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目光的焦点全都落在了霍秋身上。
霍秋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一边后退一边可怜巴巴地摇头：“不，不要——”
霍秋完全是被加塞进这个团队中，彼此还没有熟悉到多管闲事的地步，就算他执意不去，也不会有人强逼他。
其他人不说，莫青黛却不能不管，即使并非她本意，霍秋也还是因为她才来到这里。
她走到霍秋身边，熟练地放轻声音：“怎么了？害怕？”
戒备心较弱的Omega，光是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就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寻求肢体的慰籍。
偏偏霍秋害怕到脸色见红，呼吸困难，也要一步步躲着她挪走。
莫青黛看见他要哭不哭的模样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现在接触到的Omega要么是钢铁脾气，要么是天天摆着“惹我必死”的脸色，霍秋这种心里脆弱的，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也不知道她爸妈到底觉得他们俩哪里合适。
她耐下性子宽慰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陪着你，而且现在是白天，不会有鬼的。就算你在通道里遇到谁，那也是NPC，你闭上眼，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就这样慢慢数到一百，拿上钥匙，一来一回就结束了。”
她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霍秋噙着泪水的眼眸直直盯着她，动作也镇静下来。
莫青黛一见有戏，连忙更加积极地劝说。
“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我们也可以一直对话，你只要听我的声音就好，就当是我替你捂着耳朵。”
霍秋没说话，抿着嘴唇，圆溜溜的眼睛正在悄然无声地垂泪。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她越说，反而把人说哭了？
莫青黛深吸一口气，只能使出杀手锏。
“这样吧，我给你唱歌，唱到你出来为止，我把你送过去，再把你好好地接回来，好不好？”
莫青黛刻意放缓的语气太有迷惑性，引导着霍秋慢慢地、慢慢地点头。
“……好。”
他压着哭腔，含糊地说道。
他能同意就行。
莫青黛松了口气，依言爬上床，再把他接上去，抚着他的背等他往通道里爬去。
她的注意力全在让霍秋进通道，冷不防门户大开被他抱了个满怀，发觉对方的下巴已经搁在她的肩膀上，莫青黛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这个怯懦弱小而又肆意大胆的Omega占了便宜。
莫青黛想到他奉献也不小，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他风衣上的拉链。
好一会儿，霍秋抬起头，下了决心地闷头向一人大小的通道伸手。
不出意外。
“滴——指纹认证成功。”
霍秋向通道里探入身子，在阴影盖住脸的时候回过头，犹豫地说：“能唱《过冬》吗？”
莫青黛本想随便选个歌让他过了这关再说，没想到他还真认真挑起来了。
选的歌更是……
“不行，换一首。”莫青黛的脸色沉了下去，不容置喙道。
霍秋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低落地点点头，嘴唇发白，紧闭着眼，朝通道里伸出手。
通道里很干净，触手可及的地方都只有墙壁，霍秋慢慢挪向深处，听见了莫青黛别扭的歌声缓慢传入耳中，仅是一墙之隔。
“面对危险呐，我在你身边。
牵起你的手啊，穿越时间爆炸终点。”
在霍秋进一步深入时，一只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脚腕。
通道里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莫青黛手心拍打在墙壁上，焦急喊叫霍秋的名字。
“霍秋？！霍秋！”
通道里的人还没有镇静下来，抱着头，紧紧贴在墙壁上，嘴里梦魇般的吐字。
“莫莫！救救我！莫莫！！”
莫青黛一愣，这副似曾相识的画面给了她多么熟悉的感觉。
霍秋很像记忆里一个人。
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他们像到什么样一种程度呢？
大概——
把霍秋及肩的半长发剪成一指长度，再把他吃胖一点，脸颊露出点婴儿肥，说话紧张到口吃，并且被她看几眼就会脸红。
爱哭，是他们最相似的地方。
莫青黛眼神复杂地凝望着漆黑一片的洞口。
“阮……冬？”
通道里的人听不见她的呢喃，恐惧地把自己缩在小小的角落里发抖，NPC被迫蹲在他身边，顺着脊背安抚他。
难怪霍秋让她唱《过冬》。
莫青黛把他从小房子里牵出来的时候，就对背上的他唱了这一首。
通道里，霍秋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通道外，莫青黛温柔的歌声慢慢安抚住他的无助。
“阳光午后冬雪初霁，满山遍布你的足迹，按耐不住漫长冬季，背上行李偷吻春光，过了冬我去寻你。”
里面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NPC退回另一个通道里，霍秋仍然呆在里面不肯出来。
乔菘蓝扒着床边，仰头询问：“老莫，需要帮忙吗？”
“……不用。”
阮冬因为曾经被关过小黑屋，后来一直怕黑，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是一个人，那或许她可以把他劝出来。
莫青黛望向出口，努力回忆过去她是怎么做的。
“霍秋，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嗯。”
她脑子卡在了第一句话，正寻思着要不要编下去，反正总归都是她原创的，就听通道里的霍秋哑着声音先发制人。
“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果真是他。
