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戴琪也知道了这个八妹心底深处的一丝自卑来自于长平侯对她的无视，知道了嫡母马氏对刘姨娘的忌惮与恨意，知道了马氏跟长平侯之间淡如水的夫妻感情。

    大概是往日没人会跟她这样没有顾忌地聊天，戴珠说着说着眼眶红了，闪着泪花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戴琪，问她：“七姐姐，是不是我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所以父亲喜欢大姐跟三姐不喜欢我？”

    戴琪心里微疼了一下，这个傻孩子啊！

    像长平侯这样的男人，绝对把官途跟家族放在首位，别看他对刘姨娘还算看重，也只是闲暇之余的闲情逸致而已，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女人的位置，因为他根本不懂爱。

    戴琪敢肯定，如果刘姨娘做出什么事威胁到他的权势地位，他立马就能舍弃。现在对她的怜爱一方面是刘姨娘一直以来的柔弱形象博得的好感使得多疼爱几分，还有一方面则因为她是他少年时第一个看到便欢喜的女人，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他娶嫡母马氏纯粹是家族需要跟长辈强行撮合，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他投注更多感情，给她应有的地位就是最大的恩赐。

    “不是，你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真的，父亲也没有，他只是太忙了，忙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分出来给别人。你觉得他对大姐三姐好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大姐三姐是府里最先出生的姑娘，而且眼看都要嫁人，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就想着多陪陪吧？况且他大概也觉得母亲是一家主母，你有她的照顾他很放心呢？”

    她不知道这样骗她对不对，但她没办法跟她说那些残忍的事实，况且嫡母也不像没有成算的人，她都没说，自己又何必做这个坏人，让她对长平侯抱有一丝期待也好，至少她心里还有小火苗。

    不知道戴珠有没有被安慰到，她只沉默了一瞬然后问：“七姐姐，以后我能常来找你玩吗？大姐跟三姐两个是亲姐妹，五姐跟六姐也是亲姐妹，二姐跟四姐两个关系也很好，就剩我一个没人说话......”

    戴琪摸摸她的头，道：“这不还有我吗，其实大家都是亲姐妹，就是互相接触不多而已。没事，往后咱们常来常往，你有空闲就来找我说话，我有时间也去找你怎么样？”她几乎可以想象以后沈姨娘看到她俩走的这么近气的跳脚的场面，大概又会来跟她说要提防戴珠提防嫡母，她们都不是好人之类的。

    是要刺激刺激她了，急了慌了才会乱，才会露出马脚。

    晃晃悠悠两个多时辰才到金光寺，一行人天不亮起来一顿折腾，早膳都没怎么好好吃被催着就出发，这会儿个个都没了精气神，在丫头的搀扶下先去嫡母事先租好的院子修整。

    戴琪看了一圈，没看到长平侯，心里啧了一声，这么重大的日子还要忙着公务，把这一大摊子事全堆在马氏一人身上，这个父亲在她心里的分数已经负了。

    大家在各自的房间休息好了之后就有小僧过来引着去用了午膳。

    到了金光寺之后戴珠就去找马氏了，而沈姨娘则一步不离地陪着她。

    下午全部女眷要去佛堂听经文，晚上沐浴斋戒，明日才是正式的道场。

    金光寺是大康国寺，所以不可能为了一个长平侯府就闭门谢客，寺里光大佛堂都有十几个，在加上数不清的小佛堂，每日里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马氏租下的大院子里面包含着十多个独立的小院子，戴琪跟沈姨娘分到一处。

    因为寺里素斋太好吃戴琪用的有点多，这会儿肚子有点撑想着出去走一圈消消食，顺便看看寺里的风景。

    沈姨娘见状表示也要出去走走，两人便相携着逛了起来。

    而马氏这边忙了一上午正打算趁着午休躺一躺歇口气，大丫头冬雨就进来禀报说恒国公夫人来了。

    “你说谁？”马氏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冬雨又重复了一遍：“恒国公夫人啊，就是恒国公后头娶进来的继室。”

    马氏眼神一利，很明显人家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她都还没找过去算账，人家倒是送上门来了。

    以往没跟那人打过交道，要不是出了戴瑜那事，她都没把张氏放在眼里。

    挥退要帮她脱衣裳的冬云，马氏抿着嘴站起来，吩咐冬雨：“把人请到小厅里，我稍后就来。”又转身对冬云道：“你去各院走一遍，让姑娘们都待在房里不要出去乱跑，免得冲撞了什么人。”

