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玉仔细辨认了一番，虽然在这过去的几年间，他的哥哥变得黑了些、高了些，但还是能从轮廓间看出来小时候的影子。

    她有些惊喜地跑上前，扑到了宁童的怀中，轻轻抱了他一下，“不是说月底才会回来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宁童轻轻摸了下她的发，“想你们了，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能早些见到——”

    他顿了下，看向陆淮，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倒是意外之喜了。”

    宁晚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陆淮，想了想，和他介绍了下，“二哥，这是我的夫君——陆淮。”

    “哦？”宁童的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你已经成婚了？”

    宁晚玉点了点头。

    该有的规矩陆淮还是懂的，便浅浅行了一礼，“见过二哥。”

    “可别，受不起。”宁童嘴上这么说着，但却没有移开，站在原地受了这个简单的礼。

    待陆淮起身后，他才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下他，笑道：“这倒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本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陆淮眯了下眼，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不喜欢他，话语间句句带刺。

    他想，这倒是有意思了。若是真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又哪来的这么大恶感。

    大概他已经从旁处听说了什么。

    微微提了下嘴角，陆淮也笑着说：“倒确实是缘分了，坐下再说话吧。”

    宁晚玉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她此时满心沉浸在二哥回来的喜悦中。

    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开口问：“二哥这次回来，准备呆多长时间呢？”

    之前虽是收到了宁童的书信，但并未言明这次回来省亲会待多长时间。

    “这回来，便不走了，在京中谋个职位。”

    宁晚玉更开心了些，眼睛完成月牙：“爹娘听了肯定会很开心。”

    陆淮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

    他头一次见到宁晚玉笑成这般，之前在他面前都是有些克制的。即便是知道，她是想在他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但他心中不知为何，仍是有些不太爽利。

    “宁二哥可有具体的去处？如果没有，我倒是可以为你介绍一二。”他在旁边这般“好心”地说了句。

    宁童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仍是笑着的，“不劳费心，我想去的地方，只怕你是介绍不来的。”

    宁晚玉此时才多少察觉出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有些迟疑地攥着襦裙，不知道说些什么。

    宁童并不想她为难，但他知道，只要陆淮还在，他便控制不住脾气。

    毕竟任谁在欺负自己妹妹的人面前，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性。

    在他拔剑之前，他便已经在旁边坐了许久。

    宁晚玉还在远处的时候，他便一眼认出了她的身影，和小时候相比，只是高了些，其他仍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坐下，他有想要验证的东西。

    在刚刚进入京郊，他便陆陆续续听说了一些关于他妹妹的传言，那些流言还基本都是差的。

    什么夫家新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房，新婚之后外出寻欢作乐，听得他攥紧了拳头。

    在宁家，虽然物质上不能给宁晚玉最好的，但什么时候让她受过这份委屈？

    他快马加鞭，只为了早一日见到宁晚玉，弄清楚她现在的境况。

    可要不说天意弄人，在他让马歇息的一会儿时间里，宁晚玉和陆淮也恰巧在此处休息。

    他心思足够缜密，知道有些传言不能信，因此才打着想试探一番的心思。但结果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因此，他对面前的陆淮自然是没有半分客气的。若不是宁晚玉还在旁边，他的剑出鞘，多少得见点血。

    “哥哥……”宁晚玉迟疑了下，还是唤了他一声，拉着他的袖子，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宁童自然是很在乎宁晚玉感受的，当下便说：“说起来，陆公子刚刚走得那般急，应该是有要事处理吧？那便不好耽误时间了。我和安安许久未见，就在这里说些话等你回来。”

    他倒是想和陆淮好好聊赖，但很明显不是现在。在他和宁晚玉说话的时候，陆淮还是能离多远离多远。

    陆淮敏锐捕捉到了宁童话语中说的那个名字，但他目光在宁晚玉身上绕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问题。

    他想，这些不重要。

    “不必了。想必你们有很多想说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去我府上小叙。至于路，十五知道。由你这样的高手保护，夫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陆淮能有那样的名声在，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即便宁童是宁晚玉的二哥，他话语间的讽刺之意也未减。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没有再看宁晚玉一眼。

    宁晚玉并不在乎陆淮如何对她，但这是在家人面前，因此还是让她多少皱了下眉。

    宁童看着陆淮离开的背影，嗤笑了声：“皇帝就给你赐婚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着：“倒也是他的作风。给你赐个有德行的，那才是奇怪了。我要早些日子回来就好了。”

    十五站在一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宁晚玉后面没有听清，想到了陆淮，还是拦了一下宁童的话头：“哥哥，其实陆家挺好的，我现在挺好的，你不觉得我胖了许多吗？”

    宁晚玉的腰身还是很瘦，她说这话自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宁童看着她的脸色，便知她的话是真的，相较于之前没有什么血色，现在明显好了许多。

    他意有所指地开口：“是陆家挺好的，不是他陆淮挺好的吧。”

    宁晚玉发上的珠宝也是，不是宁府给得起的，那想来便只能是婆家给的了。但看陆淮那个样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大概是陆父陆母，还有几分疼惜吧。

    宁晚玉有些语塞，还想辩驳几句，但宁童的眼神明显是让她不要说谎，于是她也就沉默了下来。

    “不说他了，扫兴。”宁童转移了话题，目光温柔地看着宁晚玉，“既然你身子好了些，那等二哥寻到差事，便能带你在京中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了。”

    “你成婚时二哥没在，什么都没有给你，买些你喜欢的，当做是二哥给你嫁妆的添头。”

    宁晚玉并不怎么在意买什么，但她还是希望能和宁童多待一些时间。

    她应了下来，“那便多谢二哥了。”

    “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忆着之前的各种事，气氛十分融洽。

    看天色不早了，宁童便将宁晚玉送了回去。

    宁晚玉站在门口，多少有些不舍，“二哥不进来坐坐吗？”

    宁童摇了摇头，“现在出发，还能在城门关闭前进京，今天便能拜见爹娘。若是再耽搁一些时间，只怕得等到明日了。”

    宁晚玉看了看天色，她虽然走了一遭，但对于距离的远近还是没有很大的概念。她觉得，便是现在出发，大概率也是跟不上城门关闭的。

    但看着宁童身边那匹健硕的马，她便信了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去。

    她知道，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见父母，让二老在家中安心些。她多少有些遗憾，给宁童绣好的荷包没有带过来。

    只是这件事也不急，毕竟他已经回来了，且不打算离开了，那便来日方长吧。

    便是有再多不舍，宁晚玉也知道轻重缓急，嘱托了句：“那哥哥你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宁童轻轻拍了下宁晚玉的头，“不必送了，早些回去用饭，早些休息。”

    虽然他这么说，但宁晚玉还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上，这才转身回去了。

    她想，今夜她应该早休息不了，她想同陆淮好好谈一谈。

    只是她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还是没有等到陆淮回来。

    而另一边，陆淮在回去的时候，仍是按着原路，经过了茶摊。

    夜色掩映下，有些看不起清，但他还是知，有一个人正端坐在那里，往碗里斟着什么，发出清冽的响声。

    他脚步顿了一下，本想视若无睹地离开，但那人却开了口。

    “陆公子好大的架子。在下等了这么久，竟是看也不看。”

    那人吹起火折子，将灯笼点上，“不知陆公子是否眼神不太好，但没关系，我燃起蜡烛便好了。”

    烛火跳跃，陆淮将桌面上摆放的东西看清楚。

    两碗酒，还有一把出鞘的利剑。

    陆淮嘴角提了下，“宁公子邀请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