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住在一起的第一个星期，大家的关系微妙得可怕。

    沈在序很忙，基本和她见不上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和大家一起训练，甚至都没在一起吃过饭，一起出道已板上钉钉，女孩们依旧如陌生人一般。

    管理的姐姐实际上并不管她，沈在序有许多时候凌晨才回宿舍，为了不打扰她们，就直接在客厅睡了，大家起床后又看到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已不再惊讶了。

    “欧尼……该起床了……”

    感觉到有人轻拍自己，沈在序迷迷糊糊中看到两张白净的小脸，低低嗯了声，下意识地拉拉身上快要掉下去的毯子，“早上好，雨琦舒华。”

    叶舒华继续推她，“欧尼，今天我们9点就得到公司。”

    “现在几点了？”

    “八点了。”

    沈在序四下寻找，好一会才在自己的屁股下摸到了手机，努力睁开眼，果然已经8:02了，“阿西……”

    “欧尼昨晚几点回来的？”

    “五点多。”

    五点多那肯定是早上了，宋雨琦也不吃惊，只是还没来得及把嘴里那句“欧尼怎么又睡沙发了？”说出来，就被猛地坐起来的沈在序吓一跳，她扔下一句“舞编好了，今天开始练吧”就施施然起身回房了。

    洗完澡的全昭妍小心翼翼抱着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浴室，发现原本睡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不见了，问愣在原地两脸震惊的宋雨琦和叶舒华，“在序呢？”

    宋雨琦磕磕巴巴地说，“回，回房了。”

    “欧尼！”叶舒华从地上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给她分享最新消息，“在序欧尼说今天要练全部的舞了！”

    “真的吗？！”全昭妍忍不住大叫。

    “欧尼快来！”叶舒华跑去叫了赵美延和Minnie，她们为了不打扰沈在序睡觉躲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两人跟着冲出来，“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在序欧尼说今天开始练舞了！”大嗓门宋雨琦又继续嚷嚷了一遍。

    “终于！”Minnie兴奋地挥手，“终于可以开始练舞了。”一下子她又低落下来，“不知道会编成什么样子，希望不要太难。”

    这时大家都没话了，每个人都想知道得不行还是不敢直接去问沈在序，同住一小阵了，虽然叫着在序和在序姐姐，和她的关系却几乎没有进展。

    从厨房里把早餐拿出来的徐穗珍小声地出主意，“雨琦去，或者舒华去问。”

    “对对对，在序最喜欢你们俩了。”

    大家不熟，说起话来就都客气且礼貌，仍是能感觉出来她对忙内line特别的柔和，所以才会把叫沈在序起床的任务分配给两人。

    叶舒华不满反驳，“哪里！”

    赵美延拉起她的手，指着手上熠熠生光的手链，“这不是在序送给你的吗？”

    “是，是在序欧尼送的没错，”她也没有喜欢我，叶舒华嘟起嘴，“欧尼她就是送给我了而已。”

    那天只有她们在宿舍，路过沈在序房间时发现她正在化妆，在门口流连忘返的叶舒华被姐姐哭笑不得地招招手叫了进去。

    叶舒华身上是带了点莽的，坐在旁边盯着沈在序化了5分钟的妆，夸奖就没停过，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赞美，从头说到脚，连桌子上放着的首饰都一一说了，“欧尼的手链好好看。”

    韩语口音很重，用词简单，但每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十分果断，让人一听就有她在说实话的感觉，直白率真得可爱。沈在序忍不住笑了，发消息完后放下手机，看向眼前的小孩，“舒华呀，姐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她摇摇头，“就是和姐姐聊聊天。”

    只是叶舒华的韩语实在太有限，沈在序也没时间和她聊，语气跟哄小孩一样，给她戴上了刚刚在说的手链，“舒华喜欢？送给你吧。”

    叶舒华只是想进来和姐姐亲近亲近，手链是吹捧沈在序时顺带的而已，连忙推脱。

    “没关系，这条手链在你手上更好看，因为舒华很漂亮。”接着手机响起，她挂掉电话后就马不停蹄地出门了。

    大家听说了这件事后纷纷来围观手链，叶舒华不想把它当成大事，沈在序送手链时轻描淡得像是给她递了一瓶水一样随意，之后两人连面都没怎么见过了。话是这么说，还是每天都把手链戴在手上，复杂的情绪没法用韩语表达出来，她双手叉腰，“反正我不去。”

