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特级(绮良自称)的训练，就此拉开帷幕。
绮良望着交友不慎以至于累成狗的夏油杰，由衷地欣慰着。
她做的计划不算狠吧？也就围着小区跑上十圈再来五十个俯卧撑啊？这些……这些她好像做不到呢。
哎呀管它干什么，她只是个天真无邪的法师而已啊！
她浮在空中看着累到趴在地上的夏油杰安慰道:“没关系，再做五十个俯卧撑就完事了！”
谢谢，有被安慰到。安慰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顶着夏油杰幽怨的目光，绮良心情很好地坐在树上，看着他艰辛地做着俯卧撑。
他的秋季校服完全被汗水浸湿，勾勒出本就不壮实的身体，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在他第四次脱力砸到地上后，绮良终于还是放弃了:“看来还要循序渐进啊。行了，杰。先回去吧。”
“嗯、现在的极限是跑十圈加十一个俯卧撑是吗……以后再慢慢叠加吧。”她小声嘟囔着，从树下提起夏油杰的双肩书包。
*
夏油杰近乎强撑着写完作业，然后就躺在床上不动弹了。似乎还能看见几缕魂魄从他口中飞出。
这是魔鬼吧，绝对是魔鬼吧！谁家正常人会让六年级的国小生去跑上十圈再加五十个俯卧撑啊！
夏油杰如此想到。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现在累到动都不想动。绮良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留他一个人风中凌乱。
绮良，虽然但是，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在屋外的绮良自然听不到夏油杰无声的呐喊。她坐在树上，看着一轮明月，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秋！”她揉了揉和服袖子中的胳膊，“真奇怪，难道咒灵也会感冒吗？”
“嗯，应该不会。”她安慰自己道。
话说，是不是应该让杰那小鬼体验一下咒灵的实力？
行，过几天就带他去会一会这所学校的真正大boss。
*
几天后的晚上。
学校早早放学，然而到了半夜，仍有人在教学楼之中游荡。
没错，这个人就是夏油杰。
他不断打着哈欠，十分自动地无视了身边咒灵的碎碎念。
绮良终于忍不住了:“喂，杰？你有在听吗？”
夏油杰的上下眼皮不断打架:“我在听呢。”
“……也行，不听就不听吧。反正接下来验证你特训结果的时间也马上到了。”绮良撇撇嘴，十分无所谓地说着。
“什么？你说清楚点。”夏油杰皱眉，又打了个哈欠，抹去眼角的生理盐水。
这个哈欠的尾音还没来得及收尾，远处的操场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什么东西？！”夏油杰凭借着出色的视力，模糊地辨认出一个如同巨树粗的、扭曲的长龙。
操场上烟尘四起，那长龙弯曲着身体，以完全不符合他巨大身形的速度快速向着教学楼袭来。
“当当当当——欢迎我们本次的主角——一级咒灵，虹龙！”绮良在一旁欢快地鼓掌。
“喂，这时候完全不应该鼓掌吧？！”夏油杰一惊，顾不及走正门，撞开窗就向户外跑去，尽可能远离教学楼。
绮良浮在空中:“逃跑是没有用的，它的目标就是你哦。”她仍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夏油杰翻出窗外，警惕地望着虹龙。
虹龙如绮良说的那样，近乎是在离地面极低的地方灵巧地转弯九十度，隐隐可见地面上摩擦出的闪电，令人惊叹的速度宛若巨大的苍鹰，长啸着掠过教学楼，刮起一阵强烈的疾风。
那硕大的头颅上满布白磷，一双鎏金色的眼瞳溢出名为“杀意”的狰狞。獠牙锋利得似乎能够轻而易举地斩断人类的躯体，白色的鳞片泛过月色不及的寒光。它呼啸着，从漫天尘埃之中杀出。
树叶猎猎作响，极其强大的杀气使夏油杰手无缚鸡之力，勉强站住身形，根本无法进行反击。甚至有几道较为凌厉的风划破了他暴露在外的皮肤。
夏油杰愣在原地，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悍的咒灵，强大得令人发怵，甚至会使普通人血溅当场。
对方是狰狞可怖的恶鬼，是无可代替的死神，是由恶意凝结而成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恐怖猛兽。
……自己以后，居然是要与这种怪物厮杀吗？没有术式的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他沉默了。
*
夏油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然而虹龙却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他冲来，巨大的头颅犹如死神的审判，锋利的獠牙就像收割生命的镰刀。
“哐——”
亚音速的撞击陡然而至，以极其强大的气流向死神宣战。
“真是的，我叫你来是磨砺意志的，不是来送命的！”绮良飘在空中，双手抱胸，抗议似的不满地大喊。
“你这小鬼，关键时候发什么愣啊？还要我来收拾残局。”
紧接着，第二道气流从虹龙两侧猛然炸开，向中间挤去。青绿色的咒力如同有生命一般，横贯虹龙的身体，随即爆炸开来，如同烟花般粲然，向四周发散迸溅。
夏油杰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术式？”
