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嘴上这么说,陆淮还是向宁童迈去,坐在桌子的另一侧。

    宁童看他不顺眼,他也瞧不上宁童。

    他觉得两人的状态,都并不如何想聊,大概都是想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但两人都披了一层人的外衣,该走的步骤还是要走的。

    他饮完那一碗清酒,直视着宁童:“想聊什么,奉陪到底。”

    宁童抚掌笑了下,“陆公子可真是好酒量,实在是让在下佩服。美酒本该配佳人在侧,可惜今日无法实现。不过我想你应该不如何遗憾,毕竟佳人绣了荷包陪在你身畔,倒也算是一种慰藉。”

    在军中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是练了个一等一的,不然他早就陷在那些勾心斗角之中,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立了许多功,调任到京中。

    和旁人说的寻个差事,自然是编的谎话,他是调任到京中的,只是部门不能被旁人知道,也还要有一个掩饰的身份。

    那身份不会高,在旁人面前提起来便是平平无奇,但宁童觉得,他还能陪在自己家人身边,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其他的,都不是那么重要。

    也因此,他在看见陆淮腰间的荷包时,便知那大概不是宁晚玉缝的。虽离家多年,但他还记得宁晚玉缝东西,针脚会十分细密,而且,她并不喜欢这种颜色。

    那么,陆淮在已经成亲的情况下,腰间缀着不是正妻所缝制的荷包,他自然是免不了要试探一番。

    他的话音落,陆淮的脸色变了些,“宁公子,有些话还是谨慎点说吧。你有家人,我也是有家人的。”

    听了这话,宁童并没有半分不高兴,反而十分痛快地认了错,“倒是我的不对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罚。”

    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轻拭了下嘴角,“酒虽好,但不够烈。”

    “还是悠着些吧,不然倒在这荒郊野岭的,可没人扶你。”陆淮淡淡地说着,表明了态度。

    现在往京城去,肯定赶不上城门关闭,那宁童便只能在哪里宿着。但他陆府可容不下这位“大佛。”

    “放心吧。”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一点就透,“这酒不烈,想来你也能饮许多,那今晚便同陆公子喝个痛快,不醉不归,直至天明。”

    陆淮无言,浅啜了口酒,没有应这句话。

    这酒,眼瞧着是喝不了多少时间了。

    “所以,宁公子今日找我,只是为了问我荷包从哪里来吗?”

    在那句话之后,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宁童不先说话,陆淮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他仍是装作不知道宁童找他什么事,淡淡地问了句。

    “自然不是,只是这件事我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宁童手指摸着碗沿,装作十分纠结的这般说了句。

    “有话尽管说吧,若是到了现在还在纠结一些无用的东西,那你当初还不如不让我留下来。”

    陆淮端着酒抿了口,话中尽是刺。

    宁童当做没听见,打了个哈哈,“按理说,我们这种粗人,是不会关心其他人家里事的,但是我在路途中偶然听闻了一件让我也感觉到十分震惊的事,便想着问问你的意见。不知道你如何看,洞房花烛夜新郎让新娘独守空房这件事。”

    果然,陆淮心想,宁童对他的敌意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早便猜到了这些。

    但是一路走来到现在,陆淮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事。再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般做。

    于是他轻笑了一下,“像这样弯弯绕绕我也有些累了,不如直接说开了。你因为这件事愤怒,是因为你是她的二哥。但是站在我的位置上,我并没有做错。”

    “即便你是她的夫君?”宁童还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多少带了些危险。

    陆淮沉默了一会儿,十分坚定地说:“即便我是她的夫君。”

    “若不是赐婚,你这样不会体贴旁人的人,又怎么会娶到我小妹。”长久的沉默后,宁童声音中带着轻嗤,这般说了句。

    “若不是赐婚……”陆淮唇角也扬了起来,“我也不会娶一个官家女为妻。我倒是对这个群体没什么意见,只是她们周围的关系网实在是太复杂了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我跟前叫几声。”

    宁童听出来了他话里的针对,可他并没有感到很生气,倒不如说,之前陆淮同他说的那些关于小妹的事,他内心的怒火已经到极致了,此时反而平静下来。

    “都是这商人的嘴比文人还能说,之前我没什么体会,现如今你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宁童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比眼前的剑光还要冷一些。

    “我对这两个人群体都没什么好感,一个只知道纸上谈兵,一个只知道为自己攫取利润,而不顾大局,现在我倒是更喜欢文人多些,因为该有的规矩他们都是有的。”

    他的站起了身,手放到了剑柄上,“不过,我也不想教你规矩。”

    他手腕翻转,剑影在月光下闪出森冷的寒芒,“拔剑吧,让我看看你的剑有没有嘴一般硬。”

    *

    白日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宁晚玉晚上就没有睡好。

    她做了许多梦,倒不是噩梦,相反,对她来说,相当于是好梦。,毕竟,梦见自己的家人又怎么算是噩梦?

