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诸事

    “你凭什么抓我?!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你平儿连个姨娘都没混上,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不过跟我们一样的奴才,少在你姑奶奶面前拿大!”

    管家婆子扭动着肥壮的身子同人激烈扭打,声势惊人。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下人们毫不避讳地对着平儿和她指指点点,怎一个乱字了得。

    黛玉和林如海隔着老远就瞧见了这乱糟糟的一幕,摇摇头,赶紧避开了。

    他们父女俩过去能帮的忙有限,还要麻烦焦头烂额的主人家招呼他们,何必呢?

    父女二人一路行一路瞧,发现府上的下人们大多形色匆匆,面容愁苦,间或还有一两个贼眉鼠眼的贴着墙根儿正试图往外溜。

    黛玉看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外祖母家眼见是要败落了,往日里猫着的蛇虫鼠蚁如今都跳出来四处蹦跶了,真真是气死个人。

    林如海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背,对着这场面也无言以对,这家要败了,人心思变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二人行至贾母所居的荣庆堂,见里头乌泱泱的一片人,仔细一看,荣国府大小主子们都到了,连客居的湘云都在。

    “林妹妹和林姑父来了呀!”

    “哎呀,快进来,老太太如今大好了,正寻人说话呢!”

    凤姐儿眼尖,隔着人群瞧见了父女二人,连忙招呼他们进去坐。

    原来黛玉离开荣府没多久,贾老太君就醒了,也不知是先前那一觉睡得好还是因为顾念家里的事,老太太醒后一扫沉疴,精神大好了。

    鸳鸯一直守在老太太病床前,见她人有精神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忙不迭告诉了凤姐儿。

    凤姐儿喜得立时请了大夫重新为老太太诊脉,大夫诊了脉,果然也说见好了,如今只需再吃几贴滋补调理的药汤也就无事了。

    老太太不愧是荣国府的定海神针,里里外外的一把手,心里明镜儿一样,一醒来就召集了家里所有人到荣庆堂共商家事。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不由感慨:还得是老太太啊,明事理,会看形势,如今她能为子孙们讲清楚贾家如今的境况,就没有他林如海什么事儿了啊。

    不然要他亲自为贾政、贾赦这些脑子进水的家伙一一分析贾家的形势,也太难为人了。

    这可真是救他出了水火!

    就是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得操心两个没用的老儿子,实在辛苦了些……

    黛玉倒没注意老父亲心里的小庆幸,早已一溜烟儿跑去找姊妹们了。

    这阵子忙乱,大家聚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少,已经好久没有亲香过了。

    如今父亲给她讲明了贾府境况,外祖母也大好了,她也有空想别的了,比如她现在就要去找姊妹们贴贴,咳~

    她状若无意地往探春那边走,尽量无视老父亲哀怨的眼神……

    探春见黛玉往自己这边来,忙拉她到身边坐下,笑着嗔道:“你也稳重些~”

    黛玉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坐下了。

    “一会儿二姐姐也要过来呢,我们正好一处说说话。”

    黛玉和迎春一向要好,听探春说她要过来,心中也很欢喜:“是得了凤姐姐的信儿?她若知道老太太好了,这会子必是要过来的。”

    探春点点头,有些促狭道:“是啊,大家伙儿正等她呢。如今她也是当家的夫人了,也能一起商量正事儿了,老太太发话要等她来了再议事。”

    “原本也派人去了林府,偏巧你们自己过来了,想来是和传话的人错开了。”

    黛玉听得若有所思,她说怎么才进来时不见大家商量事,都各自坐着喝茶,原来是人没齐。

    也是,这样要紧的关头,当然是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何况迎春嫁了在皇帝跟前儿说得上话的柳湘莲,就更显得她顶要紧了。

    黛玉心里清楚了,也就不再问迎春的事,转而关心起姊妹们最近的生活:

    “探丫头,你和惜春妹妹近来如何了?这些时日大家都忙,也没空一处说话。”

    “唉,可别提了,我这里还好些,惜春妹妹到底是那边府上的,这些日子怕是过得艰难。”

    黛玉听得探春这话,不由偷偷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惜春。

    她清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看着没有一点活泼气儿,黛玉看了心里很不落忍:

    “惜春妹妹这看着也太让人心疼了……”

    “我不好当面去问她,她提起伤心事来肯定心里又要不好受……”

    “探丫头,你跟我说一说吧,近来她那里都发生了何事?”

