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哭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莫青黛寻思着能不能打个折扣：“哭一半行不行？”
管理员愣住：“怎么哭一半？”
莫青黛一本正经地回答：“只哭，不流泪。”
管理员无语道：“你知道‘哭’字两‘口’下面为什么还有一‘点’吗？”
打商量也不行，莫青黛凑到霍秋身边：“怎么办？你现在流个眼泪，抹在我眼角装一下？”
霍秋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就等她开口，偏头跟她咬耳朵道：“我有办法，不过需要你配合我，可以吗？”
莫青黛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决断道：“听你的。”
霍秋深吸一口气，加重了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冒火：“这位先生！你和我们现在都是工作时间！你知道你在上班的时候安排下属接私活，是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吗？！我们可以上报公司把你开除！”
说完，他眼神亮晶晶地瞅着莫青黛，小声问：“怎么样？没崩人设吧？”
莫青黛看得出来，让他演红脸确实是难为他了。
一旦遇上霍秋，莫青黛就变得格外实在，书写温柔的海王语录撕碎了，踩在脚底下。
她直白地说：“有点火气，但不多。”
霍秋气闷地拧了一把她的手臂，没用力就先松了。
“到你了。”
“好。”莫青黛收敛表情，眼泪不见一滴，脸一垮，用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拉住霍秋的袖子：“谢谢你为我出头。”
霍秋不习惯地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没事，同事之间，应该的。”
管理员：“……”
他说不下去了，幸好任务已经完成。
管理员在耳边击了个掌，立刻有助理拿着一台直播屏展示在他们面前。
管理员道：“老板，初步抽查完成，没有问题。”
老板？
莫青黛紧盯着屏幕里她的脸和旁边不断滚动的弹幕。
万万没想到，综艺直播竟然还能这么玩？
［哈哈哈准了］
［难怪老板都喜欢被叫老板，喊我我也喜欢］
［别忘了还有秋秋的说唱！］
［谢谢提醒差点就忘了］
［rap！rap！rap！］
［想听莫霍界面过去的故事！！］
［我也想听！］
［＋10800个好汉］
莫青黛这才想起来宿舍里的一切都被完整地直播了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霍秋，见对方一张脸惨白地失了颜色，无措地瞧着她。
她心里到底是不忍心，面上也凶凶的。
“不准！快让我们过去！”
［呦～我懂～我的人！你们怎么可以看！］
［莫莫，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觉得你俩有一腿］
［突然想看破镜重圆文，有没有推荐的？］
［爱他在心口难开～］
莫青黛简直被气笑了：“你们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他？我和他只是过去式，绝对不可能有未来式！”
一边说着，她的余光飘向身边的霍秋。
与其说她是在对网友作根本没有必要的解释，倒不如说，她只想让一个人拎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霍秋垂着头，嘴唇紧紧抿成向下的弧度，眼神散漫落在办公桌的绿植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莫青黛收回目光，这才发现弹幕还在不断翻新。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莫莫应该还不知道她会盯着秋秋的脸发呆吧］
看见这条消息，莫青黛一愣。
［我靠难怪登榆山我就觉得他俩不对劲］
榆山。
莫青黛必须承认，那时她有太多的气，撒在了和初恋有些相似的脸上。
但对于霍秋的关注，的的确确是气愤大于怀念。
“那不是因为……”
她住了口，呆愣向下瞥去，霍秋颤抖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他的嘴唇看不到一点血色，极轻微地动了动，喉腔发出的声音像一只痛苦的幼兽。
“别说了……”
“求你，别说了……”
莫青黛沉默下来，她大概知道了，这就是霍秋的底线。
霍秋不是个坚强的人，相反，他很脆弱。
过去是，现在也是。
霍秋孤注一掷地牵着她的指尖，轻地隔着一层皮几乎感觉不到。
见气氛不对，弹幕按头小分队也有点怂了。
［那什么，小张，要不你还是让他们过去吧］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呜呜呜对不起啊把我的小秋弄伤心了］
［快撤快撤快撤］
管理员连忙递上一个牌子：“恭喜你们，你们已经通过考验，正式转正，现在你们需回到大厅，等待其他人。”
莫青黛接过牌子，撇过脸，发挥专治悲观局面的搞笑担当优势，自然地叫上霍秋一起。
“他们应该已经出来了，说不定就在等我们俩。”
客气而礼貌。
就算是作为即将联姻的未婚夫时，她也不至于这么疏离。
霍秋的心一点一点被揪拽着下坠。
另一间房间里，乔菘蓝和乔松清也因为反串搞得头疼不已。
这间房的管理员是个翘着圆肚皮的和蔼大叔，他习惯性地摸了摸稀疏的头发，手上拿着开过光的佛珠，笑起来像弥勒佛。
乔菘蓝却不这么觉得。
这哪是活菩萨，这是活阎王！
“弥勒佛”颠了颠手里的舞会邀请函，笑容慈祥。