    冬云领命低调地避开众人带着小丫头去各院传话。

    马氏重新收拾妥当才慢悠悠地带着王妈妈跟冬露，冬雪去小厅，她上午处理杂事的地方。

    在小厅里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张氏这会儿已经续了三回茶了，问了冬雨好几遍这丫头只道夫人正整装马上就来，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坐着等。

    马氏一进小厅脸上就挂上笑，边朝张氏走去边自责：“都怪我，每天一过午就会觉得困，有午歇的习惯，不知道夫人今日会过来，让你久等了。”

    张氏一顿，这话听着客客气气就是不对味，马氏话里话外就是说她来的不是时候，奈何她确实抱着目的来的突然也有点心虚，想发作想想丈夫的交代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是我的不是，这不是知道你们府上就住在隔壁一时高兴就忘了挑个好时间，夫人莫怪。说起来也是巧了，今日也是白氏的忌日，我们公爷想着到底夫妻一场就让我来给她点个长明灯。听下面的人说你们府上就住在边上，就想着来打个招呼，确是唐突了，夫人莫怪。”

    要不是使劲忍着马氏快要笑出声了，白氏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表示，还把她的一双儿子给赶出去，如今倒难为他们能想起来忌日了，也不怕白氏的鬼魂爬出来找他们算账。况且他们拿白氏做借口荆将军知道么？

    肯定是不知道的吧，不然她还能在这里这么安生？

    “哦？那可真是巧了。不过我们府上正式道场在明日，你这点长明灯应该不用多少功夫，想来今日就该回去了吧？”他们定在今日来这里做道场的事两月前就确定下来了，只要有心就能打听到，她可不相信什么巧合，尤其是跟荆家人有关的，反正她不耐烦应付，哪儿来回哪儿去。再说侯爷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荆家那边他会对付。

    张氏一噎，心说还不是为了等你们，真当她好心要给白氏那个贱人点灯？不过眼下不是打机锋的时候，立马转了话头：“听说府上的少爷小姐个个出色，等除了服也要开始物色人家了吧？要我说啊，你这当家主母做的也不容易，嫡出三个，加上一溜庶子庶女可不得操碎了心？”

    马氏在对面坐下，漫不经心拂着袖口上的山茶花，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都一样么，既然当了这个家就得担起这份责。不管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都是侯爷的血脉，总不能因为不是自己生的就把他赶出家门吧？”

    张氏再次无话可说，被马氏的话羞的气的，只能讪讪笑几声，再次开口：“瞧夫人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当家最不容易，都一样都一样呵呵......其实不瞒夫人，我这次来一是给白氏点灯，二呢就是给我们羽儿求个好姻缘，听说这里的智一大师解签最灵，想着邀夫人一同去。”

    马氏抬头看一眼张氏，诧异地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明儿是我们府上除服正日，今儿你拉我去算姻缘，这不合适吧？再说我们侯府的姑娘不愁嫁，不用着急忙慌去求，夫人还是自己去吧。”

    张氏再次吃瘪，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她堂堂一个公府夫人被低她几级的侯夫人接连呛了好几次，要不是羽儿跟老爷事先交代，这会儿早撂挑子了。

    咬牙忍着脾气，张氏扯扯嘴角：“也是，那我只能自己去了。”说完假装朝周围及门口看了几眼，问道：“怎么不见府上几位姑娘，都说你们长平侯府的姑娘个个惊才艳艳，还想着今日见上一见呢。”

    马氏心里冷笑，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扯这么多耽误她午休也不耐烦陪她耗，直接就道：“坐了几个时辰马车应该都累了在歇息，真是不巧让夫人白跑一趟了。”说着站起来朝张氏走去，“既然急着去求签，我送送夫人，想来世子会有一个绝好的姻缘，夫人就等着享福吧。听说智一大师批字也很灵，夫人不妨也试试。这几日事多我就送到这儿了，夫人慢走。”把人撂在门外就转身回内室继续午睡，丝毫不把怠慢公府夫人的事放在心上。

    张氏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上拉到门口，有些目瞪口呆，一时忘了作何反应，身边的妈妈也是一脸惊诧。

    长平侯夫人就不怕得罪公府吗，竟然这么不讲究？

    张氏气的差点在门口破口大骂，心知之前羽儿做的事只怕被他们知道了，但戴瑜已经被他们藏起来了，外面的流言也被堵了口子，手上也没证据，计划彻底泡了汤。

    这次的试探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侯府的态度，回去跟老爷商量商量，要想在侯府姑娘身上费工夫是不成了。

    也不知老爷找谁给羽儿谋的差事，眼下算计侯府的事失败了，这差事还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