    门发出轻声的“吱呀”声,有侍女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似是在惊讶什么,但转瞬间想到了宁晚玉此时还在睡着,便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但宁晚玉此时已经醒了,有些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对话,陆淮在交代侍女,让她去吩咐人准备沐浴。

    宁晚玉有些奇怪,此时她已经醒了好几次,本以为陆淮今晚十分繁忙,已经回不来了,怎么现在天眼看着快亮了,反而回来的。

    她起身,走到了外间。

    侍女去吩咐下人的,便没有人为她拿衣服或大氅。穿堂风从门外刮来,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但她此时顾不得这些,她被眼前人的模样惊了下。

    陆淮此时的形象和之前光鲜亮丽的形象大不相同,他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几个口子,能看见里面的内衬,似是人收了手,并没有想让他手上。

    他的发冠也有些歪斜,平日间被打理得很好,散在后背的头发,也有一缕被齐齐削掉。

    “夫君?”宁晚玉有些迟疑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陆淮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早些时候,他和宁童互相看不上眼,就在树木掩映下刀剑相向。

    相较于宁童是真刀真枪地杀出来的,一招一式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自然是差了一些。但宁童似是顾虑着什么,并没有弄伤他,每次皆是点到为止,以划破他的衣服作为结束。

    他也知道这点,但是并不想轻易认输,既然是由宁童挑起的争斗,说什么也不能咋他这边结束。

    宁童也能看出来他这个想法。

    他倒是想真的在陆淮身上划几个口子,但想到自家小妹和他一起生活,可能闻到些血腥味,这多少有些不好,于是也就没有下死手。

    过了瘾之后,他率先将剑收了起来,“陆公子倒是给我好大的惊喜。一路走来,众人皆说陆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若陆公子这样的能算是不学无术,那京中只怕普普通通的平常人掰着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陆淮站立在一旁,并没有就他说的话有任何的反应。

    “不过,”宁童继续开口,“你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也没兴趣管,只是原来想着你蠢笨如猪,现在来看,倒好了那么一些。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只是陆公子,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是不假,可也有站在那个立场上需要做到的事情,不然,总有后悔的一天。”

    宁童潇洒地甩了下剑,将其入鞘,“我今日便只说这么多,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再有让小妹难堪的事,那恐怕——”

    他拖长了调子,“还要有许多此月下的交谈了。”

    他牵着马,往京中的方向走去。

    陆淮挽了个剑花,手中的剑突地断成了两截。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剑并不是他常用的,只是宁童扔过来,他便接着了,和他用的那柄剑有许多差别,也十分不禁用。

    他有些无趣地将剑扔在地上。

    别看宁童说得这么潇洒,实际上因为他学得多是杀招,而又不想伤了他,动作之间多束手束脚的,他也给宁童留下了一些伤,再来,他也不会如何吃亏。

    “夫君?可是有人追杀?”宁晚玉见陆淮陷入长久的沉默中,这般说了句:“今日你就不该将十五留在我身边。”

    宁晚玉没有再问陆淮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问了他也不会说,也就不问了,换而这般说:“我二哥武艺高强,总是能护我回家的。”

    听见她提到了宁童,陆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兀自笑了下,他想,倒真是有趣。

    感情产生了互相信任,宁晚玉相信宁童能保护他,听起来倒是真不错;可对他来说,感情是催生了麻烦,他今日遭受的又如何不是无妄之灾?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是宁晚玉喜欢上了他,到最后她的二哥反倒为她打抱不平了,多少有些可笑。

    他想,他昨天的想法和做的决定,倒是半分都没有错。

    那些在别人身上的感人至深的情感,到他这里,都成了麻烦。

    他敛下了眸子,没有说原因,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明日,便回京吧。”

    宁晚玉怔了下,她能察觉到什么,便抿了抿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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