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对方既然设计了这一出自然还有后招，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动，这个庶女是废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京城的热门话题就是长平侯府的五小姐外出逛街被无赖调戏，五小姐自觉清白有损，悲愤之下竟打算自梳当姑子。最后因为侯爷夫人舍不得又实在拗不过只能送她去了家庙。

    听听，好一个把名节看的比命重的侯府小姐，这个消息出来之后大家都觉得长平侯府的姑娘自重自爱，都纷纷谴责那个污人清白的无赖，直言抓到恨不得打死，一个姑娘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将原本的劣势瞬间扭转，这下就算荆家跟后面的人再想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也好在戴瑜没有信物跟把柄在他们手里，不然也不好操作。

    侯府众人刚开始虽然心有疑问，但侯爷跟夫人义正言辞将事情说出来，又警告众人注意言行，小姐们又被禁了外出，五小姐是真的不在府里了，种种迹象表明这都是真的，也就不再怀疑。

    其他姨娘少爷小姐不知内情的心有戚戚，探得一丁半点的捂紧嘴巴，而像长平侯，马氏，戴琪几人知道始末的则更加淡定。

    只有伍姨娘终日关在屋里默默流泪，也不敢放肆哭，如果事情真如侯爷公布的那样，至少戴瑜在家庙的日子还能好过，府里多少会照顾着点。如今那样送进去，就怕她小小年纪熬不过去，侯爷夫人又厌了她，自然不会多看顾一眼，这可怎么办？

    她一个姨娘，以歌姬的身份爬上侯爷的榻成了姨娘已经是极限，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救自己的女儿。

    戴琪的淡定不是她冷情，而是原主记忆中对这个五姐也没多少姐妹情谊，她又是半路过来的，俩人也没怎么相处，除了同情自然生不出别的感情。

    不过她也很好奇荆飞羽后面的人到底是谁，跟沈姨娘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同是姓荆，他跟荆飞白真的差别太大了，身为世子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居然骗人清白也真是，太渣了！

    这几日侯府的气氛有些低迷，虽然大家照样上课下课，但明显地都不爱说话了，连一向爱找她麻烦的三姐都不来她的怡心阁了。

    反倒是元衡那边进展很大，不但户籍办下来了，宅子买好了，还出手了好几套水晶制品，一时声名大噪。现在京城有些身份财力的人家都知道，京里多了一个姓元的商人，手里有不少水晶，出手的货不但价格公道样式新颖，重要的是每样只有两件，绝对稀有。

    手里银票够了，他给自己物色的宅子也定下了，所以认识不认识的人提到他都叫一声西元里元先生。

    因为他如今就住在西城的西元里，白日里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都想要买一件他手里的水晶制品，这东西在大康在京城太少见了，别说品相完全比不上他手里的这些，就是小件的也寥寥无几，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敢出海的人实在太少。

    大康的国力日渐兴盛也就这几年的事情，没有海军没有军舰，造船的技术还处在研究中，普通小渔船不说挡不住海盗的攻击就是大一点的风浪也扛不过。

    所以在大康，一切外来的东西都是有价无市，得到一件就是幸运跟实力，从没见过手里有这么多好货还活着回到京城的人，一时也有些忌惮他的实力，都觉得这位神秘的元先生身后不是有庞大的家族支撑就是个人能力大到不可估量。

    宅子里这么热闹，元衡白天也脱不开身，又急于为戴琪培养人手，只能每日晚上等大家都睡了悄悄潜出去，到郊外的破庙或是京城各处散布的乞丐窝里探查。一旦发现有好苗子或是觉得可以培养的就会出面签下卖身契，然后将他们带到据点先安顿下来。

    至于真正的培养要等他们跟戴琪定下御物契约之后，能力一般的就只能让他们做下人，照顾这个宅子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

    于是戴琪就隔三差五地在夜里被元衡悄无声息地带出侯府再带回来，贼刺激。

    转眼就到了月底，太夫人过世一周年，侯府除服的日子。

    马氏之前就定下要去金光寺做道场，府里的大小主子都要去，所以再度被罚的戴钰也得以解放，可以出来放放风了。

    出发之前，刘姨娘再三告诫她们姐妹俩这段时日低调行事，千万不要主动惹事，那神情那语气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连戴璎心里都有点惴惴的。

