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连忙道谢，扶稳栏杆。

    “你补习不是在明天吗？”车内视线昏暗，路延眼睛明亮，神色讶异，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她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径直伸手想看看伤口，却收回，转而问：“怎么受伤了？”

    车上除去几位老人，多是下班工作回家的人，几乎没有人说话。

    “不小心碰到，划了一下。”

    施意想起什么，迟疑着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他：“不好意思，学长，上次那个没有了，这是我去手工店做的。可能不如那个好，希望你别嫌弃。”

    她见路延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正想提醒他接下时，有人喊：“前面那对小情侣，后面还有座位。”

    施意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声音处，对方指着自己与路延，她张了张口想解释。

    忽地，手上一轻，是路延接过纸袋，他说：“过去坐吧。”

    车窗外喧闹不已，车内安静得连呼吸声也能听见。路延瞥向身旁安静的女生，仔细感受着木雕的重量，心中涌起丝丝愧疚。他出于想与她联系的缘故，没有选择问店名而是请她买，害她受伤。

    “你吃饭了吗？”路延声音很轻。

    施意思考两秒回道：“吃了。”

    这时公交车提醒到站的声音再度响起，周末做饭阿姨不会来，施意是自己点外卖或者出门吃。还有几站到鹤林路，路延就会下车，她打算到前面一点下车去吃面。

    想完，她蓦地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施意四处张望，发现那道视线来自路延，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路延笑了笑，“谢谢你的木雕，很感谢！”

    “没事，学长你帮我很多，这是应该的。”

    “你的心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我还是得问一下，这个大概花了多少钱？”

    施意抿着唇说：“没花多少钱，主要是为了感谢你，不用给钱。”

    “你饿了吗？”

    施意一脸茫然，路延低头看手表说：“现在六点半，如果你饿的话我请你吃夜宵吧。”

    比施意的声音更先开口的是她的肚子。

    她脸逐渐发烫，装作自然：“有点饿。”

    路延低声轻笑：“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行，看学长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砂锅米线吧！看你和同学常去学校门口那家店。”

    两人到一中附近下车，往那家店走，周末店里人不多，他们刚坐下就有服务员走来。施意怕耽误路延时间，吃得很快，不小心被呛到，路延给她倒水递纸：“慢点吃，不着急。”

    走出店外，施意看见一个身形高瘦、穿着黑色外套的人从前面走过，她愣了两秒，认出那是池江。

    路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角微挑，提着纸袋的手渐渐用力，似笑非笑道：“这个男生在你们班很受欢迎？”

    路延的声音不如以往温柔，施意没发觉这点，走下点前台阶说：“他人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包括你？”路延意有所指。

    施意险些崴了脚，她明明是认真回答，可路延的话仿佛偏了方向，左手不自觉攥紧，由于贴着创可贴，做得不太顺畅，于是她松开手：“我和他是同学，不是学长想的那样。”

    “也是，现在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施意到家时已经七点多，赵兰在书房忙工作，施颂今在客厅看书，见她坐下，随意问了句：“晚上吃的什么？”

    “砂锅米线，”施意看了一圈，“爸爸，姑姑走了吗？”

    施颂今：“中午吃完饭走的。”

    施颂今端起施意倒的水，注意到她的手：“怎么伤的？处理了没有？”

    “不小心划了一下，都弄好了。”

    “下次小心点，”施颂今放下书，看向施意，“你姑姑这次出国可能要几个月，她说你跟施憬关系不错，这次端午你让他来家里吃顿饭，你们再回乡下看看爷爷奶奶。”

    施憬性格冷，一个人在南城上学，逢年过节赵兰打电话让他来吃饭时都会被拒绝。昨天听妹妹施颂云说起施憬，就顺道提起这事。

    施意疑惑道：“不是还有很久吗？”

    “先跟他说着。”

    “我试试，不过他不一定来。”

    施颂今点头表示知道，继续拿起书。

    施意其实还想说自己没有施憬的联系方式，她默默叹口气回了房间。

    ——

    周一返校，施意背着书包上四楼，路过三班教室，无意看见何曦在眉飞色舞地与人说话，她猜测是与韩瑶瑶与关清姿和好有关，准备走时何曦突然冲自己招手。

    施意也就在原地等她。

    何曦蹦蹦跳跳跑出教室，俏皮一笑：“她们和好了。”