“算是吧。”绮良满不在乎地答到，随后飘到夏油杰身边:“下次别发呆了！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愣神，我真不知道该是说你还是敬佩你。”
“嗯……嗯，我知道了。”他扯起一个微笑，怔怔地盯着虹龙。
这近乎是单方面的碾压，一级在特级手下根本挣扎不了几下，如果不是给夏油杰做示范，绮良压根不会给它反抗的几乎，而是在一开始就出尽全力碾碎它。
虹龙在风中，如同脆弱的蒲公英一般摇曳，狂风令它身上遍布伤痕。它挣扎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
夏油杰目不转睛地看着虹龙在空中缓缓消散的身躯，难以想象刚刚这个恐怖如斯的家伙居然就这样被歼灭了。
身旁的绮良还在给他做着详细的解释:“咒灵在被拔除之后就会这样消散，基本上是不会再次构建身体的，除非它的再生能力很强或者像我这样拥有罕见的反转术式，否则就会像这样，直接再见。”
“这只咒灵只是一级，看来你离特级还很远啊。”
夏油杰顾不得思索什么是反转术式，只是盯着绮良，心情复杂。一方面，她刚刚拔除了强大的咒灵，是比它还要恐怖的存在;另一方面，她又是他的朋友，刚刚还救了自己一命。
这个犹如吞噬了恶鬼的恶鬼，杀掉了死神的死神的少女，此时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解着拔除咒灵的要点。夏油杰忍不住问:“刚刚那只……虹龙，是一级。那你是……？”
正在认真讲解的咒灵一下子骄傲地抬起了头:“我可是特级！”她那样子活像一只姜黄色的大猫。
夏油杰不由得敷衍了两句:“嗯，真厉害。”
“哼——哼！好了，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这次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绮良拍拍羽织袖子上粘上的灰尘。却突然发现刚刚虹龙消逝的地方静静地卧着一块黑色的玉石。
“嗯……这是什么？以前没有见过啊……”她盯着玉石，陷入沉思。
“要不先带回去？”夏油杰出声了，他捡起那块黑色的玉石。通体漆黑玉石透着鎏金色的光，就这样稳稳地躺在他的手里。
“唔……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留在这里也很危险，说不定是咒物之类的呢。”
夏油杰摩挲着手中的黑玉，没有说话。
*
夏油杰本该去上学，然而昨夜弄出的动静稍微有点大，虽没引起伤亡，但学校还是给大家放了几天假，用来修补教学楼和操场的磨损。
夏油杰此时正盯着那块疑似从虹龙身上掉下来的黑玉发呆，绮良则是在他的床上滚来滚去:“好无聊啊——杰，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那块玉？”
夏油杰想了想:“还有你的问题。”
“我怎么了？”似乎是意外，绮良从床上翻坐起来，茶色的头发因为静电还有些蓬松，翘起了几绺乱发。
“你不是为了拔除虹龙来的吗？现在要回去了吧。”夏油杰仍然盯着黑玉。
“……也不算回去？毕竟我没有固定要待的地方。不过，谁和你说我要走了？”绮良又倒回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你不回去？”夏油杰扭过头来，诧异地问。
“我不是说了吗？要把你培育成特级咒术师，好歹也要你能和我过上两三轮再说吧。”
接着，她又像失去了兴趣般倒回床上:“——好无聊啊好无聊——”
夏油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绮良真的不会走了，然后离开椅子，坐在她旁边:
“你真的不走了？”
绮良一把扯过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蒙在头上，声音闷闷的:“嗯，不走了。”
她又不服气般地嚷着:“可恶啊那群烂橘子！我这么辛辛勤勤替他们拔除咒灵，他们还通缉我！真是的，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夏油杰怔了怔:“几百年前？”
“嗯，大概是五百还是六百年前吧。不就开了个玩笑吓唬吓唬他们嘛，真小气。”
夏油杰强忍嘴角的抽搐，似乎是下定决心:“……问个问题，你今年多少岁了？”
绮良的声音还是闷闷的:“不要问女孩子的年龄啊，很失礼的。”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夏油杰的问题:“大概……一千岁左右？可能比宿傩稍微小一点？毕竟是咒灵嘛。”
夏油杰呆滞在原地，愣是没有说一句话。
“喂，你怎么了？”绮良掀起被子，猛的坐了起来，在夏油杰面前挥了挥手。
“啊，只是有点感慨……”夏油杰扭头看着绮良大概可以当自己姐姐的脸蛋，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想到你居然已经一千岁了啊。”
“呿，宿傩才是老古董呢。估计他现在还在自己的手指里乖乖待着吧，哼哈哈哈，等他出来我能笑他一辈子！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哼哈哈哈哈！”
夏油杰非常识趣地没有问她口中的“宿傩”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夜色撩人。趁着绮良出去游荡的功夫，夏油杰研究起了那块黑玉。他用手轻轻摩挲着玉，把下巴搁到书桌上，仔细盯着黑玉。
