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将近，学校领导不提倡过，可也没有明令禁止学生过。小卖部里各式各样的糖果，水果店里成箱成箱的苹果以及所有学生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无不显示着这一点。
其实起初施意犹豫过，如果自己给何曦送吃的，万一她忘记给自己送怎么办？
不是在乎礼物，是施意担心自己会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上周何曦说的话在施意迟疑时萦绕在她耳边。
于是，施意决定主动一回。
进教室时，施意书包里装着三份圣诞节礼物，东西并不多，无非是苹果、糖果、贺卡这几样。
一份给何曦，一份给钟钰，还有一份……
然而，施意发现自己桌上已经放着礼物。
她猜是何曦送的。
施意远远看着，走到座位的那几秒心里一直很满足，她弯了弯唇，拿起礼物，果然是何曦。
贺卡上写着她的祝福：
祝施意天天开心，成绩进步，和何曦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拿着礼物去了三班，请人帮忙叫何曦。
何曦跑着出来的，衣服还敞开着，施意提醒她把拉链拉上。
何曦随意拉上拉链，她双手撑着腰，一脸得意：“怎么样？我的礼物送得够早吧！今天天没亮我可就起床了。”
“很早，也很好，我很喜欢。”施意知道何曦在期待自己的反应，她想下次做决定前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更不应该不相信何曦。
果然，一连三个“很”取悦到了何曦。
“这是我准备的，虽然不贵，但是我自己挑的，”施意眼睛亮亮的，看着何曦接过礼物盒，紧接着又伸手，像是不准对方拆礼物，“外面风大，你回教室再看吧！”
何曦没想那么多，低头扯丝带：“没关系，我不冷。”
“还是去教室看吧！外面人多，我们站这也不好。”施意边说话，边靠墙站着，以免挡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曦开玩笑道，手上的动作却停下了，笑眯眯地看着施意。
施意注意到身旁有人走过，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立刻说：“没有。”
忽然一阵风刮过，寒意刺骨，何曦搓了搓双手，不停地跳动着，她指着教室：“那我进去了，你赶紧回去吧！外面真的好冷。”
“好。”
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就是贺卡上的话当面看会有些尴尬。
施意放了一份在钟钰桌上，对方不在教室。
钟钰是施意在这个班关系最好的，摔跤时扶她去医务室、运动会带她融入班级等等一系列事情，她都记得。
回座位后，施意默默注视着最后一份礼物。
直接放还是当面给？
她捏着礼物盒上的丝带，心里琢磨着当面给要说什么呢？
算了，直接放吧！
池江的桌上礼物不多，施意知道是他曾经说了不收礼物，现在放着的大多是同班同学送的。
在施意准备放池江桌上的那一瞬间，他出现在门口。她不再犹豫，大大方方地放他桌上。
周围人丝毫没有讶异，这么明目张胆地送礼物只能是普通同学。
一中的冬季校服其实与秋季校服区别不大，既不挡风又不保暖，因此一中学生都会默契地在校服里加毛衣或者卫衣。
校服的衣领不低，卫衣的帽子有时会卡住，施意通常会选择毛衣。
池江似乎并不畏寒，他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门口那一群男生中气质格外出众，与人说笑。
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施意看得清楚。
他说话吊儿郎当的语气，施意也能想象。
施意的心跳随着池江的靠近跳得越来越快。
池江扫了一眼桌上大多是班上同学给的，打算等会买点零食还给他们。
见他没问，施意的心落了下来，没有尴尬，亦没有高兴。
池江肯定不会打开看。
没关系，当从没送过礼物就好。
施意没有再想这个事情，只是她心里燥意不止，教室门窗紧闭，还开着空调，她把校服脱下，有毛衣和围巾已经足够暖和。
下第三节课后，钟钰终于抽出时间来找施意，她来学校就看见了礼物，奈何孟荣事多，一直叫自己去办公室帮忙。
“给你，我准备的礼物，”钟钰说，“你给的我超级喜欢，尤其是那个糖，上次我去小卖部都没有卖，你怎么找到的？”
“谢谢！”施意只顾着道谢，突然脑子卡住，才回答另一个问题，“在家附近的超市看到的。”
她和钟钰去小卖部的次数很多，钟钰每次去都要买那种糖，不过这几周那里都没有了。这次，她跑了几家超市才找到。
钟钰瞥一眼池江，他正悠闲地转着笔，像是在思考，她轻轻拍了拍桌子，然后把礼物递过去。
钟钰不像施意，她是班长，所以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不过对于关系好的，她会准备得更认真些。
“谢了，”池江意外钟钰会送他这个，“林广白忘记把买的东西带过来了。”
这话莫名其妙，施意没听懂。
钟钰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班长不在意这个吗？”池江眼神中玩味明显。
钟钰瞪他一眼，下意识地开了个玩笑：“不给人回个礼吗？”
池江没再调侃，把早上在林广白念叨下买的糖递过去。
施意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羡慕钟钰的开朗外向，在池江拿糖时，她毫不犹豫拿起笔装作在学习。
