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开家长会,何曦紧张得不行,担心班主任会点名退步的同学,施意倒是过得跟平时一样。
家长们先是去礼堂,然后再到教室,学生则是在教室自习。
一班是钟钰与另一个女生维持纪律。
教室里,只有翻书声与写字的沙沙声,大家各自忙着,施意在整理昨天补习机构老师讲的错题。
忽然不小心撞倒身旁人的手肘。
她立刻缩回手。
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掉地上了。
施意低头没看见任何东西,而后看向池江:“不好意思。”
声音很小,怕打扰到同学。
可池江没听清。
单听声音,池江也能想象施意现在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歪着头,眼神仍看试卷,懒洋洋道:“你说什么?”
池江的突然靠近让施意不明所以,她思索几秒,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一点,确定钟钰没盯着这里才提高音量:“不好意思,刚刚撞到你了。”
话音刚落,男生直勾勾的眼神望来,似乎瞥了地上一眼。
施意目光躲闪,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与此同时,讲台上钟钰的咳嗽声响起,施意瞬间坐直。
身旁的人却迟迟没有回答。
片刻后,施意偷偷看了池江一眼。
他在做题,袖子卷到手肘位置,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修长手指按在试卷一角,她目光渐渐转到与自己他相撞的那只手,又落回自己的错题本上。
下课后,她仍在学习。
池江原本不想打扰,等到上课铃打响,他侧头清咳一声:“施意,你不想和我继续做同桌吗?”
“没有。”施意硬是拖了几秒才回答,尽管回答这个问题她根本不需要思考。
池江若有所思,半开玩笑:“那你这么避着我干什么?我又不吃人。”
施意缓缓说:“没有避着你。”
“真没有?”
她语气肯定:“没有。”
“那方便帮我捡一下你凳子下的笔吗?”池江扬了扬下巴。
施意怔了一下,低头找笔,蓦地视线中出现刚才看过的那只手,骨节分明,青筋明显,指着凳子的另一边:“在那。”
她弯下腰捡起,抽出纸把那支笔擦干净后,递给池江:“不好意思,撞掉了你的笔。”
“你刚刚不是道过歉了吗?”
施意不想显得嘴笨,想要回他,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手指上隐隐有灰,她起身去洗手。
回教室时,不少家长已经坐在里面。
门口的钟钰满脸无奈,她扯着嗓子喊:“麻烦各位家长先过来签个到,再进教室。”
一群家长围着钟钰,施意挨着墙站立,透过窗户看到最后一排空着的两个位置。
心里莫名有些窃喜。
签到表总算搞定,钟钰伸了伸懒腰,走向施意,整个人靠在墙上:“你和你同桌上课聊什么呢?你可不是上课会跟别人说话的人。”
“那我是什么人?”施意笑着问。
“听老师、父母的话,乖乖学习,从不叛逆。”钟钰认真回答,她停顿一下,“唯一令我惊讶的是你上次运动会拿着扫把准备打架。”
“我好像跟你说的是有点像。”施意不否认,因为大多时候她的确是这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钟钰猛然想起。
施意轻描淡写:“我不小心撞到他,在跟他道歉。”
钟钰:“这样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施意笑容和煦,她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走廊尽头,那里站着一群男生,穿着相同的校服,看不出区别。
可她就是一眼看见了池江。
他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双手靠在栏杆上,背影高高瘦瘦,笑着与旁边的人说话。
施意漫无目的地打量周围,直到整整一圈后才收回视线。
教室内的孟荣这时招了招手,钟钰在闭目养神,施意提醒她:“老师叫你。”
钟钰对流程记得很牢,她在走廊上喊了几遍:“大家可以回教室了。”
施意坐下后,池江仍没回来。
教室里热闹一片,不少家长和孩子在说话,施意思考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
突然,有只手碰了自己肩膀一下。
同一刻,尖叫声响起:“啊啊啊!”
施意还没来得及说话,曾榆就马上冲她笑:“不好意思施意,我刚刚在看课外书,手不小心碰到你,然后我就自己吓到了自己。”
施意摇头,表示没关系,不禁疑惑她怎么在这里看书。
曾榆自己就解释了起来:“我妈在讲台上缠着老孟分析成绩呢!过道人来人往,影响我看书。”
一班人少,教室空旷。
坐后排才是最好玩的。
曾榆遗憾地看了眼周围,随后她把书抬起:“你要不要看看?很刺激的。”
施意忙摆摆手。
“你别看它名字吓人,实际上全书吓人的地方只有书名。”曾榆真诚地劝说。
施意瞄了一眼,有些不愿意。
她胆子不算特别小,可一旦看这种书,晚上睡觉时脑海中便都是恐怖画面。
曾榆语气放软,还有几分撒娇的意思:“你看看嘛!看完跟我讨论一下,反正现在这么吵,你也没办法学习。”
“那我看一会,谢谢!”
