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油杰，今年十二岁，是个小学生。
我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每当我紧张地想提醒别人，他们却都不以为然，由此我得出结论，只有我能看到这些不明生物。
周围的同学总欺负我。倒也没有拳脚相向，但是经常喊我“大骗子”，对我施行“冷暴力”。
开始我想解释，但发现他们并没有能够像我一样看见古怪生物的人之后，就渐渐习惯了。
我有职责保护大家。我总是这样想。
我会引导大家绕开有古怪生物的地方，即使他们对我冷嘲热讽。
英雄，总是不被人理解的。我安慰自己。
至今为止，我遇到的古怪生物大多都是十分恶心的畸形，它们总是散发着一股恶意，就像腐烂的泥泞，令人作呕。
除了——她。
她是我最近认识的。与其它畸形的古怪生物不同，她有着茶色的长发，青绿色的眸子，穿着和服，身上没有恶臭，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像，就像山茶一样。
即便如此，她也无法被别人看见。她就像是我隐身的朋友，除了我，没有人认识她。
她告诉我，那些古怪生物叫做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经常出现在怨念集中的地方。这也是她来此处的原因。
她为拔除咒灵而来。
我问她，可以留下来吗？我很想有个朋友。
她说，看情况吧。
我问，她的名字呢？
我叫做绮良哦。
她扮了个鬼脸，这样笑着对我说。
*
绮良有点头疼。
她最近捡到一个有咒力的小鬼头。这个小鬼头乖巧听话还粘人。如果她也算“人”的话。
她一开始只是想吓唬他玩玩，谁知道这小鬼头见畸形咒灵见多了，压根不怕她。
绮良:……礼貌微笑.jpg
她也恶狠狠地吓唬过这个小鬼，但是这个小鬼一副“我跟定你了”油盐不进的样子，迫使她放弃挣扎。
……好吧。
绮良事先十分“善良”地告诉他:“跟着我可是有风险的，我先说好，遇到危险我第一个跑！”
然后这个小家伙乖乖地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她后面。
绮良……绮良不想说话。
活了一千多年，没见过这么犟的孩子。
一开始，绮良还只是拔除一些二级以下的咒灵。那些四级的咒灵，像是蝇头，甚至夏油杰也能拔除。
然而这个学校的咒灵多得离谱。绮良带着夏油杰在这里逛荡了七天，也未能将咒灵拔除殆尽。
夏油杰问她晚上住在哪里。绮良想了想:
“哪里有树我就在哪里。树上躺着蛮舒服的。”
她很认真地回答。
夏油杰却是担忧的模样:“树上躺着不难受吗？”
绮良摇摇头:“挺好的，能听见鸟叫虫鸣，偶尔还能看到蚂蚁之类的小虫子，蛮有趣的。”
结果换来的是夏油杰愈发奇怪的眼神。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眼里的是不是……同情？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啊？”她俯下身去，与夏油杰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没什么。”夏油杰艰难地蠕动着嘴唇，“要不……你今晚跟着我回去吧。”眼里的同情不言而喻。
“……”绮良撇了撇嘴，刚想拒绝，却又想到了夏油杰的父母。有夏油杰这样的孩子，他的父母想必也很有天赋吧。说不定是咒术师？还有可能是一级呢。
她这样想着，脸上挂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随口答到:“可以啊。”
然后随手拔除了一只飞来的咒灵。
*
随着放学，一群小学生三五成群地从校门口涌出，奔向自己的父母。夏油杰背着白色的双肩背包，孤零零的，格外显眼，以至于绮良没怎么看就发现了他。
绮良从约定好的树上一跃而下，敏捷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盯着夏油杰:
“你的父母呢？”
夏油杰乖巧地回答:“都出差了。”
绮良皱眉:“经常出差吗？”
“有的时候会出差，但大部分时间都会留一人陪着我。”夏油杰想了想。
……是我来的不巧喽？本来还想会会他的父母呢。
绮良郁闷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嘟起嘴:“好吧，那我先陪你回去。”随即落到地上，无聊地用木屐的后跟踢了踢混凝土马路。
夏油杰“嗯”了一声，朝家的方向走去。绮良就这么飘在他身后，时不时在空中打个旋。
两人一路走着，绮良偶尔问个问题，夏油杰认真地一一回答。问的无非是关于夏油杰的父母。比如说，从事什么工作之类的。
“对了，如果你父母出差，那你家谁做饭啊？”
“我啊。”夏油杰无比自然地答到。
绮良……绮良呆滞了，大脑暂且宕机，愣愣地飘在空中。