    “那雨琦去吧。”

    沈在序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宋雨琦不敢上去触霉头，作为室友，她很清楚全昭妍其实是所有人里和沈在序交流最多的那个，怂恿道，“昭妍欧尼去吧。”

    全昭妍是经常和沈在序发信息，不过那都是为了交流歌曲和舞蹈，多余的话是没有的，她不愿意去就搪塞道，“一会就知道了。”反正她早通过沈在序看过初定版本的舞蹈了，改也不会有很大区别，好奇心没她们那么重。

    “怎么了？”从房间里抱着衣服出来的沈在序问道。

    见当事人来了，大家立刻又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哄而散，“没什么。”

    沈在序太困了，根本没力气去留意她们的小心思，径直走进了浴室，“我很快就好。”

    浴室是淋浴间，局促的空间偶尔会让沈在序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糊。

    她喜欢开很热的水洗澡，烫得身上都红通通的，浴室里都是氤氲的热气，熏得人几乎要晕过去，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赶紧打开通风开关。大口大口地呼吸，恍惚间还觉得自己凌晨五点和朋友从学校burnside地下室学习回来，补了个觉，又得匆匆忙忙洗澡出门。

    机械地刷好牙，沈在序迷迷瞪瞪地走出浴室，赵美延和Minnie跟她打招呼，“在序早上好！”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韩国了……暗笑，bur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却仿佛是刻在身体肌肉般的记忆。

    ——

    今天在序心情好像很好，Minnie这么悄悄地和赵美延说。

    这一周来和她聚少离多，有大半见面的时间都是沈在序睡在沙发上，被起来的大家吵醒，然后默默地裹着毯子回到房里继续补眠。因为没睡好又被吵醒，脸色自然不好。

    只是沈在序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地回宿舍，安静地睡觉，安静地出门，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没听她抱怨或者说过什么，大家对她的情绪也无从得知。

    今天不仅Minnie发现沈在序的高涨，宋雨琦也注意到了沈在序不同寻常的情绪，笑着问，“在序欧尼，为什么这么高兴？”

    “一会就开始练舞了，你们不高兴吗？”

    叶舒华终于趁着这个机会问出口，“欧尼，难吗？我害怕。”

    她瑟缩的模样得到了沈在序的爱抚，手被姐姐温暖地捏了捏，“不难，舒华这样用功的人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

    其实舞蹈不用两天就编好了，沈在序的绝大多数时间花在了观看每个人的练习视频，从确定要编舞开始，就陷入了大量的视频资料里。

    这是绝对是她人生中最用心的一个编舞，费了无数心血试图为所有人量身定制，翻遍大家尽量合作的评测视频，不单是身高风格的不同，也考虑了每个人的体力阈值。

    保留了原编舞的合掌，大刀阔斧地改掉之前过多的扭动，大部分成员都有上半身偏弱延展性不够的问题，偏偏还安排了许多暴露弱点的动作，也不利于后期唱跳的稳定。以及，双数人数编舞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总有一个人被挡住，这个在原始编舞里尤其严重。

    沈在序不是一味追求难度的人，更看重和谐和流畅性，喜欢通过突出每段的中心成员增加舞蹈的观赏性，动作也简单，没有零碎或者过分复杂的，一套下来并不会喘得厉害。

    看完舞蹈后的众人一脸迷惑，赵美延试探性地问，“不难……吗？”

    多变的走位和队形，华丽的脚步，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也让人恐惧。

    “不难的，”看起来变化很多，其实都是根据歌词节奏的转变而设计的，跳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跟着歌曲换动作了，“练一下就知道了，都是连起来的，可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脚自己就动了。”

    如她所说，真正跳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学得快的全昭妍和徐穗珍没多久就可以和沈在序一起帮其他人扣动作了。

    沈在序和舞蹈老师带赵美延和叶舒华，一边商量细节的改动。

    叶舒华基础薄弱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她身体协调性还不错，动作都是扬长避短的，慢慢地学着是没有问题的，反而是赵美延，比沈在序预估的要严重些。微不可见地无声叹了口气，应该说，整个组合的舞蹈实力都比她以为的要差些。