    一路上两人一辆马车，戴琪发现自己竟然戴珠一起，李妈妈还特意找她说了几句话，才知道嫡母昨儿就提前去打点了。

    她到的时候戴珠已经站在车边等着了，见她过来抬头小声地叫了一句“七姐姐”之后又低头看地上。

    虽然她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养的一点都不骄纵，相反的倒是有些胆小文静。从她恢复正常上课之后除了生病休养也碰上过几回，不过每次都没说上话。

    戴琪叹了一口气，古代大宅里男人除了大老婆还有许多小老婆，就算生了再多儿女，不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很难交心，不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吗？搞不好为了丁点利益就能互相算计，只要一个媳妇儿一心一意阖家欢乐不香吗？

    这个她还真是有亲身体会的，她的太爷爷在旧时期就有好几房姨太太，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宅里但彼此互不交流，小的也是。她奶奶是大房太太生的，后来闹革命那会儿那些姨太太庶子庶女们怕自己被赶出去一无所有，索性合起来举报太爷爷，然后趁乱卷了金银细软跑了。

    最后宅子被没收了，里面的人都被赶出来了，太爷爷的子女据说都分散去了十几个省份，到奶奶这一代已经一点信息都得不到，完全失去了联系。时光变迁，就算后来在路上碰到也肯定互不认识了。

    曾是同宗同脉的兄弟姐妹最后连陌生人都不如，能不让人唏嘘吗？

    戴琪这会儿看戴珠自然比早前亲切多了，走上去摸摸她的头准备牵着上马车。

    不料沈姨娘从自己那辆车上下来急切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小七，要不来跟姨娘一起啊，让六小姐陪着八小姐？”

    戴琪明显感到手中戴珠的小手僵了一下，看一眼她的神情仍是一脸乖巧，只是紧紧抿着唇角，立马将另一只手从沈姨娘手中抽出来安抚地拍了拍她，道：“我先扶你上去，跟我姨娘说几句话就来，好不好”

    戴珠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顺从地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沈姨娘在一旁瞧见这和谐的一幕脸色都变了，要不是薛妈妈适时捣她的手提醒，等戴琪回头肯定能看到她略显狰狞的表情。

    不过就算看不到，戴琪也能想象她此时的心虚跟嫉妒，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明明看到了其中的凶意，心里哂笑，面上还是柔弱地走过去拉着沈姨娘的手摇晃：“小七下次再跟姨娘一起，今儿这些都是李妈妈安排的，她刚刚还交代小七要照顾好珠儿，小七不能食言。姨娘快回车上去吧，马上要出发了，到了那边小七就去找姨娘。”

    沈姨娘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小七懂事不少，都知道照顾妹妹了。不过，”说到这儿刻意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接着道：“不是姨娘说你，到底你是庶出，她是嫡出，就算你待她再好人家也不会领情，人家要什么没有，哪儿用得着你照顾了？你呀，说你什么好，别太天真了，小心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行了，你上去吧，不用太巴着她知道没，维持面子情就行，免得费力不讨好。”

    戴琪低头掩饰嘴角的嘲意，轻声道：“知道了，姨娘快回去吧。”

    沈姨娘视线在她头顶定了定，最后扭头朝车上望了一眼，说了一句，“嗯，你上去吧。”就转头施施然走了。

    戴琪摇摇头，在依曼的帮助下坐上马车。

    今天每个主子最多只能带两个下人，她身边总共就只有两个大丫头，所以把雁双留在院中看家、

    说到这个她又不得不吐槽沈姨娘是真的坑了，别的姐妹屋里都是统一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再四个粗使婆子。就她的大丫头只有两个，原因就是沈姨娘跟马氏说她自己也能很好地照顾她，还说她不想将女儿养的太娇弱，因为庶女跟嫡女不能比，在闺中排场大了，万一以后嫁的人家不富裕还要养这么多下人岂不遭人嫌弃。

    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有理有据，马氏不爱多管也就随了她。

    真是见了鬼了！一旦察觉到背后隐藏的秘密，回想以往种种，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戴琪挨着戴珠坐，自来熟地翻出小柜子中放着的干果腌梅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八妹妹吃点儿这个，免得待会儿马车颠的难受。”

    戴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拈了一个梅子放到嘴里，轻声道：“谢谢七姐。”

    戴琪轻笑，将盒子摆在小茶几上，道：“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母亲不在，李妈妈想来也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让我来跟你做个伴儿。八妹平日很少出院子，都在做什么？”

    戴珠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戴琪真诚的表情跟含笑的眼睛，大概是确认了她真的带着善意，也就慢慢卸下心房跟戴琪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