“你做饭？”似乎是不可置信，绮良又问了一遍。
“嗯。有什么不对吗？”夏油杰困惑地歪头。
“不，没什么。只是……现在的国小生真能干啊……”想想自己……自己还不会做饭呢。好吧，不能怪她，谁会让一只咒灵掌勺啊。
绮良闷闷的，刚想说话，路角却突然闪出三个青年。
青年一脸坏笑地走了过来。刚刚还和绮良有说有笑的夏油杰定在原地，与他挨得很近的绮良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微弱的颤抖，以及似有似无的恐惧。
“呦，小子，和谁说话呢？不会是那些怪物吧？”
“就是啊，谁知道那些怪物和他关系怎么样呢？”
“说不定是亲戚呢！哈哈哈哈。”
最后一个青年的话引发了一阵大笑。
“也对，能看见怪物的人，就是怪物啊！”他们肆无忌惮地笑着。
夏油杰咬了咬下嘴唇，试图绕过他们。
“小子别走啊，跟我们讲一下怪物长什么样呗！”其中一个混混模样的家伙挡在了夏油杰面前。
绮良在夏油杰身后歪了歪头：“他们认识你？”
夏油杰微微点头，动作幅度近乎小到看不见。
“呿，”绮良翻了个死鱼眼，“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另一个金发青年附和道：“就是啊就是啊！比如说和你刚刚聊天的这个怪物嘛！”
夏油杰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地面。
“一群烂橘子。需要我帮你揍他们一顿吗？”绮良愤愤道。
居然叫我怪物，不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神明降世就不错了，还叫我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油杰似乎惊讶了一瞬。
绮良见他不动作，十分随意地说:“嘛，那我就当你答应啦！”她的嘴边扬起一抹张扬的笑，青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紧接着，青色的咒力波动。以夏油杰为中心，四周卷起了猎猎作响的风。落叶被刮到空中，飘飘摇摇，就像狂浪中摇曳的小舟。
几个青年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紧紧盯着看不见的狂风，叶子速度也愈发增快，发出“咻咻”的飒响。
卷起的风就像有意识般，挟带着几片叶子，灵巧地划过几个青年的脸。锋利的叶片使他们尚且稚嫩的脸渗出隐隐血丝。
只有在夏油杰的视角里，才能看到一位和服少女脸上那恶作剧般的笑容，以及她从宽大袖子中探出、向夏油杰比耶的手。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几个青年现在恐惧地捂住脸颊，喊着“怪物”跌坐在地上，近乎是手脚并用地逃走了。
风停了。
少女冲着青年逃跑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冷嘲热讽:“软弱无知的笨蛋——快逃吧！你们的神明大人来啦！哼哈哈哈！”最后，她发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笑声。
“那是……什么？”夏油杰不确定地指着空中已然停止的风。他之前与绮良拔除咒灵基本都是物理拔除，还没有见过术式。
“你是说术式？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绮良奇怪地盯着他。
夏油杰死鱼眼:“不，根本没有啊。”
“啊，没有吗？”绮良挠了挠头，“哎呀，这么说吧。你看过《火影O者》吗？有点类似于里面的查克拉。”
比起查克拉，夏油杰显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火影O者》的？”
“之前有看到过啊。”绮良无所谓地坦然说着，“没有人规定咒灵不能看漫画吧？”
夏油杰:……沉默.jpg
“哦……哦。”
“了解了吧？说不定你也有术式呢。”绮良继续往前走着，冲待在原地的夏油杰喊到，“欸，带路啊！我可不认识去你家的路！”
夏油杰向前跑了几步:“来了！”
他的嘴边缓缓漾上一个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笑容。
*
“我回来了。”
夏油杰打开房门，对着空荡荡但十分整洁的屋子说到。
绮良跟在他身后，钻进夏油杰家，很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半晌失落道:“没有啊……”
刚刚换上拖鞋的夏油杰问:“你在找什么吗？”
“没有。”绮良望着一点咒力残秽都没有的客厅，安慰自己:不可能会有人在家里施展术式的吧。嗯，一定是这样。
夏油杰还想帮她也取出拖鞋，被绮良双手划叉阻止了:“反正我是咒灵，拖鞋也用不上吧？”
