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想走出办公室，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摆。
换了也好，专心学习。
她心里这样想，像是努力压制住另一个念头。
算了，她怎么想没有用。
关键在于他想不想换。
孟荣侧过身看池江，却看见了后面的施意，喊道：“站在那里干什么？”
池江回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交汇，施意手指蜷缩一下，将衣摆攥得更紧，在两人的注视下走到池江身旁。
“老师，我父母工作有点忙，可能没有时间来参加家长会。”施意温声道。
孟荣又在施意名字对应的框内划叉，悠悠道：“也不知道最后有几个家长来，昨天刚说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就确定了两个不来。”
施意抿着唇不说话。
池江挑着眉，轻笑道：“这还不好，到时候老孟你也不用应付那么多家长。”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其他班家长都到了，就咱们班少人，面子上过不去啊！”孟荣脸上的愁意少了几分，许是真被池江的话安慰到了。
就这样聊着吧！
最好不要再说换座位的事，让一切如旧。
施意没有理由继续在这，半晌后，两人的话终于终于停了，她看向孟荣，语气尊重：“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孟荣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等等！”
身后传来孟荣的声音，施意缓缓转过身，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
“我原本琢磨着你俩成绩还算互补，当同桌能互相进步，现在施意物理确实提上来了，月考后要给你们调个位置吗？”孟荣说，按施意上两次月考的成绩来说，发挥都还算稳定，弱项科目有所提高，但仍不够。
池江这人平时虽然吊儿郎当，学习上还是认真的，就是语文不如施意。
“成绩提高是施意自己的努力，我们平时没怎么交流学习。”池江直言道。
施意听着这话，说不清心里在想什么。
孟荣倒是不满意：“搞了半天，你俩是完全没体会到我的苦心啊！两个成绩好的坐一起，就是想着让你们共同进步，不然谁会让你们做同桌。”
他叹了口气，问：“行吧！要不要调座位一句话。”
如果先开口，应该说什么才能既满足自己的小心思，又不让旁人察觉这份心思。
施意想到戴望舒《烦忧》中的一句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施意迟疑片刻后回答道：“我都可以。”
做同桌可以，不做同桌也没关系。
池江对这事不甚在意，在施意说完后，也接话：“我也都行。”
施意神情一松，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捏着衣摆的手自然地垂下，那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她静静等着孟荣的决定。
“那就先这样坐着，”孟荣懒得调座位，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好歹互相督促一下吧！不然也太浪费资源了。”
施意不记得自己最后的回复。
但在跳出那个氛围后，她很苦恼，这种心情波动皆由他人决定的感觉并不好。
中午时，何曦已恢复正常状态，如平常那样来找施意去吃饭，路上亲密地拉着她的手：“我昨天晚上把你给我买的小说又重新看了一遍，我真的好喜欢。谢谢你！施意，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施意笑着说，下意识地想提醒她月考将近，又担心对方觉得自己烦。
施意的欲言又止，何曦全都看在眼里。
她神情严肃，停下脚步，认真道：“施意，我们是好朋友，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管好话坏话，我都会听。”
施意脸上有错愕，很快意识到何曦话中的意思，重重地点头。
片刻后，她才说：“我是想提醒你月考快到了，不要看小说。但我有点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施意边说边观察何曦的表情，见对方沉默，她不禁后悔起刚才的行为，心中叹息，正要开口却听见何曦的话。
“就这？”
“嗯。”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大事呢！”何曦忍俊不禁，但马上她敛起笑意，“其实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内敛，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分享，否则我老是觉得你对我很疏离。就像你生日，如果我不主动问，你怕是永远也不会说。”