“我们今年公司组织的文艺表演，你们姐弟能够积极主动地报名真是太好了。你们给我们部门的其他员工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乔菘蓝面无表情。
作为大一开学第一个进入宿舍的人，她曾试图装过高冷人设，但当她发现第二个进宿舍的白荼是个美女后，立马乐颠颠扑了上去。
她想，一次不行就两次。
于是莫青黛走进来，高中起就是损友的对方立马戳穿了她完美无缺的表演。
事不过三。
乔菘蓝不相信第三次她还不行。
然而第三次，她遇上的是比她还会装高冷的唐之之。
王者见王，她被比了下去。
从此，乔菘蓝的高冷人设彻底崩塌，碎成粉末，拼都拼不回去。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高冷人设。
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乔松清也不遑多让。
他们不是姐弟，是兄妹。
他会跳舞，乔菘蓝不会；乔菘蓝会弹钢琴，他不会。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游戏规则，全是恶趣味。
好在心里千思万绪结成一团，乔松清也没有忘记他还有个活泼属性，回话道：“能给部门带来正面印象是我们的荣幸。”
“弥勒佛”慢捻佛珠，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下弯的缝。
“我们部门很久没有人才能参加这样的演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跟我到茶水间里进行适当的排练。”
敌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乔松清和乔菘蓝对视了一眼，乔松清果断答应下来。
进入公司茶水间，有一架突兀放置在那里的钢琴和足够空旷的场地。
乔松清头疼地坐在位子上，对眼前黑的白的长的短的键完全无从下手。
乔菘蓝四肢僵硬，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动作。
“弥勒佛”的嘴角弧度似乎又大了一些，很不佛系地表现出了自己在憋笑。
两人不伦不类地试了两下，效果果然出奇的差。
“弥勒佛”闷笑的神情越发晃眼，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得以才开口提醒。
“乔，我就随口说两句——你们这进度实在有问题，表演就在今天下午，你可是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过我们部门今年一定能拿到最佳创意奖的。”
乔松清光顾着听他说话，一时没留意，手下重重地按压琴键，“铛——”地一声，重音磨耳。
他面不改色地说：“没问题，这次我们部门一定能获奖。”
“弥勒佛”不只是要在练习过程中挑刺，还在称呼上增加话题度。
他像是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没话找话道：“乔，你平常不是最亲近你姐姐吗？怎么今天这么沉默，也不喊姐姐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乔菘蓝忍不住眉梢微挑，戏谑盯着局促的某人。
乔松清被两双眼睛盯得一阵尴尬，不过仍然迅速反应道：“她嫌‘姐姐’把她叫老了，非让我改个称呼。”
“哦？乔，是这样吗？”
乔菘蓝脸部突然紧绷，纠结的五官明显想强烈控诉乔松清诬陷自己，却被乔松清幽幽一句话堵了回去。
“菘蓝性格高冷，不善言辞，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非常赞同。”
乔菘蓝：“……”
她仰起头，拒绝让某个人出现在视野中。
一直训练也不是个办法，乔松清思索片刻，向“弥勒佛”表示要和乔菘蓝商量一下，得到同意，两人快速退到茶水间的另一边，确保“弥勒佛”绝对不会听见。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耗着。”乔松清问。
乔菘蓝抱着手臂，指指自己，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
乔松清早就把握了怎样治住她，眉峰弓起，语音上扬：“我们现在背对着他，他不知道你说了多少话，但你要是做动作，他可能会觉得你是聋哑人。”
乔菘蓝：“……”
她扯着嘴角不怒反笑：“好啊，乔松清，你还真问对人了，我确实有办法。”
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弥勒佛”只看见乔松清脸色铁青地跟着一脸愉快的乔菘蓝走过来。
一个缓慢踱步，一个几乎是冲到他面前。
进入部门以来，“弥勒佛”第一次听见乔菘蓝的声音，昂扬的，喜悦的。
“部长，经过我们的商议，我和我弟弟决定反串对方！”
乔松清顿时气得恨不能捶胸顿足。
说好的反串时他们会换回兄妹身份，乔菘蓝嘴里果然说不出有利于乔松清的话。
好一招反串之反串。
“弥勒佛”惊讶地看着打了鸡血似的乔菘蓝：“你是不是……太活泼了一点？”
乔菘蓝神态自若道：“只有这样骗过自己的演技，才有可能骗过观众。”
“弥勒佛”点点头，没再反驳。
“弥勒佛”不说话，乔菘蓝却不想消停。
“部长，我提议，既然是反串，那就要表现得明显一点。”
“尤其是服装上，我弟弟从小喜欢穿女装，可惜他是儿郎身，我也希望他能通过我们即将到来的精彩绝伦的表演圆梦一场。”
！！！
乔松清目瞪口呆看着乔菘蓝睁眼说瞎话，被她挑衅地回看了一眼。
“弥勒佛”笑眯眯瞧了一出好戏，耳机里收到同意的消息，挥挥手。
“出门左拐到头有一处休息室，你们可以去那里换衣服。”
乔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