试卷上的数字印得很清楚，可施意对那些模糊的黑点没有兴趣，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不仅竖了起来，还是贴着池江竖起来的。
否则在他问自己吃不吃糖的刹那间，耳根为什么会发烫？她缩在围巾里，试图挡住耳朵。
柠檬味的。
施意接过糖。
钟钰又看了一遍糖纸，皱着眉问：“你不是不爱吃酸的吗？”
印象里，施意从不吃柠檬味的东西。
“没有，我还挺喜欢的。”施意怕钟钰不信，当即吃了一颗。随后，她后知后觉地看向池江，他笑着把剩下的糖都给了自己。
刚才的动作要么是掩饰，要么是真的喜欢。
还好，池江没有看出她是前者。
“谢谢！”
钟钰走前笑着说：“施意，你给我那贺卡上好多话，我回家要把它裱起来。”
“好。”
或许是送出去的心意收到回复，让施意有了勇气，她思虑片刻，侧头看向池江：“同桌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所以还希望礼物你不要嫌弃。”
她是刻意这么说的。
“礼物？”池江微挑着眉。
施意缓了口气：“可能在抽屉里。”
池江抽出贺卡，啧了一声：“听钟钰那么一说，我还以为你也有很多话要写给我呢！原来我就只有圣诞快乐四个字啊！”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写。”施意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用了。”池江轻笑着说。
这天施意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柠檬糖不酸，它比草莓味的糖更甜。
施意原以为这天就在欢笑中度过，直到她替钟钰去交材料，又替孟荣去送资料到高三教学楼。
走廊上风大，地板仿佛是刚拖过，又湿又滑，施意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小心摔了，所幸资料抱在怀里，完全没湿。
施意正要爬起来，然后见有人路过，她又慢慢坐了回去。
因为裤子湿了，连毛衣袖边也沾了水。
今天是周五，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
资料没交，现在还没办法走动，施意不自觉地拧着眉，紧紧捏着资料。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决定不管下一个路过这里的是谁，必须厚着脸皮请人帮自己喊何曦来。
可真当有人走过时，施意没有开口。
如果是个陌生人，她是敢说的，问题是这人是路延。
“施意？你怎么在这？”路延见她坐在这，想伸手扶她，结果对方躲开了自己的手，她表情不太自然。
路延眸光微冷，目光掠过地板，他脱下外套，又环视周围，他蹲下来，轻声道：“周围没有摄像头，你拿着我外套系着。”
施意抬眼望着他，没有接下：“谢谢学长，不过我不用这个，学长能帮我叫一下高二三班的何曦吗？”
“现在距离上课还剩四分钟，你确定要继续耽误下去吗？”路延问。
施意磨蹭着接下路延的外套。
纯黑色的外套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路延转过身去，施意站起来把外套系在腰间，男生背影清瘦，站得笔直。
“脚扭到了吗？”
“没有。”
“要去交资料？”
“嗯。”
“给我吧！我帮你交。”
后面久久没声音，路延想她应该整理好了，他徐徐转身，见她没动作，慢条斯理道：“还剩三分钟。”
“谢谢学长。”施意把资料给了路延，突然，他像是交换东西一般把手上的圣诞礼物给了自己，她刚要说话却被打断。
“还剩两分钟。”
经这一说，施意没纠结礼物，她神色焦急，脚下又是一滑。
路延一把扶住：“走吧！我送你过去。”
一过这条走廊，路延的手就松开了。
“今天谢谢学长了。”
施意匆忙下楼，迟到了两分钟，老师看她平时听话，没有说什么。
不少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腰间那显眼的黑色上，施意神色坦然，可在对上池江的眼神后，还是有些不自在。
这是施意这学期以来最难熬的一节课，她浑身不舒畅，不能在上课时把脏了的毛衣脱下，只能时不时看钟表。
下课铃一打，她就拿着校服去了高三教学楼。
这回施意很小心，可她忘了腰上还有件外套。
依然是上次那位学姐，这回她笑得暧昧，斜眼打量着施意：“我知道你找路延。”
“学姐，我对路延学长真的没有那种想法。”施意耐心解释。
“我知道。”
教室内，陆朝无奈道：“我带两件外套不是为了给你穿的。”
路延：“那现在是了。”
“不要脸。”
“比你要。”
这时，一个女生过来喊他：“路延，外面有人找你。”
“谢了，”路延把外套脱下，温柔一笑，“你自己穿吧！”
陆朝想看热闹，跟上路延的步伐。
“今晚陪你打游戏。”
陆朝脚步顿住，探头向窗外看去，居然是个女生，他压住心思，选择晚上熬夜打游戏。
“学长，你的衣服我洗完会还给你的，这是我没穿过的校服。”施意忙走上前。
高三竞赛班周五下课还要晚些，施意担心再次害路延感冒，她无比庆幸自己多带了一件校服。
“这件尺寸买得大一点，应该勉强能穿下。”
路延视线落到女生身上，手指摩挲着校服衣领：“好，我洗完还你。”
“今天多谢学长了，我先走了。”
“要我送你下楼吗？”
“不用了。”
路延看着女生纤细的背影，白色毛衣搭着纯黑外套，异常地和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