“我生日要是不主动邀请你，你可能只会送我一个礼物，也不会说要和我一起去玩。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说平时你也可以对我亲近主动点嘛！”
施意内心深处的不安逐渐藏了下去。
这些话不是没道理，她就是心思敏感，从不主动，如果没有邀请，决不会说要和何曦一起玩。
她深呼吸后，神色认真，像是承诺：“我会的。”
何曦心中乐开了花，忍不住拉着施意跑起来，她不要吃砂锅米线了，要去买最喜欢的蛋挞。
然而，小腹传来阵阵痛感，她的脚步逐渐慢下来，弱弱喊：“不行，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吧！”
施意眉眼弯弯：“好。”
——
接下来两天便是月考，施意准备已久，她迫切希望能考好，这样与赵兰的关系能缓和些。
当晚，施意躺下休息又坐了起来，她开灯下床，对着镜子伸手扎高马尾，这是从来没尝试过的发型。
镜子里的人把额前碎发撩起，用黑色发圈扎起全部头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当她戴上黑框眼镜后，仿佛多了几分阴郁，是与想要的那种朝气截然不同的气质。
施意的手慢慢放下。
第二天仍是低马尾。
考试结束后，何曦丧着脸站在一班门口，施意迅速收拾好东西出门找她。
“这次考试对我的折磨实在超过了我能接受的范围，周末我要痛痛快快地玩两天。”何曦放下豪言。
施意说：“不行的，这周作业很多，你如果拖到周日写的话来不及。”
“我真想把那叠试卷通通撕掉。”何曦怒吼道。
施意笑着不说话。
何曦突然收起丧气脸，她扯了扯校服衣领，把拉链拉到最上面，确定四周没人后，小声说：“我听说池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两人好像本来也就是在一起玩玩。”
“这样啊！”施意感叹道。
何曦见她目光涣散，伸出手在她面前晃，待对方回神，点评道：“池江脸帅，成绩好，家里有钱，唯独在感情上有点渣，好像也不能算渣，就是过于花心。”
她自顾自地说着。
施意突然问：“你们班元旦汇演准备的什么节目啊？”
“跳舞。”何曦的思绪被施意带偏，说起元旦汇演一事。
施意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
一中向来是当天阅卷，周六出成绩。施意焦急地等待着，赵兰还没回家，施颂今在一旁悠闲地看报纸，看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问道：“不是说考得不错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施意沉默片刻说：“我也不知道。”
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走到一旁，班级群里没有关于出成绩的具体时间，她点进群成员那一栏。
池江的名字在很前面，极为显眼，她一眼就看到了。
他的头像是一张很荒凉冷落的图，像是秋天拍的。台阶上有一片落叶，应该蹲着拍的，因为照片里几乎只有台阶坡面里的那片树叶，但隐约能看见这层的台阶坡顶线。
施意点击他的头像，从中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她默默注视着下方“加好友”几个字，手始终没有按下去。
其实也是有理由的，比如问他：明天补习要讲的试卷是哪一张？上次老师留的作业是什么？
她退回，关注着群里的消息。
班级群很热闹，大家都在讨论月考成绩，纷纷询问成绩什么时候出，在钟钰说出了的时候，群里瞬间安静下来。
施意输入自己的信息，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
十四，虽说不高，也有进步。
赵兰应该会满意吧！
施颂今还在看报纸，施意见他没看这边，又点进班级群找到成绩表，找到池江的名字。
他是十三。
她坐回沙发处，主动向施颂今报告：“年级十四，比上次进步两名。”
施颂今露出满意的神色，颔首道：“再接再厉。”
“嗯。”
迟迟未等到赵兰，施意便先回房学习。
片刻后，客厅响起她的声音。
施意刚要出去，房间门就被打开，赵兰径直走了进来，在书桌旁坐下，眼神示意她坐下。
赵兰面有喜色，显然是看过成绩。
施意率先打破气氛：“我知道我的成绩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的，下次…尽量稳住排名。”
前半句话是不错，但赵兰不满后半句话，她摇摇头：“光稳住还不够，等你考进前十再说这话吧！”
“好。”
赵兰想起家长会，略带歉意道：“妈妈明天不能去你学校，你自己要懂事点，不要让爸爸妈妈操心，知道吗？”
“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我可以理解的。”
“不去家长会的人多吗？”
“挺多同学的家长都没时间，不是只有我。”施意没有说实话，她听钟钰说只有两个人的家长不来。
赵兰听这话放下心来，叮嘱她早点休息就出了门。
这次月考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施意当晚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