    “真好。”施意眉眼弯弯，身上的冷意慢慢散去。

    “韩瑶瑶退一步先道的歉，关清姿一开始还不肯说话，我就开始打语音电话，在群里哭。她们看我这样，赶紧安慰我，反正差不多就和好了。”

    施意往内侧走，以免挡路：“你妈妈没说什么吧？”

    说到这个，何曦的笑容逐渐消失，长叹一口气：“我妈说要给我找家教，我现在只能盼着给我找个帅哥来。”

    施意没忍住笑意：“祝你如愿。”

    “好。”

    孟荣上周五调完座位，施意与池江座位往前挪了一个，钟钰坐在池江后面。某天三人讨论完题，钟钰说拉个群，方便学习。

    “施意拉吧，我自律能力差，一般到十点半才看手机。”钟钰随口说道，专心写题。

    施意不自然地瞟了一眼池江，捏着试卷的手停在半空中：“我没有加齐你们俩的□□，要不还是等你吧。”

    钟钰“啊”一声。

    池江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淡淡道：“我加你。”

    看着黑色手机，施意不禁瞪大眼睛，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小声报着自己的□□号。她转身正要坐正，瞄见窗外的那个高大身影，立即伸手握住池江的手腕向下移。

    池江侧头一看，任由施意抓着手。

    他垂下眸，女生白皙的手隔着薄薄的春季校服握着自己的手腕。

    钟钰吓一跳，往窗边看去。

    教导主任一离开，施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的事，她匆忙松开他的手腕，支支吾吾道：“刚刚李老师在，我怕他看见手机。”

    池江眉眼染上笑意，浑身透着懒散劲，不慌不忙地说：“我又没说什么。”

    “我又没说你说了什么。”

    钟钰敲了敲课桌，咳嗽两声：“亏我以前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劝施意换座位。”

    “那没换的话，说明……”

    “说明大家同学关系不错。”

    钟钰放下笔，为这个回答鼓掌：“满分回答。”

    池江伸出大拇指：“满分回答。”

    上课铃响起，施意认真听着课，忽然食指和大拇指触碰到一起，她悄悄摩挲了两下，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晚上睡觉，施意在心里总结这一天的收获。

    一是何曦朋友和好。

    二是加上了池江的□□。

    但她那一晚并没有睡好，第二日上课甚至打起了瞌睡，被物理老师提问只能凭着已有知识临时想答案，答完老师让她坐下。

    施意正羞愧，老师又说：“既然施意答的是23题，那我们就跳过22题来看一下这道题。”

    众多目光向自己投来，施意一节课坐立难安，下课被叫到办公室。孟荣的办公桌与一班物理老师的挨在一块，听见在说施意，难以置信道：“是不是搞错了？”

    物理老师：“施意，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搞错？”

    “孟老师，是我上课走神了。”施意红着脸说，办公室来来往往都是同学，大多互相认识，她把头埋得很低，抠着手指。

    “下次认真听课，不要仗着成绩好就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老师语气平常，谈不上严肃，但越是这样，施意越羞愧。

    经过这一件事，施意上课完全不敢分心。

    月考眼看就要来临，施意反而觉得自己状态越不佳，随堂小测频频考砸，心中焦虑不已，整个人渐渐浮躁。施意一向情绪不外露，连何曦和钟钰都看出这个问题，再三安慰她。

    距离月考剩下短短几天，施意几乎每节课下课都要去洗一把冷水脸。

    这天，池江递了几张纸给她：“月考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施意：“谢谢！”

    她不明白，自己以前不会这样，心态更没到被老师说了两句就崩溃。昨天晚上赵兰说今天晚自习请假，要带她出去吃饭。

    她知道是孟荣联系的家长。

    施意没料到赵兰是从办公室出来的，她有些抗拒，全程沉默。

    赵兰也不说话，给她盛了碗汤，自顾自地吃着饭，直到放下碗筷。

    “这次月考还考吗？”

    施意没听懂话里的意思，颔首道：“考。”

    “我以为你不想考了，”赵兰笑了笑，“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施意忽略前一句话，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汤。

    赵兰知道这是否定的意思，她笑道：“喜欢的男生有了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