    探春和惜春相伴的时日更长,心里也十分为惜春难过。她看了眼惜春,见她坐在老太太身边,只低垂着眼看手里捧着的茶盏,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细细跟黛玉讲了最近发生的事。

    “那边府上出事的时候,惜春妹妹就被吓住了,毕竟是她哥哥嫂子家,虽说平日里不如何亲近,但终究敌不过血脉亲情,当天晚上就起了烧。”

    “幸亏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还算得力,服侍她吃药休息,给她擦身降温,第二日才勉强退了烧,只是人还是没精神。”

    “但不怪我说闲话,珍大嫂子属实是没个章法。府上出事了老太太病着见不着,凤姐姐只拿些银子打发她,她不说自己立起来找活路,反倒来欺负惜春妹妹。”

    “大早上地跑到惜春妹妹的房门口哭,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

    探春气得脸微微涨红,喝了口茶,缓了缓,继续道:“妹妹年纪尚小,哪知如何应对,只得叫丫鬟又包了一包袱银子出来给她,那恐怕是惜春妹妹仅有的体己银子了……”

    “真是冤孽,妹妹自此伤了心,加之日日为被下了大狱的哥哥、侄子担心,恐怕还有些寄人篱下的愁思,越发不愿意见人,常把自己关在在屋中落泪。我们也劝不动,只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瘦……”

    “唉,如今家里也要乱了,我这里尚且还弹压得住,也不知妹妹那里的丫鬟婆子有没有背着她弄鬼儿。”

    探春边说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颇为苦恼的样子。

    黛玉暗自忖度,探春虽精明能干,素来厉害,但恐怕安抚下人也很费了一番功夫,如今想起来还皱眉头呢。

    但如今还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她不免柔声安慰探春道:“好在老太太醒了,家里将来再乱想来也有限。过会子大家商量出个对策,往后日子就好过了。”

    探春眉头舒展开来,笑着点了点头。她不是个肯认命的人,况且情况也没到最糟的时候,故而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我这里都好,只咱们要想想法子,好生宽慰宽慰惜春妹妹……”

    话音未落,她小心地偷瞄一眼紧挨着宝玉的湘云,将声音放得更低,侧头对黛玉道:“云丫头那边恐怕也有些事,如今咱们府上都这境况了,也不见她家有人来接。”

    “这里头必然有什么缘由,只怕除了老太太没人知道……”

    黛玉听了也不由纳罕起来。

    湘云从前一有不如意就嚷着要回家去,这会子反而没声儿了,奇也怪哉。

    如今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家里竟然也不管么?还是说她家里已经安排了她嫁人,但她一心想着宝玉,不肯回去?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一惊,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从脑子里晃出去。

    探春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按住她的肩头,笑道:“你又做什么怪~”

    黛玉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的动作不雅,用手帕子捂着嘴小声对探春道:“我刚才想着云丫头是不是为着宝玉才不肯回家,一时惊讶才这样。”

    “后来又觉得如今这个档口,去八卦人家的心事也太不懂事了,这才……哎呀,好妹妹,你快把刚才看见的都忘了~”

    还不待探春答话,就听人通传说迎春到了。

    屋中霎时一静,众人都不由侧着头往门口看,只见迎春额角渗着汗,快步走了进来。

    刚一进屋,她就跪在了老太太身边,趴在她老人家膝头上,小声哭起来。

    迎春身体秉弱,自打从夫君那里得知了贾府的境况,就愁得犯了病,咳了许久也不见好。因自家身上带着病,更不敢去看望老太太了,但见不着老太太她心里就更急,急得病愈发好不了,拖拖拉拉到了今日也没痊愈。

    方才听人来报,说老太太好了,叫她回荣府说话,她高兴得一时忘形,竟忘了套马车,腿着就飞快地就往荣府过来了,下人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这走得一身汗啊,你别说,连日的病却松快了许多。这会儿见着老太太,又大哭一场,将心中的郁气都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比多少苦药汁子都好使。

    她哭完了方才知道害臊了,红着脸跟众人讨饶:“大家莫怪,今日知道老太太大好了,我这是高兴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也没人真个笑她,大家七嘴八舌地又宽慰她几句,这才开始说正题。

    老太太高坐上首,等众人重新静下来,才开始为大家细说如今荣国府的情况,内容跟林如海为黛玉所讲大差不差,大家听了心里都有了底,只王夫人和贾赦有些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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