黑玉在台灯的照耀下，内里流动的微光更加明显，更加诱人。清晰的窗玻璃映出了此时无所事事的夏油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虹龙的遗物吗？”夏油杰对着黑玉自言自语。
“啊，你说，绮良她会不会因为觉得我没有天赋，所以放弃培养我了呢？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有点担心呢。”
“真是的，我连术式都没有啊……”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呢？”
夏油杰认真地盯着黑玉，好像能盯出答案来。
咒灵玉:……不，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
“你是什么啊，真好奇。不会是我的术式吧？谁家术式这么奇怪啊，把咒灵变成一块石头什么的。总不能用来打水漂吗？”
夏油杰把脸贴到黑玉上，带来一丝凉意。
电火石花之间，夏油杰的血液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似乎是在呼唤着他。玉明明是冰凉的，但一瞬间，夏油杰觉得它似乎在燃烧，变得炽热，血液也由着沸腾起来。
他的大脑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吞下眼前这颗黑玉。
夏油杰望着黑玉，将它凑到唇边——
“不不，我在想什么啊，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夏油杰喃喃道，用劲摇摇头。
但越是想要摆脱掉这个想法，它就越是像蚂蟥那样，死死地叮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想要变强——这个理由促使他去尝试。
“我真的，要吃咯？”夏油杰试探着问。
没有回答。
他将黑玉吞入口中。
咒灵玉的滋味并不好受，吞一块玉石本就对少年细窄的食道不友好，更别提这有着被人呕吐物沾染过的臭抹布的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夏油杰干咳了两声，喝了几口水杯里的水，才不算顺利地吧咒灵玉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夏油杰难受地咳嗽着。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不，不对——
他的身后，赫然是早在昨天就被拔除掉的一级咒灵——虹龙。
它正凝视着他。
*
绮良几乎是立马赶了回去。
她又感受到了虹龙的气息，方向就在夏油杰家里。虽然微弱，但是她的直觉不会错的。
她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一路上狂风呼啸。
“啧，没有拔除干净吗？还是有反转术式？或者……难道它其实是特级？这个实力，不应该啊……真是的，杰那小子——”
和他太像了。
等着我，“小少爷”。
*
等绮良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夏油杰和本该被拔除的虹龙大眼瞪小眼。期间，虹龙扭头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绮良，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玩起它的瞪眼游戏。
这场瞪眼比赛以夏油杰的失败告终。夏油杰僵硬地拧过头来:“啊，绮良，你回来了？”
绮良盯着虹龙:“什么情况？”
空气中不止有虹龙的咒力，还掺杂着比虹龙咒力微弱以至于无法察觉的新的咒力。
“这是……你的术式吗？”绮良又看看夏油杰。
夏油杰不确定地说:“……嗯，应该是吧……”
夏油杰把绮良离开期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绮良就这样听着，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等等，你就这么吃了？”她拼命摇晃着夏油杰的身体。
“等等，要晕了……”
绮良停了下来。
“……嗯，吃了。”夏油杰缓过来后，十分诚实地说。
“身体没问题？”
“没问题……吧。”
绮良头疼地扶头:“真是的，你好歹也要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体健康啊！你这个笨蛋！”
“我没事的。只是，很想拥有术式而已。每次都要麻烦你什么的……”夏油杰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就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怎么和那个笨蛋一样啊……你们这些咒术师，都这么喜欢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哈哈，没事的。”夏油杰也只能尴尬地笑笑，挠挠头。
期间，虹龙一直乖乖听着他们讲话，没有一点攻击的迹象。
绮良站起身来，走到虹龙面前:“所以说，你现在就是杰的术式？”
虹龙抖了抖，似乎唤醒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绮良突然叹了口气，拍拍夏油杰的肩膀:
“杰，你是宝O梦大师吗？”
夏油杰:“……？”
有时候，绮良真的能够说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