夏油杰“哦”了一声，放下书包，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绮良没兴趣看他做饭，干脆在屋里闲逛起来。夏油杰家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处都透露着整齐干净的味道，院子里的树木生长很是茂密，只有几片碎阳透过窗户折射到温暖的木质地板上。
二楼是夏油杰以及夏油夫妇的寝室，还有一间小小的客房。客房或是因为过久无人居住，并不像其它房间一样整洁，但也并不脏乱。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绮良随意转转，飘进夏油夫妇的房间仔细观察，试图通过蛛丝马迹来证明，夏油杰的父母或其中一方，是十分优秀的咒术师。
然而夏油夫妇的房间非常正常，完全就是一副正常夫妇的房间模样。
绮良只好转换目标，飘到夏油杰房间里去搜寻。
“哼哼哼哼~让我找找看吧~”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向夏油杰的床头柜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你在干什么？”
夏油杰已经做完晚餐，上楼来叫绮良。
“哎呀，被发现了呢……”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到，目光游移，“没有什么啊，怎么了吗？”
“哦……只是叫你下去吃晚饭。”
绮良困惑歪头:“晚饭？什么晚饭？”她伸手指指自己，“有我的？”
似乎是反应过来，她笑了几声:“都说了我是咒灵，不需要进食的！”
“啊，是这样吗？抱歉。”
绮良“噗呲”一下笑了:“你这臭小鬼，道什么歉啊！哼哈哈，真逗！”
最后到底还是下了楼，坐到餐桌前了(虽然什么也没法吃)。
绮良盯着安静进餐的夏油杰，下定决心，突然问到:“你的父母看得见咒灵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夏油杰问懵了，口齿不清地问:“三哞(什么)？”他嘴里还塞着没来得及下咽的食物，腮帮子鼓鼓的。
“你的父母能看见咒灵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费劲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看不见。”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之前还说让我不要骗人。”
“啊？怎么这样啊……”绮良一下子泄了气一样地瘫倒在椅子上。
“什么事？”
绮良含糊其辞:“没什么大事，只是以为你父母和我是同类呢……”
“什么同类？”夏油杰更迷惑了，他的父母不是咒灵吧？“我的父母能被看到啊？”
“不是看不看得到的问题，是咒力的问题啦，小鬼。”
“我有名字，不叫小鬼。”
“知道了小鬼。我还以为你的父母是咒术师呢。”
夏油杰决定不追究她称呼的问题:“咒术师是什么？”
绮良抓抓柔顺的茶色长发:“咒术师就是像你一样，能够看得见咒灵的人。你可以理解为天赋异禀的超级英雄吧。”
夏油杰:“我以后会成为咒术师吗？”
“随你便咯。反正别被那群烂橘子逼疯就行了。”绮良无所谓地说到，却突然想到一个气死烂橘子的绝佳方案:把眼前这个小孩培养成特级，就是不为烂橘子所用！
夏油杰:“烂橘子……是什么？”
绮良:“就是那种会压榨你，把你榨到不能再榨为止的烂高层！”说着，她还做了一个鬼脸。
她想了想:“所以啊，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服务那群快进棺材了的烂橘子！不要牺牲自己的青春啊，小鬼！”
疯狂灌输烂橘子不值得的信息呢，绮良。
夏油杰皱眉:“我叫夏油杰。”
“知道啦，那我就叫你杰好了。总之，看到烂橘子就要跑！如果他们想要招募你千万别理！”
“……哦。”槽多无口，夏油杰只得嗯了一声，应下来了。
“你想不想变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用管那些烂橘子了。”绮良扯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理由。
“……”夏油杰对于烂橘子不感兴趣，但是变强的话，他还是有兴趣的。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活像上课回答问题。
“看来你是同意咯？那就先立个flag吧。成为一个特级，如何？”绮良坏笑着说。她已经可以想象到以后拳打烂橘子脚踢高层的愉悦生活了。
夏油杰:？
夏油杰缓缓扣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