曾榆立马把另一本递给她,这套书一共有好几本,她这次拿了两本来学校。
施意起初是抱着随便看看的想法,但是不知不觉就看入迷了,渐渐地,她发现曾榆在开玩笑,这本书最不吓人的地方恐怕就是书名。
她抬眼,教室还是闹哄哄的。
紧接着像是投降般低下了头。
预备铃打响,池江回到教室。
此时,施意看到精彩处,挠了挠脖颈处,正要翻页时,身旁发出动静。
她没叫出声,可没忍住抱着头。
池江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惊到,不由地发出轻笑:“放心,这里没人逮捕你。”
施意松了口气,她把书盖上,放进抽屉,准备等会还给曾榆。
池江会不会认为她很奇怪?
她看课外书而已。
——
晚上,赵兰听施意复述完家长会的大概内容,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间有赞同的意思:“你们这班主任还是挺优秀的。”
“老师很厉害,也很负责。”施意补充了一句。
赵兰想起施意前两天说要去问路延问题,顺嘴提起这件事:“上次说问路延题目,问到了吗?”
“问到了。”施意面不改色。
“路延这孩子是很不错,不过你也不要总去麻烦人家。”
“我知道,不会总去麻烦他。”施意找他只为还伞,没有想打扰他。
施颂今到点起身回房,想起刚看的天气预报,又坐回去:“最近一直下雨,还降温,你们穿厚点,出门拿好伞。”
经这一提醒,赵兰看向施意:“围巾、手套这种平时都戴好,不要到时候感冒了,还耽误学习。”
“我会的,妈妈你和爸爸平时也多穿点,注意身体。”施意很喜欢现在这种氛围,一家人聊着平常话题,互相关心。
赵兰边指了指钟表,提醒施颂今回房休息,边说:“你不要不重视感冒。我听你林虹阿姨说路延前不久感冒,几天没去学校。”
“前不久?”施意问。
赵兰看她一眼,确定没有发生自己担心的事情,把林虹说的事情讲了一遍。
路延大概率是因为把伞给了自己,所以才感冒的。
“那路延学长好了吗?”
赵兰语气平常,反问她:“你和路延关系很好吗?”
“他人很好,教了我很多题目。”施意用正常语速说话,她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低头,尽量不躲避赵兰的审视。
在接连撒谎这件事上,她缺点经验。
赵兰:“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
看来,她是没办法知道消息了。
施意老老实实回房间。
上床后,她久久不能入睡。
不仅是因为白天看的恐怖书,还想着路延肯定是因为自己才会感冒。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但如果连一句关心都没有,未免显得过于无情。
——
次日,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会有大雨,施意带着伞出门。
她一早就去了高三的教学楼,可即将走到高三竞赛班教室时,她又停下脚步。
空手去会不会不太好?
路延感冒已经好了,要不中午去买些东西?施意深思熟虑后,决定中午去买些水果。
“施意?”男生声音清冷温润。
施意一回头,路延单肩背着书包,额前碎发像是剪短了些,露出好看的眉眼。
她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把黑伞。
施意盯着那把黑伞几秒,向他走去,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他:“学长,非常抱歉,那天害你感冒了,你现在完全恢复了吗?”
“是我自己把伞给你的,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路延眼底笑意渐渐浮现,“况且,我看起来身体很差吗?”
“没有,我只是……”施意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路延猜她那话是只是礼貌一问,不过没想到自己会纠结它,他移开话题:“你找我就为这事?”
施意:“嗯。”
她发觉路延的笑容似乎有几分无奈。
“那你怎么又走了?”
施意不可能说自己打算买点水果再来看望学校他,硬着头皮说:“我怕早自习迟到。”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想买点东西来感谢我呢!”
“本来是想的。”
路延嘴角上扬:“那就中午请我吃饭吧!我朋友感冒了,没来学校,我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
路延也会一个人吃饭吗?
施意答应下来。
两人最后去了食堂,路延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我去排队,你去找位置吧!”
“我和学长一起去吧!”施意习惯自己来,而且她难以想象路延排队给自己打饭的样子,那种情景光是在脑海中想到都很奇怪。
“你不找位置,等会我们坐哪呢?”
可是这么多人,她坐下后,路延能找到自己吗?
路延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放心,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