    除了徐穗珍和全昭妍外，宋雨琦算是在平均线上，其余三个真的得下点功夫才能出来比较好的效果了。

    沈在序从头到尾没有表露出一点内心想法，嘴上也只有好话，就连叶舒华偷偷找她说希望能少点part时脸上还是一派从容。

    她太镇静了，眼神也很温和，让叶舒华由吞吞吐吐变得越来越敢说，“欧尼，我不行的，能不能少一点？像之前那样在后面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怎么了？舒华做得很好啊。”

    大家一直说沈在序的不像练习生源于她身上难得的气质，看到她的第一印象不会和娱乐圈联系起来，她太稳了，气定神闲得仿佛在任何情况都可以镇定自若，使人感到非常可靠，她招招手，叶舒华就依过去了，细声细气地说，“就是太多了，怕做不好。”

    “没有很多啊，”沈在序尽最大的力让叶舒华多点part，即使这样还是全队的大垫底，词少舞蹈就很难多起来，她安慰道，“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练习，别太烦恼了。如果真的不行就改动作，不过舒华现在就做得很好，有点自信！”

    “欧尼！真的吗？”

    “嗯！相当好！总想着躲在后面可不行，长得漂亮的孩子要多多表现自己啊。”

    不止叶舒华在紧张，赵美延也发信息问沈在序有没有空陪她练一下舞，两人找了一个晚上练了好久，然后一起躺在地板上休息。

    练习室里很安静，赵美延主动挑起话题，“这个可以问吗？在序啊，你为什么离开了之前的公司？”

    “欧尼呢？”

    “我啊？我是觉得没什么出道希望了。”

    “我也是。”

    她猛地坐起来，“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

    沈在序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嘴角微勾，明明是在笑着的，赵美延却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抱着正面的态度讲起这件事，面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可你是……”

    s.m.的王牌练习生啊。

    沈在序放完行李那天，因为是新年第一天也因为她的到来，大家聊到很晚，全昭妍忽然想起，为什么她和赵美延都觉得沈在序的名字有些耳熟，“她是那个啊！美延姐姐，s.m.呀！”

    两人一拍手，异口同声：“s.m.的joker练习生！”

    练习生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大公司练习生都是自带名气的，特别是公开练习生，沈在序是例外。

    她是非公开练习生，但由于实力强和长得好看在练习生里口口相传。沈在序很少和公司外的人接触，问起长什么样时，大家总用一张她戴着口罩和别人的合影来介绍，再漂亮也不过是半张脸，倒能看到腿很长，所以有时会说s.m.身材很赞的练习生。

    就连一位有名的舞蹈老师在不同的公司上课都提及过：“s.m.有个孩子才转攻舞蹈一年已经完全大发，天赋真不是开玩笑的。等她出道你们就知道了，有天赋的人还这么努力，你们要加油。”

    赵美延有一次听s.m.的练习生朋友说“有个练习很久的前辈实力特别好，人也漂亮，公司很看重，真羡慕，要是像她一样就不用担心出道的问题了吧”，一问果然是鼎鼎大名的Jaeseo。后来又听说没再当练习生，去上大学了。

    那时赵美延在日本，听朋友讲起这事还十分唏嘘，Jaeseo竟然也会离开公司吗？

    沈在序不在艺术高中读书，这样的话貌似也是顺理成章的，不过惋惜一下她练习这么长时间，读大学也是很好的事情，然而自己……感觉未来更迷茫了。

    赵美延现在听来，才知道没有去上学这么简单，沈在序的话里透出似乎另有隐情的意味，可是她……

    练习生们中都闻名，老师也满口夸奖，从s.m.传出的joker练习生名头，甚至ace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都说她是s.m.的秘密武器，这样的人就是公司的宝贝，是毫无疑问会出道的，怎么会没有出道的希望呢？

    “我那时候太累了，信心已经崩溃得不成样子了。”

    许久后，沈在序在公众面前坦言出道前后是她精神状态无比糟糕的时期，她没提起、大家也都不知道的是，比起在s.m.的最后几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但凡当年她多那么一丝可以坚持下去的自信，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