

    这番话说得轻巧,但姬瑶还是从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分明是区别对待,一个儿子高官厚禄、锦绣前程,一个儿子远离玉京、堪作白丁,她要是苏恒,心里肯定不舒服。

    念及此,姬瑶立即转了话题:“听闻令兄与府尹乃挚交,虽不该以年纪论长短,但令兄这个忘年交实属令我意外。”

    “倒不是什么秘闻,三年前恒初次离京游学,兄长代执南宫卫士令,送我至城郊时恰好救下了刚擢升至玉京府尹的高大人。”

    “救?”姬瑶惊呼,联想到自己登山途中遭人劫杀,暗道这玉京城也不太平,皱了皱眉,“何人竟敢打朝廷官员的主意?”

    “不知。”苏恒思索片刻,眼中露出茫然,“许是高大人在南阳郡的旧部,也许是玉京有人不想他擢升吧,此后高大人一向行事谨慎。”

    “所以阿姊,”苏恒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知你心善,但今日所见,涉及到公子辰,你不该、也不能插手。”

    原来他听到了。

    那也意味着那名韦姓大人也听到了。

    辰景之争,高朗有心避讳,自然不可能受审此案,甚至有可能卖公子辰一个人情,把原告交予公子辰,届时……

    苏恒似乎看出来她的担忧,安慰道:“韦司户不是多嘴之人。”

    “但我是。”

    他猛一下凑过身,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姬瑶被淡淡的药香味笼罩,不由心跳加快,羞涩低下头。

    他朗声笑开:“所以阿姊快些想办法封住我的嘴吧。”

    “呵呵。”姬瑶摸着鼻子尬笑,“请问公子想让小女用什么贿赂你呢?”

    苏恒脸上露出得逞的坏笑:“听闻斋心堂新出了批好墨,阿姊不若送我一枚?”

    斋心堂,玉都有名的老字号书肆。

    姬瑶这才想起,江女士可是鼎鼎大名的玉京首富,名下商铺不计其数,想来斋心堂也是其一。

    抬眼望去,斋心堂三个大字在一众林立的商铺中格外突出。在争奇斗艳的牌匾中,它的质朴犹如混进浮华闹市的古者,颇有种反朴归真的意境。这些年,玉京的商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斋心堂毅立不倒,正应了那句“任尔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点点撒在书肆的窗柩,铜炉里焚了香,袅袅白烟萦绕在书简上,入室的客人缄默不语,悠然翻阅着书卷。

    姬瑶同苏恒刚迈过门槛,早有小厮笑脸迎来,低声唤着:“少东家,烦请随我入雅室。”

    斋心堂的布局分为两部分,外间是供寻常人家挑选的书简,内间另设一雅室,用来招待贵客。两处陈设大致相仿,只是雅室内靠窗的地方设有蒲席,席间摆放着茶具和笔墨,想来是供贵客闲时消遣的。

    姬瑶握笔蘸墨,笔头蓄满墨汁变得圆润饱满,笔尖收起墨水不至于流出。她提笔在竹简落下斋心堂三字,只觉笔锋顺滑,字迹也变得赏心悦目,不由赞道:“真是好笔!”

    “笔是好笔,可阿姊这字。”苏恒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不太伤人自尊的说辞,“似乎有所怠惰。”

    这话姬瑶就不爱听了,她虽贪玩,但自幼师父为她请来的名师不在少数,琴棋书画说不上精,称一声通却不为过。况且多年所学多为杂学,兵法机巧、占星问卜、山河地理、晓古通今,胸中有丘壑,落笔自峥嵘,便是师父也曾赞她笔下气势磅礴。

    她将毛笔递过去,苏恒不甘示弱写下同样的三个字推来,两相对比,姬瑶的字就真的只能称一句工整了。

    苏恒的笔锋锐利,运笔时却带着绵绵书卷气,仿佛赋予字迹以灵魂,让人看到便觉雅致非常。

    说话间,书肆的掌柜匆忙赶至。

    白须老者已上了年纪,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

    “不知少东家今日过来,老朽这就差人准备账本。”

    “今日不是来查账的。”姬瑶赶忙摆手,说明来意,“听闻最近进了批上乘的墨,我与这位公子特来挑选一二。”

    “倒是差点忘记了,前段时间宁州送来一枚松烟,听闻是南宁私制,特意给少东家留着。”老者一拍脑门,吩咐旁边小厮道:“你速去取来。”

    “既是南宁私制,恒不好夺人所爱,烦请掌柜再寻些其他的来吧。”

    听苏恒一说,姬瑶恍惚想起洛公便是南宁人,当年洛公被洛氏除名,至死不得回南宁,但身为洛氏子弟,谁又能真正忘记故土呢?连斋心堂掌柜都能注意到的细节,便可知洛公当年怀抱着多大的遗憾。

    “公子,辰公子,您慢些啊。”

    门外似乎刻意拉高了声音,雅室内听得一清二楚。

    “开门做生意哪有拒客的道理?”

    是道犀利的女声。

    “小的哪敢拦着公子和娘子啊,只是刚刚有贵客去了雅室,还未来得及打扫,这不是怕怠慢了公子嘛。”

    “无妨。”

    是公子辰?

    如果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一桩婚事,姬瑶尚不觉不妥,但此刻雅室内坐着苏恒,她便不得不紧张起来,她不能在此刻见公子辰,也不能连累了苏恒。

    姬瑶急得手心都冒出了汗,苏恒却好似没听到般,泰然自若地饮着茶。

    眼见指望不上苏恒,姬瑶心中一急道:“我不能被他看到。”

    “少东家且随老朽来,”老者不知碰到何处机关,书架后面的墙裂开一道缝,“这位郎君也一并吧。”

    姬瑶拉着苏恒快步钻进密室,门悠悠关闭,一切粉饰太平。

    密室内空间不大,本就逼仄的地方还摆了方书架,但若说人贴着人站,还不至于那么夸张。恰如此刻,苏恒的脸近在咫尺,她能描摹出少年的眉眼,感受到少年呼吸喷薄在脸颊,苏恒的指尖冰凉如水,沁得她一个激灵,忙向后退了两步。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鬓边生出了胭脂粉,唇色不点而红,双目似是有意别开,如小扇般的羽睫轻颤。她一贯冷静自持,苏恒很少见到她这般模样,存了逗弄的心思:“阿姊这样害怕做什么?我们又不是见不得光。”

    “又不是见不得光。”

    “不得光。”

    苏恒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转,温柔而缱绻,直至最后一个字消弭,二人皆是好奇地瞪圆了眼睛。

    姬瑶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他与我有婚约?”

    因为几乎是耳语,这次倒没有明显回声了。

    “张老伯也在啊?”

    “公子大驾,老朽有失远迎。”

    “老伯不必客气。”

    “不知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听闻斋心堂最近出了批好墨。”插话的显然是个女子,“似有一枚南宁私制的墨?”

    张老伯哈哈笑了两声:“这个倒还不清楚,公子稍候片刻,老朽差人问问。”

    门外的声音一字不落传入密室。

    姬瑶算是发现了这处密室的玄妙,回音是为了阻隔声音传出去,但雅室内的声音却可以传入密室,不知设计者用了什么原理,总归是处偷听的好地方。

    她从旁瞟了眼,苏恒站在角落里,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姬瑶不禁疑惑道:“不是说皇后身体有恙吗?他这时候还有心情逛街?”

    苏恒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听闻皇后昨夜身子骨爽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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