莫青黛没有半丝犹豫：“是。”
他似乎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声音含糊不清。
莫青黛勉强辨认了一下，他说的大概是：“你恨我吗？”
“当时恨，现在不。”莫青黛也没有隐瞒。
霍秋闭着眼在笑，眼里流到嘴角，顺着扬起的弧度滑下。
“好。”
得到答案，他终于动了，眼泪擦在袖子上，缓缓爬出通道。
他先把脚伸出去，被莫青黛托着纤细的脚腕，便自在地放开手，任由自己掉进莫青黛的怀里，把头埋在她胸前，只留下一只通红的耳朵。
右手摊开，一枚金色的钥匙静静躺在他手心。
“对不起。”
他说。
莫青黛说不上来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喜欢的订婚对象是初恋。
分开没有任何问题的词，合在一起，却能上八卦报纸了。
她把霍秋放到床上，叹了口气：“都过去了，纠结当年的事也没意思。”
她把钥匙丢给下面毫不掩饰在吃瓜的乔菘蓝，又瞧了眼一脸淡然的白荼，从梯架上爬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了吧你？”
白荼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看着她，语意深沉：“深藏不露。”
“？”
“我藏啥了？”
一声短促的“咔”，房门应声而开。
“门开了。”
乔菘蓝一马当先跨出房门。
吃了半个香瓜的乔松清和云栖安在白荼抵制的眼神里默默低头向外走。
莫青黛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和霍秋对上视线。
他的眼眶红红的，是哭过的痕迹。
过了冬我去寻你。
你又在哪里？
“走吧。”
“……嗯。”
经过一段走廊，六个人迎面撞上了巡逻的保安。
保安看见他们先是一阵诧异，随即大喝：“你们六个不好好工作！还在外面游荡干什么！都给我回信息素制造中心去！”
几人顺从地从他身边走过，背对背的时候，白荼忽然回头：“我们室友A失踪了，我们找了好几天也没什么线索。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保安肉眼可见地慌张看了眼他们的宿舍，语气没有了最开始的豪横：“你、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做好你们自己的本职工作。”
“哦，是嘛。”
白荼留下耐人寻味的问题，一帮人大摇大摆去了信息素制造中心。
莫青黛黏在她身边，距离霍秋远远的。
“兔子，你怎么想的？你觉得A还活着吗？”
“不好说。”白荼实话实说，“但他一定给我们留了些东西。”
人造信息素是近两年非常火热的话题，随着人们越来越自由的生活，摆脱二十岁定律成为了新一代科研工作者的重点工程之一。
目前人造信息素因为价格昂贵，还并未完全流通市场，但像这样的信息素制造中心却一直在不断的发展壮大。
有信息素研究学家认为，这项工程将会成为未来就业新趋势。
员工宿舍通过走廊可以直通信息素制造中心，中心内部呈圆形，又可直达流水线的八个部门，分别为：信息素研究部门、信息素提取部门、信息素分解部门、信息素融合部门、信息素制造部门、运输部、卫生部、安全部。
白荼几人刚跨入大门，就有前台前来接待：“各位学徒，你们刚刚晋升为正式员工，现在需进入自己的部门接手正式员工工作。”
莫青黛又兴奋起来：“终于来单人任务了。”
乔菘蓝想的更多一点：“不要放松警惕，他们一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这应该就是在进行专人抽查。”白荼道，“进入房间里，你们要完全按照卡片上的内容行动，顺便借机寻找出来或者深入的方法。”
“好。”
八扇门，两人一组进入了其中三扇。
节目组是会分组的。
莫青黛走在前面，霍秋落了她一只手臂的距离。
刚刚相认的旧情人此刻共处一屋。
这素材不写成剧本真是可惜了。
卫生部门总的来说分为办公室和置物间，办公室有他们对应的姓名编号。
隔着走道落座后，立刻就有管理员找上他们。
管理员是个白领Alpha，一上来就火气旺盛地指责：“你们两个刚转正就给我迟到？”
莫青黛入戏超快，嘴一瘪，立刻委屈道：“工资还没发呢，怎么就算转正了？”
扮演管理员的NPC目瞪口呆，本心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秉持着极高的职业操守，他只能在内心含泪，面上板着脸。
“别整天哭鼻子叹气，最近组织在搜查外来入侵者，你们几个刚转正加入组织的，都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组织？
莫青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伙伴，看见是霍秋凝望过来，又尴尬地生生转了回去。
“好的。”
这员工还算省心，管理员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吩咐道：“小M啊，你要是好好干，组织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是。”
“听说你画画很好？”
挑战来了。
小学生画画水平的莫青黛摇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年轻的管理员大笑两声：“哈哈，别谦虚了。我儿子美术作业我也看不懂，不如你帮我画一下？”
小学生画画？
莫青黛乐了，她正愁自己的小学生画工怎么可以显露出来呢。
“没问题，不说一模一样，我也算能把握精髓！”
管理员乐呵呵一笑：“那就拜托你了。”
他早有预谋地掏出一张肖像画，画面精致到几乎可以迷惑观者，误以为自己看到了皮肤上的每一寸毛孔。
莫青黛：“……敢问，你儿子几岁？”
“不大不大，才二十一。”
莫青黛盯着他最多二十一的脸，勉强地笑了笑：“真年轻。”
这还没完，管理员物尽其用地算上了她更加离谱的特长：“M，听说你会秒哭？”
莫青黛现在就算想哭，也是欲哭无泪，扯着嘴角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你所见，我不能。”
管理员皱眉：“你不能？工作牌绝不可能出错，难道你……”
他都这么说了，莫青黛还能怎么反驳呢？
她抽了抽嘴角：“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